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救命》斯琦

11、母亲的悲哀

　　客车飞快的驶在柏油公路上，两边茂密的树木林立，初秋的阳光还是很灿烂，可是天晴的心却是冰冷复杂的。

　　想到接下来要见的那个人，那个苦命又卑微懦弱的女人，她真的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曾经恨过她，讨厌过她，可是午夜梦回，却又思念得心痛，多久没有见她了，自从哥哥的丧礼上，见过她之后，就再没有见面。

　　她那悲伤哀怨的眼睛，晃过眼前，凄凉痛苦的看着她，拉住她的手，哀怨道：“晴晴，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有你一口饭。”

　　可是她怎么能跟她走，她身边还有两个稍小孩童，她的生活比她还困难，她怎么能插进去，插进不属于她的生活。

　　所以她冷然拒绝了，冷冷的刺痛她的心：“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即使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过得比你们好，至少不会有人视我为野种。”

　　几年过去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傲骨不屈的小女孩，经历过生活的无情沧桑，人生的无奈悲苦，她知道了她当初是多么的无奈悲苦，只是她不愿也不敢去看她，害怕什么她不敢想不敢深究，是愧疚？是害怕？还是不敢？

　　车子在个偏僻的南山镇停下，搭上本地的入村摩车，终于来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南安村。

　　村子并不富裕，能盖起楼房的只有寥寥的几栋，普遍都是平顶房，道路也是黄泥路，一但下雨便如同烂泥巴一般，如今天干物燥，黄泥路是遍地的飞扬灰尘。

　　在一栋半新的平房前停下，天晴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了，几年了，她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楚扬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温和道：“走吧，你迟早要面对的，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都不见她？再怎么她也是你的至亲，母女间哪有隔夜的仇。
　　”
　　“你怎么知道……我好像并没有告诉你的。”

　　楚扬微笑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从昨晚你提起她，脸色就不一样了，今天坐在车上，一声不吭，以你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的性格，能让这般失措无常的只能是你至亲的人，我想除了你母亲外，还没人有这殊荣吧。”

　　天晴没好气睨了他一眼，调侃道：“哦，看来你这警察没有白当啊，有点料嘛。”

　　“这只是最基本的观察推断，若连这么简单的推断都看不出来，我这个重案组组长，就白当了，好了，进去吧。”

　　天晴一笑，心情也轻松下来，提起脚步向门口走去。

　　还没走进大门，便听到屋里传来男子的咒骂声，还有女子低低的轻泣，然后从里屋快速的奔出两个人影，看到脚步跨进来的天晴，双方都唬了一大跳。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冲出来，那个熟悉的女人哭泣着跟在后面，还带着个十岁九岁的女孩子。

　　男人脸色铁青，看见陌生人进来怒喝道：“妈的，干什么的？”

　　天晴有些惶恐，伸手指了指她母亲道：“我来找她。”

　　男人上下打量了下她，看她面容与妻子有些相似，便知道她是谁，哼了声，抱着孩子出去了。

　　“晴晴？你是晴晴！”李青莲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她，有些震惊，有些欢喜，颤抖着上前哽咽道：“晴晴，你……你已经这么大了，都变成个大姑娘了，好，好啊，好啊！”

　　“我……我……你……”许久没见又是至亲之人，天晴仿佛喉咙被堵塞住一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楚扬打量着她的母亲，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多大的痕迹，脸色虽然苍凉悲苦，但骨子里透出的仍然是一股坚强不屈的气质，从她清秀的面容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是何等的美丽动人。

　　天晴是遗传自她的美丽，她的坚强，她的不屈，可是她是否也要遗传自她的凄凉？不，他绝不允许她像她这样被生活磨灭她的娇俏灵秀。

　　“你还磨蹭什么，想要看儿子死掉吗？”门外一声怒吼。

　　李青莲脸色苍白起来，歉然道：“晴晴，这天亦旧病复发，我得去一趟镇上医院，你……你在这里等我好吗，我晚上就回来了，小燕，你在家里招呼好姐姐，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吩咐了她身边的小女孩，她歉然的匆匆出门了。

　　天晴有些不知所措，急忙看向楚扬，征求他的意见。

　　楚扬点了点头，跟着小女孩小燕进了房子，房里整洁而干净，收拾得井井有条，可以看出李青莲是个勤快的妇女。

　　“姐姐，哥哥喝水！”小燕端了两杯水送过来。

　　天晴受宠若惊的接过来，慌乱道：“谢谢。”

