《冬暖夏凉》死心不改

6、孝顺

　　“小时候身体不好，外婆为了照顾我就把把我从家里接过来，衣食住行都不让别人插手。我一直都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以前就是一个小皇帝，要什么给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形式上的独立应该是在我18岁的时候吧，刚上大学，那我是第一次孤身去那么远的地方。刚开始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终于笼子里飞出来了，那段时间我享受着以前从未感受过的新奇。然后外婆放心不下我，一天一个电话，我都是心不在焉的敷衍着，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当然知道，只是体质弱而已，就觉得外婆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好景不长，开学一个月后，我就生病了，上吐下泻，校医说是水土不服，过些日子就好了，然后给我开了一点药，我记得那次的药特别苦，比我吃的任何药都苦。生病期间我没有给外婆打过电话，我妈听说我水土不服，第二天就飞到了我那里，嘘寒问暖。吃了药之后我的病更严重了，整个人都飘飘浮浮的，最后高烧不退，去医院检查是肺部感染了，我妈嫌弃那里的医疗设施不好，瞒着外婆把我接回了C市，许是真的水土不服，到了C市，治了几天病就好了。”
　　尤林炘顺着台阶坐下来，直勾勾的盯自己的鞋子，看不出表情。简单也想坐下去，但是多年的职业习惯抑制住了随地而坐的念想，眼神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个女孩，从她的视线里看到的只是尤林炘头顶的发漩，她不知道尤林炘为什么会把这样的私密事情说给她听。最后又想怕是自己是个外人的原因吧，不是有很多人都愿意把心事说给外人听么。
　　尤林炘想了会又继续说：“治好病我就回家了，外婆对我生病的事情毫不知情，我就继续对外婆的叨念敷衍。晚上起床去卫生间的时候听到阳台上有零碎说话的声音，当时就听出来是外婆和妈妈，鬼使神差的我就站在阳台边偷听了。我听到外婆呜咽的声音，她说，小炘回来瘦了这么多，我看着就心疼。在外面上大学怎么这么遭罪，接着就是浓郁的化不开的叹息。外婆又说，小炘生病像是用刀子往她的心上划，小炘有一点疼痛，她就要受到比我多几倍的疼痛。然后她又骂爷爷，呆在天上那样的好地方，乐不思蜀了，连自己的孙女儿都不管了。”
　　简单看到一滴眼泪掉落在暗花纹的地板上，激起一片尘埃，这个孩子心里是埋了很多事情吧，她的心脏随着尤林炘低沉话语一阵一阵的收缩，平静如水的心房里被投进一枚小小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尤林炘摇摇头，又说：“从那以后我就对外婆千依百顺，只要她说的我都会遵从，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简单点头，原来所有的乖巧只是针对那个年迈的老人，这个孩子没有想象中那么任性。在这一个月中，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关于尤林炘的事，前不久散散懒懒的见过几次，不说熟悉，也不算陌生，不过大多是听到的，但是耳朵是会骗人的，如今亲眼目睹了，对尤林炘的印象又深刻了一些。
　　尤林炘有些尴尬的擦擦眼角，看见简单出神的看着地板，表情若有所思。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这件事说给眼前这个女人听，或许是今天她听见了外婆跟医生的通话，又或许是眼前人从未用家人宠溺的方式对待她。说了就说了吧，又没少快肉，指着电梯说：“嘿，你的电梯到了。”
　　简单愣了下，马上回过神来，眼前的脸青春秀气，眼角都飞舞着夏。怔了下，牵着一脸迷茫的希翼走进了电梯，然后她抱着希翼对尤林炘摇摇手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打电话给我，哦，简约有我的电话！”
　　尤林炘没有回话，只是摆摆手，看着电梯门合上。和简单一样，她这几天了解最多的就是简单，晚上外婆失眠的时候，她就陪在外婆身边听她说话。家庭，孩子，还有她，不经意间话语里还会出现简单这个名字。外婆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真正合眼缘的人还是少之又少的，外婆的话语里从不掩饰对简单的喜欢。甚至还在希望生日的时候邀请别人来家里吃饭，虽然说最后的结果是简单携男神款款而来，外婆无奈得放了外人的鸽子。
　　想到男神，又想起上午的相亲宴，简单不断游离的目光，和心不在焉的表情，觉得，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样一个优秀美好的女人居然也会去参加相亲这种老掉牙的社交活动。不过要说相亲宴为什么她会破坏，那就不得不说简约了。有了孩子的女人，几乎就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上班，孩子，八卦。尤林炘和简约年纪相仿，所以聊的也就开明些，简约不把尤林炘当外人，直接供出家里的底细，末了还不忘把简单的相亲结果当作笑料分享一番，然后又威胁尤林炘不准说出去。简约的性格和长相不太相符，明明是一张极具中国美的脸庞，但是性格却开朗豪放的宛若一朵盛开在黑夜的交际花。不过应该是有这样性格的人才有勇气大学一毕业就跟小舅舅结婚吧。倒是简单，是名副其实，性格该是比较通透的吧，从几次接触来看，真的是温润清冷多一些。
　　说了些压在心底的事尤林炘抑郁的心情一扫而光，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家。
　　话说简单这边可就不如尤林炘了，带着希翼回到家，想趁着简夫人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溜走的简单刚踏出一条腿就和迎面而来的简夫人撞了个面对面。
　　然后简单认命的收回那条腿，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哥哥和大嫂。
