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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 8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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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凤栖的俘虏们渡过了最初的惊恐阶段,慢慢踏实下来,虽然不少人被抽了血,可那马贼到底还是给她们治疗了,并没照她们想象那样给她们放血放到死,除了有些虚弱,到是都还活着呢。死的威胁解除之后,慢慢又觉得马贼对她们还不错,一点儿没照从前打仗的惯例女人杀了,男人奸了,噢,她们当中没男人,可马贼---现在凤栖俘虏们明白了,这些人不是马贼,而是那个曾经弱小残破的宁诺部族,还有那个没有女人的鲁那族,且这两个部族联合起来最近还吞并的戎须族----既没打她们也没骂她们,有些受伤的还给治疗了,无论如何得说宁诺比她们想的好太多了;只不过宁诺人也说了,她们必须劳役赎罪;表现好的三年以后就放了她们,表现不好的也可能一辈子都不放;要怎么表现端看她们自己的了。
这还有什么选择吗?当然是好好表现呀。
宁诺最大的军马场一个是沃野马场,在鸿蒙东边五十里处,背靠九曲山,临着黄河和一条季节河流;另一个是千里马场,在虎威堡东边四十里左右的位置,临着横断江。从选址到马场规模陈曦一点儿不懂,选拔官员这活明枫已经干熟了,又弄了个竞争会让宁诺人自己报名,也可以互相推荐;最后选了十二名主管,近两千名马倌,连带家属负责照料战马。三万凤栖俘虏昼夜劳作,终于在三十几天后完成了两个马场的基础设施建设,连同员工的宿舍都基本完工了,只等军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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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砂河上有两座坚固的石桥,可容三骑并行,一座连接着凤栖与宁诺,一座接通了凤栖与戎须,皆是来此安家的第一代大公爵下令建造的,为的是在战时能够快速驰援这两个部族;只不过这两座桥,现在都成了宁诺劫掠凤栖的捷径。
近卫军第一次行动,不足一月时间完成了对临近宁诺的几个马场的劫掠,已圈得近四万匹马。陈曦本来心里没底,说是让她们自己指挥,实际上还是步步紧跟着,现在看看结果还真是令人满意,立刻起了贪心,想再接再厉继续劫掠牲畜,偏偏雨季到了,想了想,她还是要把精力放在戎须的第一次农耕上,虽然已经定下来由挽杉担任戎须的民生主管,到底她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能让她过度操劳;另外也留下点儿时间看看凤栖人的反应。横断江那里估计马上就有大批动物到达,可以先让虎威堡的驻军去圈;这里地广人稀,正好发展畜牧以补充粮食的不足。
此外,地盘扩大了,防御圈也得向外推,戎须与凤栖边界要重点防御,可以交给近卫军,等到第一次播种之后再成立一个新的团来协防;戎须与薛氏的边界比较长,也要两个团,还是老规矩,各个团来些老兵带新兵,就从转正的囚徒里征兵,反正除了少数奸诈之徒,恶行累累的罪犯,上一年宁诺得到的俘虏已经几乎全部转正,成为宁诺正式的居民;凤栖的俘虏可以接替她们去开矿和建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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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终于到来了,几天之内,草原上就出现了绒绒的绿色,种子发芽了,花开了,戎须人又熬过了一个地狱般的旱季,更重要的,这个旱季是她们近二十来年过的最不艰难的,她们得到了宁诺的救济。
如同所有的戎须人一样,左力一家早已和父亲团聚,在被收拢以后,在旱季的最后一个多月,宁诺人指导她们烧砖盖她们自己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总比从前的土坯房子或是皮子窝棚要好的太多了;让她们更想不到的是,在雨季到来之前几天之内,她们得到了种子和农具,还有专门的人来指导她们播种,作为补偿,她们每过五天要替政府工作一天,去参加最近的几个堡垒的建设,同时修那些蓄水池,免的到了旱季不饿死也要渴死。
管理她们的军官告诉她们,除了军政府划分出来的地方,其它地方她们可以自己开垦土地,开垦了多少都归她们自己,只要在军政府那里登记就成;粮食也归她们自己,三年以后才开始给军政府交税;十成粮食交一成就可以了。
戎须人没种过那么多地,可这一点儿也不影响她们种地的热情;看看宁诺人的生活吧,她们就是听了神使的话才能过的这么好的,所以咱们要想过好日子,也要听神使的话。戎须人干的热火朝天。
陈曦带着沙曼清漪和几个培训中的参谋人员巡视戎须与薛氏的边界,一路走过,农田里正在干活的戎须人远远地看着,纷纷匍匐在地行礼。
陈曦先还下马跟她们说上几句话,以示亲切,后来发现不行,她一下去就别想走了;不知道冯宁宁那个童子军是怎么舆论导向的,戎须人简直不拿她当人,就当神一样敬畏着,除了磕头行礼,在她跟前连一句整话都讲不出来;可是只要她一下去,不管离着多远,那些人都呼啦啦跑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把她围个严实;那些被她扶起来的人都一脸的幸福荣耀;远处没能被她扶的人就遗憾又羡慕;陈曦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好不再下马。偶尔想想,还是宁诺和鲁那人好啊,他们也崇拜她,可挽杉会跟她开玩笑,清漪会扑到她怀里哭,年轻人会问,大人,您什么时候再给我们行婚礼吧,我们都等着您那,多亲切呀。
想起这个就想起家里那两个准爸爸。她又要有孩子了,得努力加把劲,等她的孩子们大了以后就不用打仗了。等她年老以后是不是也会坐在葡萄架下跟孩子们吹牛,就象她家老头子那样,最后总要来一句,丫头,你们可得好好孝敬你们老妈我,你们今日这幸福都是你们老妈拼了命打下来的。
所以你看,陈曦慨叹,人那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总想这婚姻实在是太离谱,又怕生个白痴孩子;现在呢,倒是常常想起来那两个人,想着即将出生的小生命,想着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们;都说人老惜子,这是不是说明陈某人太老了?
