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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寻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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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莺歌儿一声欢呼,将所有的惶恐害怕都抛在了脑后,无比惊喜的朝少年跑去。
可他却忘了自己身边还站着一个嗜血的鬼魅,冰冷的杀气向他直袭而去,令他全身僵硬,如置冰窟,忽而眼前青影闪过,带起的轻风拂过他的脸庞,交缠打斗的声音传入耳中。
青衣出生武林世家,自幼学武,虽然后来沦落风尘,但对自身的武功从来没有落下过,经常暗地里偷偷的练习,只是毕竟活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没有自由,所以收效甚微。而他所练的拳法是由祖上传下来的,以快狠猛著称,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算得上是上等的武学了,只是他身在青楼,经历过各种各样的调教,身子尚未发育完全时就已经在男子身下承欢,表面上虽看似无恙,但暗地里还是伤了根基的,这样的身体练这种至刚至猛的武功,不雪上加霜已是极好,要想成为一流的高手却是不可能了。
一开始因为一连串的猛攻弄得对方措手不及,狠厉的攻势在气势上暂且压住了对方,他才不至于落于下风,但渐渐地,对方毕竟是一个手染鲜血,狠辣老练的杀手,等他缓过劲来,摸清了他的底细,到时候落败的定然是青衣。
这场交手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先不说武功的高低,就说经验,一个杀人无数,心狠手辣,一个却是第一次与人动手,招式生涩,比试的最初就已决定了输赢。
但他不能退!他险险的避过刺来的利刃,狠狠的挥拳,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小鬼,他要保护他,虽然他平日里很烦,总是叽叽喳喳的吵得他不得安宁,但他却是这世上最关心他的人了,他不想他有事!
拳势霸道,刚猛迅捷,却敌不过吐信的毒蛇,嗜血的寒芒以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青衣,一招一式都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却带着惊天的杀气,鬼面后的眼睛幽深死寂,无波无澜,作为死士所要做的就是用最简单最迅速的方法杀死要杀的人。
退!再退!一退再退!他已退无可退!毒蛇的信子就在眼前!
“当啷”森冷的利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光芒。
黑衣的鬼魅捂着手腕后退几步,鲜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而下,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花。幽暗的眸中泛起惊骇的光芒,弃剑受伤只是眨眼之间的事,而以他的目力竟没有看清让他受伤的是什么,要知道,他可是死士,作为一个暗夜之中取人性命的鬼魅,他的耳力、眼力、警惕,要比一般的江湖高手厉害多了,而现在他竟没有察觉对方的靠近,甚至没有看清袭击自己的东西,显然,这人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抬头看向暗器袭来的地方,冷硬的声音低低响起,“是谁?出来!”
在地狱的边缘由死到生的走了一趟,青衣不由背脊一软,眼中闪过一抹庆幸,无论再怎么孤傲冷然,他也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听到他的低喝,青衣皱了皱眉,顺着对方的目光抬头望去。
月色之下,夜幕之中,一袭胜雪的白踏着暗色缓缓走来,步履轻缓,衣带当风,如九天上的谪仙乘云而来。
精致的容颜虽尚显青涩却已绝代倾城,莹白的肌肤无瑕透明,如墨的发丝用带子束着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出尘中透着丝慵懒。
夜色深沉,在场几人或震惊或痴迷或惊艳的看着踏月而来的人,寂然无声。
身在青楼,最常见的就是各种类型的美人,他自己的容貌更是万里挑一,不然也不会成为如意楼的四大头牌之一,但他见过的所有美人加起来都及不得这人丝毫,这样的绝代风姿若再过几年必然倾倒世人。
绝世的容颜让他惊艳,但真正让他震惊的却是那双眼睛,狭长的凤眸幽深到了极致,却也清澈到了极致,那种清澈并非不知世事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的烂漫天真,而是看透世事看穿人心之后的了然,是世间一切脏污都沾不上他身的透彻,是经历过最深沉的痛之后依然活得肆意的洒脱。这么一个刚刚成为少年的人,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深邃之极却有简单之极的眼睛!
他抬手抚着胸口,那颗他以为早已麻木的心急促的跳动着,精致的脸庞上满是迷茫。
黑衣的鬼面人警惕地看着这个只能说是少年的人,常年刀口舔血,在生死间游走的经历让他不会小看任何人,何况很明显刚刚袭击他的就是这个容貌惊人的少年,他举止随意,气息平和,看上去就像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少年,但经过刚才的事他显然不会这么认为,看不清他的修为只能说明一点,对方比他强了太多。
无论对手是谁,以他的眼力对方会不会武一眼便能判断出来,但他现在却瞧不清少年身上有丝毫会武功的痕迹,既然不是不会武功,那么就是对方已经到达了炼神期。这简直就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十二三岁的炼神高手前所未闻,但他却也不敢贸然的出手试探,他是死士,是杀手,并非江湖上那些找人比武的武痴,杀手讲究的是一击而中。
面具下的眉头微皱,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黑色的身影陡然拔起,几个起纵,消失在夜色中。
青衣和莺歌儿目瞪口呆的看着黑衣人消失的地方,竟就这么跑了?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吓跑了?
