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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生死路(九) ...

  •   原本应该知道答案的‘林向微’此时却愣了愣,他疑惑地皱了皱眉,“我想用什么就用什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展昭盯着他看了半响,确定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起身道:“你好好休息。”
      林向微双手一甩,将那手铐甩得乒乓响,冷嘲热讽地道:“这样怎么休息?”
      “如果你答应我不再伤害自己,也不做出格的事,我就放了你。”展昭不为所动,理了理袖口,垂下眼眸看着医院的水泥地板,心不在焉似地道:“还有你得配合医生,治好你的病。”

      双重人格在历史上有没有完全治愈的例子,展昭没具体了解过所以无法笃定地告知。其实他一直怀疑着双重人格存在的可能性——一个人真的能在极端环境下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人格吗?另一个人格甚至是健全的,甚至比主人格还要更积极向上,勇敢,坦诚的。
      小说和电影里往往将双重人格夸大夸张,但展昭始终有着疑问,当然因为他不是心理学专业无法从病理性和临床经验上来具体分析和质疑,他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和各种案子打了多年交道,看遍了形形色色人以后,从这个角度出发而产生的质疑。

      真的能够创造出另一个人格吗?不是自我欺骗,自我躲避,自我催眠或者……其实就是一种精神疾病吗?
      无视自己想无视的,抹去自己想抹去,因为太想要发泄或者成为另一个样子而逼迫自己伪装出了理想中的性格——实际上到底如何呢?真的无法自我感知到这种存在吗?

      虽然没见过双重人格的实例,但展昭曾经见过一位受害人家属,因为无法接受现实,极端的想要躲避现实发生的一切,想要伪装它不存在,而在一夜之间遗忘了所有的记忆。
      智力水平和记忆都降到了幼龄阶段,她甚至忘记了如何上厕所,如何说话,如何吃饭,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傻子。
      在她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多年的母亲和父亲,甚至还有外祖父。她吵着要吃红糖饼子,哭得歇斯底里,还说姥姥答应了要带她去赶集,要买新衣服。
      ——她的记忆神奇的回到了自己只有五岁的年纪,回到了某一天醒来后发现,前一夜还满脸褶子的姥姥以及家人突然都不在了。
      她不记得五岁之后的所有事,五岁之前的却记得很牢,说出来的时间表都能和当年的种种事迹对上。

      人类的大脑是不可思议的,那些你以为你早就忘记了的事情,其实一直就牢牢的存在于脑海里的某一个地方,到你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毫无障碍地想起来。

      展昭知道人之所以在承受不了巨大打击的情况下会昏迷,是因为大脑当机立断的做出了自我保护机制。
      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苦,悲伤,巨大的绝望会产生出一种让大脑以为你马上要死去的错觉。而人也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造成许多性格,生理上的改变。
      它们的改变其实都无外乎一种情况——为了自我保护。

      林向微冷哼了一声,闭上眼靠在床头不说话了。
      吴越留下来小心翼翼地守着他,其他人则先退了出去。
      公孙道:“他会自我伤害倒是能理解,这说明他本质上还是个好人,无法发泄痛苦但又无法加诸在别人身上,所以只能伤害自己。”
      玉堂皱眉,“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又自残又分裂的?这些文人就是脆弱,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颜查散笑得温和,“子非鱼焉知鱼之……苦。”

      展昭道:“这案子构不成刑事案件,警局的立案可以直接撤销了。”
      “那林老师的情况……”公孙看他,“以后要怎么办?他还能写作吗?”
      “这个只有看他自己和医生了。”展昭往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疑惑道:“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择自己小说里的工具?刀也好绳子也好,周围明明都有的他为何不选?”
      而且是在最近才出现了这种情况,如果吴越依然没有报警,会不会最后上升为无法挽回的事件?

      “他的病情显然在逐步加深,可是为什么?”展昭道:“这一年来他的情况虽然反复但一直很稳定,直到最后才突然有了自我伤害,然后是变本加厉。一个人如果只是想借用自残来发泄压力,为什么特意选择小说里的东西,还专门找人打造了出来,这么费劲是为什么?”
      别说展昭想不明白,其他人也一样糊涂。
      玉堂道:“会不会是那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展昭觉得有道理,转头准备去问问吴越关于生死路出版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展昭以为是赵虎他们来问情况,想说正好了,让他们连夜赶个报告出来交差完事了。
      结果按亮屏幕的一瞬间,他的手停在了门把上,整个身子也僵硬了起来。

      未知寄件人下面是一张相片,日期就是今天。

      玉堂看他没动静,探过头去看,只一眼他的表情就变了,声音仿佛要凝成了冰渣子,低沉道:“谁干的?”
      公孙他们莫名其妙,却发现二人身上的气势都变了。公孙皱眉走过来,伸手拿过了展昭的手机。
      里头的景色昏暗,路灯从对面洒下来,刚好罩在几人身上。
      公孙看到自己拿着肉串,白金堂靠在门边,玉堂正劈手夺林向微的刀,展昭和连峰因为角度关系只看到了一点衣角和鞋子。

      这个镜头的方向是从下往上的,像素不高清,除了晕黄的路灯下几人勉强能看清模样,其他的一切都很模糊。
      而且似乎因为镜头在上下颠簸的关系,灯光和人像都有些失真。

      这就是半小时前在医院门口才发生的那一幕。
      “偷拍?”公孙惊愕地抬起头来,“谁会干这种事?记者?不对……记者不会把相片发给你。”
      他迅速往下翻了翻,可除了相片再没有其他的了。对方没有透露一字半句,也没有威胁和勒索的话,古怪的让人起了鸡皮疙瘩。