　　楚扬点点头，也接了过来，看她年纪虽小，却很懂事，想来是她母亲教导的结果，难怪李青莲能独自留下她招待客人。

　　楚扬闲闲问了她几句，天晴慌乱的心才平静下来，可是看着她母亲的家，却又不是她的家，就是浑身不自在，只想逃离得远远的，再不打扰她的生活。

　　“我们去医院吧。”

　　楚扬看着她。

　　“我们不是还有下一站吗，时间不等人，我只有两天假。”天晴有些心虚。

　　“那走吧。”

　　医院里，看着李青莲忙碌的身影，天晴很是悲哀，她焦虑的神情，让她很触目伤感，那年她生病，焦虑的围着她转的却是哥哥，而不是她，那时的她多希望能享受她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温柔的问她痛不痛。

　　有些麻木不堪，心已经不痛了，因为已经麻木了。

　　李青莲羞愧无奈的走到天晴面前，惭愧万分的不敢直视她，犹豫着道：“晴晴，天……天亦的病恶化了，要交住院费，我……我手头不够，你……你可不可以先借我付上，我回头还你。”

　　天晴问道：“欠多少？”

　　“五……五百块。”

　　天晴急忙掏口袋，来来去去只是掏出三百来块，尴尬的笑笑递给她道：“我……我只有这么多，你全拿去吧，我再……”

　　蓦地一只手拦住了她，楚扬从钱包里抽出一千块递给她道：“先拿去交费吧。”

　　天晴一阵愕然，李青莲更是受宠若惊，慌乱道：“不……不……我不能要你的……”

　　楚扬直接塞在她手上道：“孩子的事重要，先交费吧。”

　　“这……这太多了……”

　　“在外总是要花钱的，留着做预防吧。”

　　李青莲热泪盈眶，低泣道：“谢谢你，我……我会尽快还你的，你……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好……”

　　“不用了，他……是我男朋友，不用还的。”天晴急忙打断她，笑了笑。

　　楚扬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李青莲大是诧异：“男朋友？晴晴，你……交男朋友了？”然后上下打量起楚扬，半响点点头，长得一表人才，是个好人。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件事，你知道那个人的老家在哪里吗？”

　　李青莲苦笑，那个人！那个人！她叫他那个人，她该有多恨他，那么她自己在她嘴里会不会也是那个人？

　　天晴抿了抿唇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那个人的爸爸老家查点事，你知道的对吗？”

　　楚扬无语的瞥了她一眼，那个人的爸爸！这丫头，真是小孩子。

　　“晴晴，你恨我吗？”李青莲伤感的垂下头。

　　“……”

　　“是我的懦弱累了你们，我……我对不起你们，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我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我不配当你们的母亲！”李青莲泪流满面。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已经过去了，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你的操心，我一定会过得比谁都好。”天晴颤抖着说完，立刻转身飞快的离开医院。

　　李青莲泪如泉涌，想要伸手拉住她，却始终不敢，咬紧牙关才没有哭出来摊倒在地，神情却是悲痛欲绝。

　　楚扬叹息一声，递了张纸巾给她道：“她没有恨你，因为她知道你的无奈，你的苦，她都知道的。”

　　李青莲霍然抬头看向他，楚扬递张纸给她道：“以后想她就给她打电话吧，她会很高兴的。”说着转身离开。

　　“你……我求你好好照顾她，她吃的苦太多……”

　　“我会的！”

　　天晴仰天靠着树下，看着蓝天白云，强忍着把眼泪吞回肚子里，她不哭，她是坚强的，她不能软弱，她不能失败，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哭泣等于示弱，她绝不向生活的无奈悲苦示弱。

　　一条身影站在她前面，挡住她的视线，温和道：“面对艰苦，是要坚强，可是坚强过度就会崩溃，一旦崩溃就会一撅不振。”

　　天晴沉默了下，喃喃问道：“那可以软弱一下吗？”

　　“可以。”

　　下一刻天晴便扑入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无声的落泪哭泣，五年了，她忍了五年的眼泪，她拼命坚强了五年，压抑了五年的郁闷，在他怀里全部释放了出来，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

　　楚扬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着她的后背，心在丝丝的疼痛，轻叹声，抬头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