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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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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忆抱着笔记本,猛地躺到床上,忍不住抱着本子滚了两下。上铺的殷晴晴终于忍不住了,探头下来,悄声埋怨:“祖宗,您睡不睡了啊?您是去文科班了,我可还在实验班火坑里呢啊,明儿还要早起,早起!”
“我错了我错了。”纪忆在月色里,作揖。
等到上铺终于安静了,她才搂着自己的笔记本,躺在床上,继续无声傻笑……
不知道为什么,季成阳这次回来特别忙。
忙到从那次看过《天鹅湖》,已经十几天没有和她联系了。她甚至开始有些心慌,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黏着他了,让他察觉了,就想要疏远自己?
眼前,是纸醉金迷,穷奢极欲。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可乐杯,如此坐在纷乱复杂的迪厅里已经有四个多小时了。如果不是暖暖借着生日的借口,把她骗到这里,她怎么可能在此时此地坐在这个地方?
身边没人,全去了舞池。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这种地方,暖暖的交友圈实在太复杂,自从离开了那个大院,她像是突然从玻璃房进入真实的世界。眼花缭乱,只想要尝试任何没经历过的东西……
纪忆觉得嘴唇很难受,不像是在台上表演,专注的是演出,就自然会忘了这种东西带来的不适。她越坐越难过,从书包里拿出餐巾纸,擦着自己的嘴巴。
凌晨五点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困得有些晕了。
暖暖的电话忽然就打进来了。
她拿起电话,觉得他的一双眼睛就盯着自己,盯得她想立刻离开,多一秒都不想留。
“坏了,西西,快拿上我的包,我在大门口等你。”
“我马上来。”她如被大赦,拎起两个人的书包就往外走,付小宁忽然想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她跟见到毒蛇一样退后了两步,险些坐在桌子上。付小宁忽然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去吧,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外边特别黑,黑得都没有星星。
她拿着书包跑出来,暖暖就在大门外,在五六级大风里哆嗦得脸都白了。她看到纪忆就抱住她的胳膊,用一种求饶的语气说:“我和你说,这次出大事了,一直追我小叔的那个女的看到我了,我小叔马上就过来,让我就在大门口等着他,哪里都不许去。我告诉你纪忆,你可要给我说情啊,要不这次我一定被我妈揍死。”
季成阳?
纪忆也慌了,拼命去抹嘴唇上的口红。
十二月的北京,凌晨五点,Banana门外,她们两个就如此站着,真是不敢再进去,也不敢离开,哪儿也不敢去,就这么僵立着。到最后王浩然和季成阳开车过来,两人冻得都已经有些没知觉了。
两个人上了车,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成阳也不敢说话。
“我说,你们才多大就泡这种地方,不安全,”王浩然从后视镜里看纪忆,替她们打着圆场,“下次我带你们去三里屯,全程陪同,绝对安全。”
暖暖不敢搭腔,也不敢和季成阳说话。
季成阳就真的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后来车开到他家楼下,王浩然停了车。主动下车去“看日出”,给他留下空间教训自家孩子。王浩然本来想让纪忆也下车,可纪忆也怕他生气怕到要哭了,就这么待在车里,不敢动。
车里只有安静。
季成阳坐在车前座,一句话也不说,开始翻找CD,音响开始慢慢放出来很行云流水的钢琴伴奏。他的手指停下来,不再翻找,然后把前座的靠背往后仰了一些,闭上眼睛开始听歌。很快,车厢的每个角落都被这首歌占满了。
不太熟悉的旋律,又感觉是听过的。
歌者平缓沙哑的嗓音,慢慢绽放出的伤感旋律……
车内的气压直线下降。
季成阳的冷暴力,最让人忐忑。
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暖暖觉得怕,用口型对纪忆求饶:我肚子疼,我要上楼去上厕所。纪忆快哭了,显然暖暖就是要把烂摊子丢给自己,她握住暖暖的手腕:不行啊,不能留我一个人。
暖暖连连作揖:今天我生日,你就救我一回。
纪忆第一次坚持:求你了,别留我一个人。
她怕极了季成阳会失望,真的怕极了。她一直想要特别完美,特别好地出现在他面前,可是现在简直是最糟糕的。暖暖看她真的怕,索性一横心,一副要死就一起死的模样。
