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秘密（四） ...
-
展昭父母出意外的那座仓库，至今依然保持着被烧毁大半的原貌，空置在一大片萧索的空地上，显得格外鬼气森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政府买下了这座仓库，之后也没有转租给任何人，就这么像一座纪念馆似的闲置着。
甚至连市区的改革规划制度，也没有算上这片空地，仿佛被遗忘了一样，格格不入的存在着A市的城郊处。
仓库前头的大片树林经过这么多年已经长成了一片，好像一条分割线，将公路和这片土地划分开来。
树林前头还有铁丝网拦着，上头挂着一些注意防火，请勿攀登等警告标语。
其实可能连这些标语也不太用得着，因为这里实在很少人来。就算是开车路过的人，也不会往林子深处瞟上一眼半眼。
这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地段，刚好在一段山坡公路的拐弯处，从上往下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再往里，才是仓库的所在地。
偶尔有一些大型的货物和集装箱会存放到这里来，隔一段时间又会拉走。
展昭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父母会追踪到这个地方来。当然，那时候这里的地理位置又是不一样的。
树林尚未成型，光秃秃的大地很容易看到仓库的所在地，前后左右摆满了各种大型货物，还有两辆吊车，公路是有出口可以直接开入仓库前的空地的。
来往这里的货物装卸，当时承包这里的大老板从来也没想过之后会发生那样悲惨的事情。
现如今这里却是萧条冷清得很。
展昭等人小心翼翼靠近仓库，很安静，月光洒在树头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一般明晃晃的满树满地都是。
借着月光，展昭等人没有开手电筒，远远看着夜色下的仓库。它被烧毁的右半边像怪兽的嘴狰狞的裸、露着，另一边被熏黑的墙壁看起来分外寂寞。
展昭打了个手势，防爆科的人员便拿着工具和盾牌慢慢靠近了过去。
先从外围包围，用望远镜查看，再慢慢缩小包围圈，确定门口，窗口没有爆炸堆反应，那头的队长松了口气，回头远远朝展昭打了个手势。
展昭等人这才小跑过去，在门口的位置往里看，发现张珏一个人坐在仓库中心的椅子上，一只手电开着开关，带了点恐怖片里惨白的光，从下往上照在椅子上。
张珏规规矩矩坐在那儿，身上没有绑任何东西，连根绳子也没有。
赵虎差点脱口而出，“你小子是来排排坐吃果果是怎么的？”
张珏一眼看到外头的人，紧张道：“是，是展队长吗？”
展昭遥遥应了一声，手一挥，张龙赵虎等人立刻训练有素的四散开，从各个方向往里探查。展昭则自己拿了枪，小心地踏进了仓库。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吊了起来，生怕有什么意外会发生，展昭额头一滴冷汗缓缓沿着太阳穴滑下来，他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什么事都没发生。
众人都是松口气，却又不敢就这么放松警惕。展昭握枪的手心都有些汗湿，目光谨慎地在黑漆漆的环境里四顾着，慢慢靠近了张珏。
“展队长？”张珏松了口气，“那个人让你不用担心，他什么也没放。”
展昭看向他，“那个人？你看到他样子了？他还说了什么？为什么抓你？”
展昭一股脑的问题太多，张珏顿时眼睛转蚊香，“那个，那个，我没看到他的样子，他带了面具，就是街边上随便能买的那种，卡通片里的……”
展昭小心地在张珏椅子上下查看，“你身上真的没东西？”
“没有没有，他就让我坐在这儿等你，你来了之后就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什么都没放，没有炸弹也没有陷阱……呃，他还说等你们到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到家了。”
展昭皱眉，“所以你就坐在这儿等我们？目的就是传这么一句话？”
“他说如果我不等你们来，下一次我身上就会有点什么了。”张珏可怜巴巴道：“我不敢不听啊，晚上我被一个服务生撞到，他在我身上放了通讯器，我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跟我说话，然后我按指示跟他走，我吓死了……”
张珏话没说完，展昭抬手打断他。
因为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呵呵，这份礼物怎么样？”那人用了变声器，声音雌雄难辨，听起来又像金属在木板上划来划去。
展昭捏紧了手机，“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庆幸，我什么也没做，也没对你的小朋友怎么样。”那人道：“我一直在观察你，我想知道当你发现警局那群蠢货做的一切后，你会有什么反应，但很可惜，你还是在为他们卖命。”
展昭的手指在裤腿上轻轻敲了敲，“你的意思是，我不该当警察？”
“警察这个词和正义，守护毫不相干，明白么？”那人道：“我以为你看了这么多的案件，应该懂了。”
“记得颜生吗？啊，他换了个名字，颜查散，是叫这个？他为国家做了多少事，却被丢出来做诱饵？还有那群可怜的，被报告‘殉职’的警察们，被同伴背叛的味道如何？还有那些发誓要跟这个社会作对到底的无辜市民，你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吧？无辜的，可怜的，只能被你们当做社会发展需要的牺牲品，啧啧……多么光荣而伟大的使命，为了国家的进步，为了社会的安定，为了所谓的‘强大’，多少弱小被拿来折腾？”
展昭不耐烦地打断他，“要投诉请打市政委电话。”
“……”那人阴狠地啧了一声，“展昭，我以为你已经看清了这个社会。”
“然后呢？”展昭冷笑，“看清了以后就去当恐怖分子？我也没看出来你对这个社会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是将那些弱小拯救出水火了？还是让那些强大知道自己的罪过了？”