楼绝华并没有追上去,对方是谁与他并不相关,出手相救不过是顺手而已,而且他需要有人告诉他一些他想要知道的消息,但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无意间救下的人竟是祈青。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若有一日碰上那些曾害过他伤过他的仇人时会怎样,是愤恨暴怒?是隐忍不发?还是挥挥手掌将那些人拍成飞灰?现在他知道了,他的心很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
对于这个曾经信任的人,他不是没有恨过,但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所有的怨恨都已被时间冲淡,甚至连对方的面容都已经记不清了,而且对方是为仇恨而来,那么使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不为过,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顺利报仇,那是他的本事,而自己被他所骗,输在他手上也只是自己无能罢了。
所以对祈青他不会刻意去报复,这一世的重生于他而言是个新的开始,他不会花费精力在那些过往的恩怨上,那些曾经让他伤过痛过不死不休过的人只是些陌路人而已。
但是他虽没想过要去报复,却更没想过要救人啊!只怪自己因为一抹熟悉的青色就看也不看的顺手将人给救了。
他皱了皱眉,准备离开,并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接触,然而就在这时,他心神一动,猛然抬头,平静的凤眸散发出锐利的光芒笔直的射向拂雪居的屋檐上。
青衣二人被他突然散发出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跟着抬头看去。
被远处的火光染上一层红晕的琉璃碧瓦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悄然而立,宽大的锦袍随风飘舞,形状狰狞的鬼面遮住大半的容颜,只露出削若刀锋的薄唇。诡秘幽深的双眸或许是因夜色的缘故,隐隐的泛着碧绿的光泽,月色下的身影神秘莫测,邪肆张狂,如果说楼绝华是九天而下的谪仙,那这人就是惑人心神的妖魔。
强大的气势一闪即逝,重又恢复原先的无波无澜,悦耳的声音淡淡响起,“炽焰宫宫主?”虽是疑问的话语语气中却是绝对的肯定。
“你知道我?”低沉的声音性感撩人,若用这样的声音在人耳边低喃几句情话,相信着世上没有任何人能逃得了他的诱惑。
“炽焰宫宫主的大名江湖之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明明是恭维的话语,由他这么平静无波的说出来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味儿。
那人既没有高兴,也没有生气,而是挑眉问道:“那你又是谁呢?”
楼绝华淡然道:“我并没有问你,那么你要的答案也不该由我来回答。”
“呵呵”男人轻笑出声,低低哑哑的笑声让人脸红心跳,“你很有意思,下次见面我会叫你的名字。”
低沉的男声回响在耳畔,下一瞬月下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楼绝华没有任何动作,上一世他虽与炽焰宫宫主见过几次,却并无深交,重活一次,他自然也没有改变的意思,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那人。
他刚到淮州便收到消息,一个多月前如意楼突然出现了一位与洛君望相似的大夫,凭着一手绝妙的医术硬是将病入膏肓的白裳姑娘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淮州地处要道,来往的客商旅人众多,他不知道那个大夫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哪怕只是一丝的希望他都不想放弃。
“等一下!”略显急促的声音止住了离开的步伐,他转身静静地看向说话的人。
青衣被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瞧得一阵紧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只是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下意识地便开口喊住了他,他定了定心神,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在下青衣,敢问少侠姓名,他日有机会的话定然报答。”
青衣?如意楼的头牌之一?他微微一怔,继而了然,是了,他当初是在年幼之时被他从风尘之地救回来之后才改名叫祈青的,只是,这一世,他自然不会有那个好心再救他一次。
远处火光蔓延,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手腕一抖,白绢上的少年发丝如瀑,温润如玉,笑颜如水。
“君大夫!”
眼前一花,白色的身影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即便这张脸再好看,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近在咫尺也是足够吓人的,莺歌儿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几步,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衣襟。
“你见过他?他在哪里?”楼绝华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以来,莺歌所受的惊吓比他前九年加起来都要多,他牢牢地咬紧牙关,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泪花直冒,求助的看向自家公子。
青衣上前几步,将莺歌柔嫩的小手握在掌心,安抚性的捏了捏,对楼绝华说道:“你画中的人是如意楼的君大夫,他是一个多月前由白裳姑娘带回来的。”
看来消息无误,所谓的君大夫,确实就是子瞻,他皱眉问道:“他在哪儿?”
青衣为难,“这就不得而知了,今日夜间确实见过,只是现在楼里这么乱,要找一个人太难了。”
楼绝华凤眸微闭,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无论如何,哪怕再困难,他也一定会找到他的!
“那个,我刚刚见到君大夫了。”瘦小的身子轻轻一抖,他避开向他射来的犀利目光,慢慢的不动声色的将自己埋入身后人的怀中。
青衣顶着对方威严的气势,抚摸怀中之人毛茸茸的脑袋,说道:“别怕,慢慢说,把你知道的告诉这位少侠就好。”
小小的童音颤颤的响起:“今夜火起的时候,我......我因为担心公子,便去找你了,看见很多人在杀人,后来......后来便遇到了君大夫,他想带我出去,可是我想找公子,君大夫便说他帮我找,让我回拂雪居藏起来,等他两刻钟......”
森冷的杀气猛然爆发,瘦小的身子用力的向后缩了缩,青衣苦笑,他自然知道对方惊天的怒气缘何而来。自那人第一次帮他治伤的时候起,他就明白他是怎样柔软的性子了,但没想到生死关头,他还这般心软,丝毫不顾及自身的安危,阴沉的眼中满是复杂,这样滥好人的性子,是注定活不长的。
“现在前院乱成一片,贸然出去找人很可能便会错过,他既说了两刻钟,咱们便在这里等着吧!”
楼绝华前所未有的惶急焦虑,一股嗜杀的暴虐之气从心底直涌而上,被他硬生生的压抑住,就算杀了眼前的两人又如何呢?这样做并不能让那人安安全全的站在他眼前,而且他也会不高兴的吧,毕竟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想要搭救的人,他不想让他的心血白费。
他的心中满是不甘,就算他武功再高力量再强又如何,还是保不住自己最爱的人,对方如今正游走在生死之间,而他除了等待别无他法,这样的自己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