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最高警戒》莫青雨

60、再见（三）

　　去的店是很普通的店，装潢不华丽，没有穿着高档制服的服务生，没有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高档客人。
　　猪骨汤在空气里发酵越发浓厚香醇，围着白色围裙的服务员吆喝声隔着一条马路都能听到。
　　正是热闹气氛的时候，店门口还摆着好些灌汤包子。

　　丁月华带着展昭挤过一排排的长条椅，一直选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实际上这个相对安静也要打个折扣。
　　震耳欲聋的喧哗让人一瞬间就被感染了一种莫名的热情，将那些孤独，寒冷，寂寞或者迷茫失措都一瞬间给排挤在了外头。
　　不得不承认，哪怕是最喜欢孤独的人，也抗拒不了这种人声鼎沸的气氛。那是一种活人的气息，让人感觉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哪怕在这些人潮里装作没人理解自己而愈发显得孤单寂寥呢？心里总有一处却是安稳的。

　　展昭才坐下来没一会儿就觉得热了，脱了外套搭在墙上的挂钩上。挂钩旁边贴着纸条，上头龙飞凤舞地写着：“请看管好自己的财物。”

　　丁月华将落到耳前的头发往后拂了拂。她出警局的时候去了一趟洗手间，拿出常年不用的唇膏聊胜于无地抹了抹嘴唇，又往手和脸上囫囵抹了把润肤霜。淡淡的香气就让她自我安慰——也算是香水的一种吧？
　　然后将常年高高扎成马尾的头发放了下来。结果因为扎得太久，被头绳捆绑的地方露出不那么自然的凹陷弧形，看起来衬得脑袋有点扁。
　　于是又匆匆拿出梳子沾了水来回梳了好几遍，总算看起来好一点了。她整了整衣襟，将东西都放好，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自然得体地笑容，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虽然只是一个午餐而已，并没有任何意义，连约会也不是。但因为是第一次和展昭单独出门，哪怕只是去超市买包卫生纸呢？她也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日在警局里上班时不太一样。
　　好像这样就能让两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也不太一样似的。

　　展昭环顾四周，被那香味引得肚子咕噜叫。他笑了笑，“这地方不错啊。”
　　跟白玉堂习惯了，那家伙总是喜欢用最奢侈最华丽的东西——买个早饭都要限量版的。
　　更别说偶尔带着他去吃晚饭或者夜宵，不止一次说街边的东西没营养什么的，拉着他去的地方永远是服务员比客人还多的。
　　安静的大提琴声或者是钢琴曲，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说话轻言漫语好似稍微提高一点音调都让人觉得无礼似的。

　　三三两两的男女坐在一处，有的大概是谈生意，动辄上百万的资金在笔记本里转账汇款，滴滴地交易声响起，平白在食欲里增添了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金属味。
　　好像吃得不是饭全是金子似的。

　　丁月华笑得更开心了，旁边服务生端了个大铁盘，里头放了满满的蘸酱调料。挨个给刚来的客人放上，有些油渍还在盘子里洒了出来。
　　红油的蘸酱里有芝麻，表面洒了一层葱花。白的红的绿的看起来就很美味。
　　丁月华介绍道：“这里最特别的就是这酱料，老板秘制，外头可做不出来。”
　　展昭点头，低头嗅了嗅觉得一阵麻辣酱香，更引的馋虫直叫。
　　好在猪骨汤是随时都炖着的，上菜的速度也快，没一会儿就有人端来了两大碗猪骨汤，配着葱花，海带，白胖的芸豆。
　　猪肉软嫩，连筋都像一口就化似的。汤已经熬得雪白雪白，喝上一口嘴角都有一种黏香的感觉，直叫人欲罢不能。
　　捧着碗的手更是被暖得不行。

　　展昭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一碗，意犹未尽就又叫了第二碗。
　　丁月华笑道：“要叫米饭吗？再点些素菜吧。”
　　她抬手招呼服务生，手指不小心碰到一个刚好从身边走过的人。
　　“不好意思……”她下意识说了一句，却听那人惊讶道——
　　“展队长？”
　　展昭正吃得连心都热乎起来了，闻言抬头，看见来人愣了愣，“张珏？”

　　眼前这个穿着跟大学生似的男人正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张珏。
　　他往上拉了拉围脖，目光在展昭和丁月华身上扫了扫，表情有些怪异，“你……吃午饭？”
　　“……”这不是废话么？
　　丁月华也认出来人，“啊，是你，之前那个案子的证人……”
　　张珏倒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印象，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展昭便介绍，“她是我同事。”
　　随即他的目光落到张珏身后的男人身上，对方似乎正在给钱，此时才走过来伸手自然而然搂住了张珏的肩膀。
　　有些狭长的眼睛瞄了过来，“你认识的？”
　　张珏一时有些尴尬，耳朵红起来，将男人的手从肩膀上拉开，道：“恩，警局的展队长……展昭。”
　　“啊，我在新闻里见过你。”男人笑起来，伸手过来跟展昭握手。

　　展昭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手握住的一瞬间脸色古怪地看了男人一眼。
　　张珏却已经慌张地拉着男人要走了，“我们先走了，你们……慢吃。”
　　他说着拉着人很快离开了。
　　展昭还站着，收回刚才很人握手的手，狐疑地看了看。
　　丁月华咬着猪蹄看他，“怎么了？”
　　“恩……”展昭扯了一张纸，在掌心擦了擦才道：“没什么。”