那人语气急速道：“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我让你看了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就是不懂？他们不值得你卖命，跟我走吧，你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德和高尚。”
“美德两个字不是这么念的，至少听你念，我觉得这两个字特别刺耳。”展昭环顾了一圈，“有本事给我打电话，却没本事亲自来见我？如果你想说服我跟你走，起码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连真身都不敢露的人，有什么值得去相信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我会让你看到我们的诚意，如果当年你父母……说不定我们早就该是一家人。”
直到此刻，展昭的脸才彻底变了，“你说什么？”
那人却冷笑，“从我嘴里说出来，和你自己查到是两码事。我说了，你不会相信，我等你清醒的那一天。”
说完，挂断了电话。
赵虎将张珏从椅子上拉起来，发现张珏腿有点软，笑话他，“男子汉大丈夫，只是在这里坐着，有啥好怕的？”
张珏叹气，“我和你们不一样，这种事我可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赵虎见他弱得像只夜风里抖索的鸡仔，干脆将他背上身，嘿咻一声道：“哟，小子还挺沉。”
张珏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趴在男人健壮宽厚的肩背上，属于男人成熟的气味传过来，让他的脸陡然红了。
“谢……谢谢。”他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被赵虎粗手粗脚的拖住屁股。
“别动啊你，没被人背过是怎的？手绕着我脖子，脖子……尼玛！想掐死我吗？”
张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又觉得好笑得很，之前一个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夜风又冷，山林里不知道有什么动物，发出古怪的叫声。
就算是默念家乡的儿歌，心里也忍不住的哆嗦，又不敢自己离开，一直强撑过来的情绪终于垮了，他只觉得自己大哭一场也很理所当然。
可现在被这个大个头一阵吼，竟然觉得心里暖极了，这口气也总算是缓了过来。
他抬头，看着展昭站在月色下表情冰冷而陌生。这和那个总是笑眯眯，温和如春风般的人不一样，仿佛突然变成了别人。
他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开口问赵虎，“我是不是给展队长添麻烦了？”
“恩？”赵虎背着他往外走，顺着他的话也看了一眼展昭，叹气，“没事，大概遇到变态了，咱们头儿很少生气，但真的生气起来可吓人。你只是跟他不熟，不知道而已，没事。”
张珏抿抿唇，“那个人带我过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不知道。”赵虎撇嘴，“大概是闲得蛋疼。”
张珏顿时噗地笑出来，又觉得气氛不太对，赶紧摆正了脸色，“啊，那个……我叫张珏。”
赵虎莫名其妙斜眼看他，自我介绍道：“赵虎。”
“赵大哥。”张珏点头，目光在赵虎的侧脸上看来看去，心里咚咚跳。
——哎呀，这个人虽然长得像头熊一样，可好像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啊。
赵虎却还不知道自己快被盯上了，又将背上的人往上耸了耸，目光看向前头。
马汉接了个电话，脸色严肃地走过来，“头儿呢？公孙刚才来电话……”
他目光从张珏脸上扫过，后面的话自动消音。
赵虎往旁边努努嘴，“喏，还在里头站着呢，煞气可重。”
马汉翻个白眼，脚跟一转急急朝里头走去。
张珏的目光追着他进了仓库，又转回来，心里想：这个人也很好看啊，长得很英俊，有点像……古时候的青衫公子，不过有一种很有力量的稳重感，说话温温和和的，就算是刚才着急，也有一种四平八稳，绝对不乱的感觉。很可靠。
不过这种温和的人才最容易伤人呢。
张珏走神地想：他遇到过太多这种人了，看起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什么都听你的也都为你着想，但你永远靠不近他，就算是分手，也绝对不会说出伤人的话，会让你忍无可忍主动离开他。
到时候自己碎了一地的心，对方却依然是翩翩有礼，两袖清风，这才是杀人不见血呢。
“杀人不见血”的马汉一靠近展昭，就被那可怕的冷气给冻了个哆嗦。他硬着头皮道：“刚才公孙来电话，说他本来已经离开警局了，又被一个未知号码给叫了回去。他以为是检验科的什么人临时找他，结果走到半路就看到了……”
他压低声音，“看到连峰正和什么人僵持，对方在走道的拐弯口，公孙没看见，但听到声音了，是高层的……。”
马汉说了一个名字，展昭眯起眼。他知道这个人，当初进警局的时候包拯还带他去见过几面。
对于包拯来说，他是A市警局的老大，但他的上头还有的是人。
这个人的命令对于包拯来说是必须听的，也无法反驳。之前私自调动了最高机密档案，也是这个人派了监督的人来内部审查。
他和法务部的连峰认识，到情有可原。
“听说连峰脾气很不好，顶撞了对方。”马汉继续道：“你说那人大半夜的跑我们警局来干什么？”
展昭摇头，“公孙还听到什么？”
“说的好像是颜查散的事。”马汉道：“具体的公孙也没听清楚，隐约好像有撤职什么的。”
展昭一愣，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那群人如果一直关注着警队高层，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利用张珏将他们都引出来，因为他知道那个高层的人会去警局，又安排了公孙“无意”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会让你看到我们的诚意。
——我等你清醒的时候。
展昭手指摩挲嘴唇，慢慢道：“看起来，是在演一场大戏啊。”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秘密（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