　　简先生跟在简夫人身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对着简单眨眨眼使了一个眼色就往卧室里钻了。
　　简易和张熏艺就是典型的夫妻二人档，给简夫人端茶递水，大献殷勤后坐在沙发的边缘，就等着看好戏了。也不能怪她们夫妻无聊，只是生活太平静了，偶尔来点开胃的小八卦谁会不好奇呢。
　　简夫人脸绷的紧紧的，沉默，沉默，在沉默，简单喝了口茶，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她妈一生气就会去购物，而且是拉着她爸一起，最后会告诉大家，刷的谁的信用卡。
　　“简易，小艺你们回房去，我有话要单独跟简单说。”
　　夫妻二人档心有不甘的，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卧室。
　　那夫妻二人走了，简夫人开始发作了。
　　“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患的乳腺癌！”简夫人不明白了，这个孩子可是自己亲自去挑的，长的帅，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见识广，说话又幽默，这样的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挑到啊！拒绝就算了，还要糟蹋自己！！！这破嘴孩子。
　　简单靠着抱枕，头往后仰，淡淡的问：“什么乳腺癌？”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她安排好了简单的约会，就去商场里转转，下午回来的时候遇见了简单相亲对象的妈，还没打招呼呢，就指着她骂了一顿，说是没想到她心眼这么坏，把患有乳腺癌的女儿介绍给自己的儿子，不是纯心想祸害她们李家吗！
　　简夫人被骂的半天没回过神来，还是简先生从李夫人的话语里拼凑出个大概。
　　简夫人一想到自己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羞辱，心中就是一阵一阵的火，她好好的女儿怎么就突然患癌了！幸好的是简夫人素质良好，不屑与泼妇在大庭广众之下争吵，实则是怕自己因为女儿相亲的事情与吵别人吵，被认识的人看到了对自家女儿形象不好。于是简夫人拉着简先生转身回到身后的时代广场狂购啊狂购，拿着简单的信用卡狂刷啊狂刷。
　　简单看到简夫人气成猪肝色的脸，正襟危坐，说：“妈，我最后说一遍，我绝对没说自己得癌症了！”
　　简夫人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简单，脸色依旧难看，“真的？”简家有一个优良传统就是从来不说谎，所以简夫人心里已经相信了简单，但是李夫人的话还是让简夫人心里犯嘀咕。又看了眼简单，正气凛然，起来想去的得到一个结果，李夫人的儿子诬陷她的宝贝女儿！
　　简单挪了个位置站到简夫人身后，素手在简夫人的肩膀上轻重适宜的揉捏，“妈，我上午喝茶的时候遇见一个朋友，朋友跟我开玩笑说什么癌症之类的，然后我还没解释，那个男人就跑了，注意是跑。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现在是刚见面，听见这样的话就这么失礼的落荒而逃，更何况以后。人生在世，不可能有一辈子的平安，这样把我的后半生托付给他，这怎么过的安稳。”
　　简夫人在舒服的按摩中，舒缓了气愤的心情，低低的叹气，女儿说的她何尝不明白，只是，哪有母亲不担心自家孩子终身大事的。
　　简单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我也能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您安排的相亲，约会，我都不说拒绝。说真心话，我年纪也不小了，什么事心里都有打算了，该走哪一步我心里都有分寸。所以，这类事情，您真的不必为我太过担心。我也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女强人类型的，只会拼命的工作，赚钱，什么事都不管，我不会的。因为，我心里有家！妈，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得奖的那篇作文吗？”
　　简夫人的心脏瞬间被击中最柔软的地方，怎么会不记得呢，她记得关于简单一切的事情。
　　“恩，怎么会不记得。你说你最大的心愿就是为爸爸妈妈建一个城堡，里面就住我们一家人，永远不让爸爸妈妈受伤害。”
　　简夫人说到这里，朝天叹了口气，这个女儿多久没这样跟自己说过话了。
　　简单乘胜追击，丢出更猛的话：“小时候您和爸，是我的天，是我的城堡，现在，我想换过来，我想做你们的天，想为你们建一座城堡，想在你们身边多多尽孝。妈，我生活的重心不是young也不是工作，而是你们。您能明白吗？所以，我现在真的没有结婚的打算，妈，暂且缓一缓吧。”
　　简夫人彻底被攻陷了，平常冷清的人说起煽情的话，那威力真的不是用只言片语可以概括的，简单一席话，让简夫人心酸的不能言语，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唉，随你们去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早点安定下来不好么。有一个自己的家，然后有个孩子，这想想都幸福到不行的生活，你们怎么就这么抗拒呢。幸好你大哥大姐听话，要不然你们三个人一起闹我，我还不得累死。算了，随你，等你在闹几年，你就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
　　简单挨着简夫人坐下，头靠在简夫人的肚子上，声音嗡嗡的说：“不需要过几年我都知道简夫人是为我好。妈，开心点，我现在没有男朋友，所以不怕别人来分摊我对你们的爱，妈，你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简夫人叹口气，拍拍简单的背，“儿大不由娘，说不算了，随你们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