　　原本以为气氛良好的午餐活动，后半截就变得有些气氛古怪。展昭似乎一直在想什么事，丁月华心里叹气，只好闷不做声自己吃自己的了。
　　直到二人吃饱了出来，展昭给了钱，拿钱包的一瞬他想起什么，手顿了顿——好像很久没有自己请谁吃过饭了，每次跟白玉堂出去那家伙都抢着付钱。

　　两人过了马路往回走，还没到警局楼下，白玉堂的电话就来了。
　　丁月华的部门上司刚好从楼下经过，说是有事就把女人给拉走了。展昭就站在一楼大厅里一边等电梯一边接电话。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你跟丁月华吃饭去了？”
　　“……”展昭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有些莫名，想了想道：“难道你也想找我吃饭？”
　　“……”白玉堂牙根都要磨碎了，深吸口气，道：“你要吃多少我都请你！干嘛要跟那女人去吃饭！”
　　“不就吃个饭而已？”展昭皱眉。
　　“你这只蠢猫！”白玉堂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展昭愣了好半天，一直到电梯已经到了自己楼层，快关上了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拍在开门键上，这才挤了出去。
　　“蠢猫？”
　　“不是你还能是谁？”白玉堂这会儿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不知道展昭这脑子是什么做的，丁月华那态度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偏生这个人就是半点没发觉。
　　没发觉也就算了，还要对别人的期待投出饵去。
　　说他木讷老实，办案的时候明明狡猾的什么似的，说他刻板固执，该坑人的时候绝对不会伸手去拉一把。
　　这世界上怎么就有这样的奇葩？！

　　白玉堂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偶尔精明偶尔傻不拉几的大猫，又想起那天看展昭懒洋洋的样子，跟在墙头上露出肚子晒太阳的猫似的。
　　这“蠢猫”两个字就这么莫名的蹦了出来。
　　比起这个，展昭的奇怪点就比较偏了，他完全没理会突然冒出来的外号，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吃饭的？你在附近？”
　　“……”他能说他有一级线人吗——张珏的是也！

　　话说这张珏也是闲来没事做了。他本身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因为长了张娃娃脸经常被人误以为刚毕业或者还没毕业的小年轻。
　　之前参加过几次同学聚会以后，有些姑娘还正经就喜欢这一类的，跟他找着机会的联系了几次。
　　又因为他看起来和白玉堂关系不错——其实这完全就是误会。
　　有想通过他认识白玉堂的姑娘也就找上了门。
　　而这张珏苦逼的就是一个性别男，爱好男男的家伙啊，一点“直”的细胞都没有，全身从里到外无一不“弯”。

　　一开始他还暗恋白玉堂呢，结果发现白玉堂和展昭的“猫腻”之后就觉得自己没戏了。可是通过他找白玉堂的人依然不少，而也不知道为什么，白玉堂自从知道他是个同之后，也一直没断过和他的联系，偶尔还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这暗恋是断了，但喜欢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虽然知道自己没戏了，可对白玉堂介于崇拜和倾慕之间的感情还在。于是偶尔也会和白玉堂聊聊什么的。

　　今日意外看见展昭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张珏出了门之后想了一会儿，有点担心就发了条消息问白玉堂——可不怪他这么敏感，而是因为丁月华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于是他就问：“你们吵架了吗？”
　　白玉堂多精的一个人啊，立刻就反应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问：“怎么？”
　　然后张珏这个免费的线人就道：“我看见展队和一个女人一起吃饭，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
　　白玉堂只用一根头发丝都能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就有了这么一通电话。

　　可这话不能说给展昭听啊，于是他就硬生生地道：“开车经过的时候看见了。”
　　“原来你看见了啊，怎么不来打个招呼。”展昭道：“你吃午饭了吗？当时过来不就好了，还可以一起吃。”
　　然后还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刀：“我请客啊，你不来真是浪费了，多难得的机会。”
　　白玉堂：“……”

　　玉堂心里想：我是饿死你了吗？还是虐待你了？他娘的老子给你最好的你还不稀罕了怎么的？
　　于是某人皮笑肉不笑地道：“那还真是浪费了，不行我不能吃亏，晚上我过来你请我吃一顿。”
　　展昭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白玉堂口气不太对，想了想，“你怎么了？”
　　玉堂心说：很好，还不算笨得太彻底。
　　于是某人嚣张劲就来了，偏生还得了便宜卖乖，一下将不满的气息都收了回去，摆出了一副大爷样子，慢条斯理道：“没什么啊，你听错了吧。”

　　当然按照白少爷的想法，这种时候上道的人都会问：不对，你这一定是怎么了吧？我说错话了？还是谁惹了你？
　　那么白少爷这时候就能顺水推舟地抱怨一下了，指不定还能随口“不小心”地将丁月华那点小心思给说出来。
　　结果展队长完全不吃这一套啊，他进了办公室，见张龙跟自己打手势，就道：“没事我就挂了，晚上再联系吧，我工作了啊。”
　　然后啪，挂断了。

　　白玉堂握着电话的手僵硬了半分钟，才慢慢将手机移开自己的脑袋，然后猛然起身，将手机砸进了沙发里。
　　这时候秘书刚好敲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堆文件，刚好就看见这么“丧心病狂”地一幕，又默默地倒着走了出去。
　　——开玩笑，谁敢在白少爷黑化的时候打扰他啊，嫌命不够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