“觉得饿了吗?”忽然,季成阳闭着眼睛问她们。
“饿,饿死了,”暖暖立刻软得像是绵羊,“小叔,你想怎么骂都可以,先让我吃点儿东西吧?要不我们先上楼?”她完全是缓兵之计。
季成阳淡淡地回应:“那就先饿着吧。”
……
他不再说话。
一会儿,外边的王浩然都绷不住了,打开车门:“我说,这都六点了,我开车去新街口那个永和买早点,你带着她们先上去,多大的事啊,别欺负小姑娘了。”
幸好有这个打圆场的,还有暖暖一个劲儿地撒娇,季成阳终于把她们带回家。
暖暖特聪明,进了房间就说自己困了,钻进季成阳的卧室往床上一躺:“我不行了,一会儿早饭来了别叫我啊,我困死了,要睡到下午。”
纪忆知道她完全是用睡觉来逃避。
季成阳也没和她说话,走进厨房倒了两杯热水,她跟着走进去,他就把水递给她。他捏着玻璃杯,示意她握着杯口,免得被烫到。
纪忆明明看到他的示意了,可是脑子里乱乱的,仍旧傻傻地去攥杯子。
立刻就被烫了,猛地收回了手。
“烫到了?”季成阳拉住她的手,打开水龙头去冲,冬天的水格外冰,瞬间就镇了痛。
可是她还是特别想哭。
等季成阳低头去仔细看她的手,发现她眼眶红得都不行了,可就是一副屏着眼泪,不让自己哭的样子,憋得耳边的皮肤都红了。
显得特别委屈。
纪忆生生把眼泪都逼退回去。
她不敢抬头看他,就盯着他的衬衫扣子。
这么冷的天,他穿着衬衫,套了件羽绒服就出去了,连羊绒衫都没穿,一定是因为太生气了……纪忆特别心疼,想到是自己没有拦住暖暖,还被她威逼利诱去玩,就觉得自己真的是大错特错,从来没有这么罪大恶极过。
“还疼吗?”他问。
“不疼了,”她低声说,“一点儿都不疼了。”
“以后还去吗?”
“不去了。”她鼻子瞬间又酸了。
其实她特别委屈,她真不是故意的。
季成阳也是有脾气的,就在今天,在这一秒,在这个厨房间里,她真正体会到了。
季成阳拿了另外一个杯子,把热水倒掉一半,然后用两个玻璃杯轮流倒着这半杯开水,他像是在用这种简单动作让自己淡化那些脾气。
那些在接近凌晨五点被电话吵醒,被电话内容激起的怒气都一点点平息下来。他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如果按照正常的成长轨迹,应该刚开始读博,还没有走出校园。即便他比普通人的人生进程快了太多,也才二十四岁,还不够成熟稳重到可以做一个合格的看护人……
他不停告诉自己:
季成阳,你见过很多不堪和绝望。见过那些北非女人拖着大床垫,在马路边丛林里□□,见过烧焦的尸体,爆炸后的恐慌和死亡,甚至见过最繁华的都市陷入末日恐慌。
今晚的她刚看了一眼真实的世界,不用这么紧张。
只是在这一个晚上,去了一家舞厅……
“我知道你不会主动去,”他的声音尽量温柔下来,尽管还有些冰冷冷的,“这个社会太复杂,即使你不是主动去那里,也已经去了,如果有什么危险,受伤害的只是你自己。”
水不再烫手了,他放下空杯子,想把那半杯温水递给她。
纪忆察觉他转身面向自己,低声说:“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她觉得委屈极了,却又不敢辩解。她想像以前一样在最委屈无助、最害怕的时候抱住他,却没勇气再进一步。
季成阳握着玻璃杯,停顿半秒,终于伸出另一只手,把她的头慢慢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他手就放在她头上。
纪忆偏过头,竟然第一次听到他的心跳,因为贴着胸口,一下下特别重,可是,她很明显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比他快了很多。季成阳就举着杯子,感觉她整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就像在惠灵顿的时候一样。
季成阳想说什么,终究没说,索性把杯子里的水给自己喝了,这才没喝两口,门铃就响了。他轻拍拍她的手臂:“你去叫暖暖起床吃早饭。”
纪忆像被惊醒,忙就收了手,转身出了厨房。
没想到这次王浩然进屋,倒是和那个苏颜一起回来的。
暖暖是真玩累了,觉得又没什么大事,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纪忆叫了两声无果,走出房间,看到王浩然把买来的豆浆、油条,还有两个豆包和三角糖包放在盘子里。王浩然听见她走出来就抬头看了眼:“快来吃吧,”他边说着,边自己拿了一个豆包掰开吃着,说,“季成阳,我今天还有事儿呢,不给你当司机了,吃完饭就走了啊。”
季成阳这才从厨房走出来,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纪忆拉了凳子坐下来,王浩然立刻就把三角糖包掰开来,里边的红糖还烫着,冒着小小的热气,就这么被放在了她面前:“小姑娘吃红糖好,我从永和出来特地拐个弯买的,你把这个糖包吃了,油条就给季成阳吃吧。”完全一副大厨分配上菜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