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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四 两小无嫌猜 ...

  •   章四两小无嫌猜

      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穿林打叶。
      唐无潜把小桑罗抱进屋子里,用布把他包起来擦干,将人放在床上安置好。
      唐无潜转头找了把竹骨油纸伞,准备出门去找自己家那熊孩子弟弟。谁知桑罗见他要出去,自己翻下床披着毛巾光着脚丫哒哒哒的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唐无潜的衣角。
      桑罗根本没说话,就是巴巴的看着他。
      平日里冷漠淡然的唐无潜立刻就丢盔卸甲了。
      唐无潜一边默默的把人扛到肩上一边忍不住觉得蓝靛给这孩子取这名,就是来找他讨债的。桑罗坐在唐无潜已经成长的宽阔结实的肩膀上,理了理自己的衣摆,规规矩矩的坐端正了,用手小心的环住唐无潜的脑袋,小脸忧心忡忡。
      “潜大锅,阿德会切哪儿撒?”
      唐无潜一边在心里吐槽,那熊孩子我哪里知道,估计是跑到哪里躲哪里了,沿着路找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很喜欢阿德?”
      他撑开伞,雨丝落在泛黄的伞面,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敲过鼓面。
      “嗯。”
      “就算他老是欺负你,你也很喜欢他?”
      “啊?其实也不是啦,是窝老是惹他生气才对。不过,阿德气呼呼嘞样子也很有意思嘞。”
      桑罗嘴角勾起一丝甜甜的笑。
      “……”
      唐无潜常年绷着的一张脸终于破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忽然有点同情自己弟弟。

      为了躲避三姑六婆的唠叨,唐无潜的住处离本家有些远,但也因为静僻所以同样深得唐无德的喜爱。竹屋修在竹篁深处,一路上都荒芜人烟,婆娑竹影遮天蔽日隐去重重低沉的天,山林里的石灯亮起,只能照亮灯盏下的一片苔。
      离这个地方最近的人类聚居地就是唐家集,但且有很长一段路,其余的地方便没有什么可以遮风避雨的了。唐无潜虽然是做杀手买卖的,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他能躲到哪里去。
      那人是小孩子,又下了雨,足迹难以辨认。
      走了一段路,唐无潜也不禁开始有些后悔,却见紫色的蝶顺着风雨落到泥泞里,像是一朵破碎的花。他愣了一下,桑罗也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惊讶道:“是师父,师父来过。”

      唐断和蓝靛隐居的地方也是独门独院。
      两个地方离得并不算远,比唐家集近得多了,但这个不远说的是直线距离,实际上隔了一条山涧。平日里两家大人来往凭着轻功自不必提,但唐无德连纸鸢怎么扎都还没学,更别提一时没有工具,所以唐无潜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蓝靛来接桑罗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冲出来像幼兽发怒一样的唐无德,本来想带这小家伙回去唐无潜的屋子里避雨的,但这小家伙说什么都不肯,只好先抱着人跳山涧回来。反正桑罗由唐无潜照顾,蓝靛是极放心的。
      回来以后给他擦干了头发,重新梳了高马尾,人还是气呼呼的。
      问他到底是怎么了,也不说话,光是生闷气,眼睛又红了一圈,根本不好问话。
      唐断煮了姜汤端进屋子里来,给大人小孩各舀了一碗,就坐在蓝靛旁边盯着他不甘不愿的喝姜汤。唐无德知道,唐断这个人跟他哥是一个德行——反过来说也成——反正是只管自己在乎的那一份,别的都是顺道。所以根本没指望他能搭理自己,默默的端了姜汤找了个疙瘩窝里蹲着气呼呼的喝。
      他一边在心里头默念着,窝就是没有人要的小孩,你们都不喜欢我,一边呼哧呼哧嘞喝姜汤喝的稀里哗啦了。结果喝到一半,就听见门外响起了银铃声,桑罗从唐无潜肩上跳下来,光着脚就跑到他身后,一把伸手抱住他。
      “阿德,你以后不要乱跑了,我好担心啊。”
      桑罗的手又白又软,心窝挨着他的后背,暖烘烘的。
      唐无德觉得自己差点被姜汤辣出泪来。

      也不知道是唐无德在机关术上确实有天分,还是这熊孩子的运气好。
      连续捣鼓了五六天,总算是把那千机匣装回去了,连唐无潜看着那重新装回去的千机匣也有些吃惊。虽然精准度有所偏差,但是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很不容易了。老头子见小儿子这么有天分,也一时欣喜的不得了,自然就同意了。
      但逆斩堂岂是好进的,里头的训练活能叫人脱成皮,严苛的唐无德顿时又开始相信唐无潜真是他亲大哥了。而且唐无潜平时虽然是个孩子王,但进了逆斩堂以后才发现,里头好多娃儿都是七八岁就进去的,更早的都有,甚至有一生下来就被抱回来,从奶娃娃开始就做训练的。
      相比而言他起步比别人晚了很多,处处落了下风。
      平时都是被人捧着的他,又仗着自己天分好,心高气傲的很,何时落到过这样的田地。况且唐无德熊是熊了点,但是天生骨头硬,倔强了很,硬是咬牙的熬着,比别人多出了百十倍的功夫。就这样,好长一阵子他都没时间去找桑罗了,一直沉默在严苛的训练之中,整个人像是被磨刀石挫了一圈,眸子里也渐渐多了一分唐家堡特有的阴郁。等他终于熬出头,小有所成,想起自己的初衷,有时间给自己放假回来找桑罗的时候都是大半年后了。
      这期间内桑罗也有偷偷的来见他,但逆斩堂管教严厉,两人根本见不了面。他给唐无德送来的东西,大多都是吃食,等训练完从师兄那里拿到的时候也早都凉了。只有日暮时他在逆斩堂外吹的笛声才能和着山风如期而至。

      唐无德从逆斩堂放假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桑罗。
      ——反正他家老爷子贤妻美妾一箩筐也不需要他担忧什么,老哥又出门去了,还不如直接去找桑罗,还能蹭蹭蓝靛的手艺。

      路过唐家集的时候,大路上熙熙攘攘的围了一群人堵着路看热闹,唐无德没什么心情看热闹,但因为堵着路,还饶不了道,只好挤进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银饰落地,一颗银铃铛咕噜噜滚到他脚边,唐无德愣了一下,就听见唐悭不可置信又惊恐的声音。
      “你……你真嘞是男娃儿?”
      唐无德立马转过头,火急火燎的推开人群挤到最中间去,再次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桑罗被推到地上,银饰散落,手掌在凹凸不平的青石上磨破了皮,微微渗出了血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冒血的手掌心,就是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唐悭这辈子最讨厌断袖,因为他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和师伯都是断袖才伤透了唐傲侠的心,所以唐悭从小就立志打死也不能成为断袖。
      但桑罗从来也不知道,唐悭对他起了那样的心思,还一直把他当成女孩子。
      他觉得很委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下意识忍着眼眶里的泪。想爬起来走,又发现刚才被推那一下的时候脚崴了,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干坐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个火气冲天的声音。
      “唐悭,我日你过仙人板板嘞!你自己龟儿子王八蛋瞎眼睛分不清男女,在这儿吼过屁!!谁准你推他嘞!!信不信老子现在就一炮轰了你!”
      ——妈蛋!他的桑罗,除了他,谁都不准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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