接到冯宁宁的信是在老林子,当时几个人正在为防御堡垒选址。
陈曦闭上眼睛,睁开再看,那些文字一点儿没变,曾经想象过多次的那一张满是细鳞的小脸带着委屈在她眼前晃着,模糊不清;她终于明白,她对那孩子的盼望与那做父亲的是一样多的。
她抬头看看天,大片的积雨云翻滚着,迅跑着,象被牧人驱赶的羊群;她一颗心也如那悬着的云,翻滚着,空落落的不知向哪里寻个安稳。
她真想拔刀,给那天斩一个深深的伤。
我做什么了你这样对待我?我没想来的时候你把我弄来;我没想结婚的时候你塞给我三个未成年人;你告诉我我要有孩子了,然后在我做好准备盼着他来要做个好妻子好母亲的时候你把他夺走了!
命运这东西真是个王八蛋,它从没一刻按照她的愿望行事!
怪不得贝多芬说要扼住命运的喉咙,他一定跟她一样,恨不得掐死那王八蛋!
她握拳吸气,再吸气;没人能安慰她,等她安慰的人有好多。
她低头,再看一遍,一字没变,有一个哀伤至极的人需要她去抚慰;她已下过决心要给他幸福。
冯宁宁的侍卫辗转奔波了十多天才将信交到她手里。冯宁宁写道:凝雾的疮口愈合的很好,毕竟已经将近十个月了;只是他的精神非常不好;我和明枫都觉得或许只有你能让他恢复;请尽快赶回来。
何止是不好,他都瘦得就剩下一把骨头了。陈曦轻手轻脚走到他榻前。午后的阳光,映着凝雾憔悴的面庞,原本清秀的脸已瘦的显出了颧骨和细尖的下巴,淡淡的横眉皱着,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青黑色的阴影,嘴唇粉白透着青。
陈曦慢慢跪坐下去,细细打量着才过十七岁的少年。十七岁,个子也就跟她差不多,准确说来他还是个孩子,竟然受了这么椎心般的苦痛,这苦痛当中还有她给他的,那么长的时间里,她不曾照他渴望的那样关怀他爱他。那消瘦憔悴的脸就在手边,陈曦一时间有说不出的心疼和自责。她想轻抚他紧皱的眉峰,手伸到半空,凝雾忽然睁开了眼,带著惊醒的迷茫瞪视她,漂亮的眼睛先是有些微空洞,氤氲似玉;慢慢地他完全清醒了,哀伤紧跟着盈满了因为瘦的过分而显得大的过分的碧色双眼,就在陈曦想要开口劝慰他的时候他却努力露出个笑,说:“大人,您回来啦。”
这是第一次,他在见到陈曦的时候眼里没有那种喜悦担忧羞怯糅合的复杂,就只有深重的哀痛;他眼睛里明明哀痛到了极点,嘴边却扯出一丝笑,象是他的灵魂都受了伤,无形的撕裂着,汨汨地渗着血,而他已痛到麻木,痛到不能哭喊,只好微微一笑,假装那伤并不存在。这苦难的一笑一瞬间击倒了陈曦,所有安慰的话都哽在嗓子里,充满她心房的,是与他一样的痛。她俯身,轻轻抱住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起了风,吹打着树叶哗哗地响,越来越疾,呜呜的哮叫着,暴雨如倾,屋子里一下子变暗变冷。陈曦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置身一叶孤舟,行于惊涛浊浪间,在黑天暗地里;怀里这人这般瘦的咯人,冷的冰凉,她需得用心底的血去温暖他,与那黑天暗地争夺他,不让他孤独踯躅,不让那黑暗吞噬他。
她微微用力,把他的头按到她怀里,紧紧搂着,生怕他忽然消失了一般,在他耳边一声声唤着他:“凝雾,凝雾,你还有我,还有我呢……”
凝雾任她搂着,不哭也不叫。
陈曦心生恐惧,更不敢放开他,生怕一错眼珠他就不见了。她抓过被单,严严密密地将他包裹住搂在怀里,牢牢看着他的眼睛,一遍一遍抚着他的发:“凝雾,跟我说句话吧,凝雾,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凝雾只呆呆看着她,半晌,忽然泪下:“大人,我怎么也保不住,怎么也保不住,我一直祈祷来着,一直一直……”
陈曦更用力搂紧他:“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受了那么苦,都怪我……”
凝雾冰凉的手指捂上她的嘴,哽咽着摇头:“我不怪您,我谁也不怪,我就是不明白,不是说孩子是神赐的礼物吗?为什么神把我的孩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