      白金堂突然想起了自己在锁车门的时候,感觉到的那一瞬的闪光。
      他想起自己转眼朝黑暗里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一点红光,但很快又没有了。
      当时他还以为那只是霓虹灯的反光。
      “是那只狗。”白老大脸色难得严肃,看了展昭几人一眼,“那只狗身上带着微型摄像头。”

      公孙简直震惊了,“你确定?可是为什么?”
      “或许是有人想提醒小昭什么。”白金堂若有所思,“又或者只是告诉小昭,他的一切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白金堂用了‘他们’,展昭心领神会地看了他一眼——那个该死的,神出鬼没的集团。

      颜查散看了看几人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头。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事,但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连峰站在一边睨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靠在墙边,仿佛和周围的所有人都没关系。

      短短的走廊里,众人心思各异,甚至能算得上是精彩了。
      如果内心的声音能幻化做色彩让人看见,大概这一片雪白里能开出姹紫嫣红的花儿来。

      展昭失了继续追查林向微的心思,他收回握住门把的手,将手机往兜里一放,道:“我先回趟警局,应该还有技术部的人在加班。我让他们分析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寄件人的信号来自哪里。”
      他说着就快速往外走,颜查散顿了一下才跟上去,连峰紧随其后。
      玉堂几步冲到展昭身边,“我送你回去,还有你一直没吃饭,我先陪你去吃饭。”
      他一边回头跟白金堂打了个手势,一边跟着展昭快速离开医院。

      公孙策本想跟上去,却被白金堂拉住了。
      “你跟去也没用,难得这次没有出命案,你早点回去休息。”
      ……

      展昭在路边拦了辆计程车,刚拉开车门白玉堂就窜了进去。
      展昭瞪着他,“我是去做正经事!”
      “我也是做正经事,你先吃饭。”玉堂拍了拍座位,“赶紧进来。”
      颜查散和连峰随后拦了一辆车跟着一起回警局,半路上玉堂道:“如果他们有心让你发现,那一定是陷阱。”
      虽然和那个集团接触不多,玉堂直觉惊人,已经发现了那些人的手段。

      展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既然敢发相片过来,肯定是保证他找不到的。
      如果真能追踪到,那必定和陷阱或者阴谋有关。

      玉堂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晕黄的路灯像电影里的镜头,一帧一帧从他脸上跳过去,让这个平日笑得温润如玉的男人显得有几分麻木冰冷。
      展昭微微朝后靠近椅子里,从医院到警局还有一些路程,哪怕自己想飞回去也做不到。
      他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白玉堂想转开他的注意力,想了想说:“那个林老师,你说他是不是个胆小鬼?”
      展昭心不在焉地道:“这个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潇洒。”
      “我这不是潇洒。”玉堂抱起手臂,屁股蹲儿往展昭身边挪了挪,直到两人的肩膀挨在一处,才带了点笑意地说:“别人都说我这是嚣张。”
      展昭愣了愣,成功被他逗得笑了出来,好看的大眼睨了他一眼,“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
      玉堂也不觉得这是挖苦,耸了耸肩膀,“人生苦短,这些文人应该比我们这些世俗的人更懂一些啊?一个人一生想做得事太多,能做成的事却少之又少,只要能让自己不后悔,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其实并不重要。”
      “你倒是看得挺开。”展昭道:“如果最后陷空岛没成功,你会觉得打击吗?”
      “没成功的例子多了去了。”玉堂笑起来,“三年的实验里我们从无到有,一开始经历的都是失败,好几次我都觉得这个计划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但那有什么关系?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去不断的实验,不断的失败,直到我服气了我才会停止。”

      “那时候你不会觉得打击?或者……你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也没得到?”展昭若有所思地问:“你不会觉得自己输了吗?”
      “输赢在生命里有那么重要么?”玉堂手指互相摩挲了一下,“对没错,我也是个很讨厌输的人,因为在乎输赢所以不甘心,但我穷极一生为了我想做的做过了,哪怕它失败了,我也不会觉得自己输了。如果我从来都没有坚持过,那才叫输。”
      他顿了顿,目光看着窗外浮光掠影的景色,慢慢道:“林向微太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了,他想要做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伟大的文人,作家或者随便什么都好……他努力在做的,一直是别人希望他成为的人。”

      展昭愣了愣,似乎这句话触动了他心里的什么地方。
      努力做的是别人希望他成为的人?他想起生死路里的男主角,那个为了寻求梦想,找到人生的真谛的男人,他做过很多事,换过很多工作,有无比低贱黑暗的,也有光明普通的,他也爱过许多人,和许多人从相交线变成平行线。
      他看过了许多人的爱恋,许多人的生活,有挣扎的也有从来不知道痛苦是什么的人。

      故事的最后,他在一个灰蒙蒙的冬季的早晨,告别了自己交往了两年的女人,从温暖的被窝里下来,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准备再一次出发。
      他还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安稳的婚姻,完整的家,或者颠簸流离,和许多人为伍最后又成为一个人。
      他在都市里成为了一个传说,有许多人羡慕他的自由,羡慕他的想走就走,羡慕他对自我的坚持,羡慕他用短短的一生了过了跌宕起伏的,精彩的生活。
      哪怕有些生活,是会让人送命的。

      然后他在郊区的客运站里,被曾经的敌人围住。清晨的客运站没什么人,有流浪汉缩着脚睡在门口的长条椅子里。
      他被生拉硬拽地带走,拐进了客运站不远的一个小加油站的巷子里头。垃圾的臭味冲天,带着汽油的呛人味道。
      他被狠揍了一顿,最后因为脑震荡昏了过去,被对方的人马用丢在垃圾桶里的钢管戳穿了肺。

      “……”展昭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变了脸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生死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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