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此曲只应天上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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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我学琴？求之不得！”相识第二天，公子羽就向万事不管但是很有话语权的太后讨了姜藿——太后忙着和情人嫪毐约会，反正孙子要的人她又不认识，答应只是一句话的事。
也只有她会这么觉得了。公子羽在宫人眼中印象太过淡漠，不过是一抹苍白的影子。宫人除了陛下，往往心仪公子扶苏。那位入宫三年不知是谁的‘庶姜’被公子羽选中，不过当了三两天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便不复提起。
不意公子羽主动提出教她学琴，正如许多同龄人一样，曾经为了加分学习过小提琴的——姜藿第一反应是惊喜。音乐之于她，并不是仅限于“国家级证书”的那几分加分，她喜欢静静倾听古典音乐，喜欢千年传唱的民族歌谣，喜欢班得瑞那样澄澈的天籁之音。
公子羽在瑶琴上的造诣，是她闻所未闻的高超。每支琴曲，几乎都能将她代入曲中意境，难以自拔。她也算勉强有一些鉴赏水平，公子羽的技艺，足以开宗立派流芳百世。面对这么一位宗师级别的人物，她甚至没想过提出请他教导——基本指法半点不会，好比请史蒂芬·霍金教隔壁的三岁小孩数学物理，简直是暴殄天物。
姜藿不是惯常妄自菲薄的人，也不喜欢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等待他人安排。既然公子羽愿意教，她当然愿意学。大概音乐这方面真的要靠天赋，姜藿聪慧，指法曲谱学得飞快，技巧乐感勤练即可，只是终究少了土生土长的古人天地赋予的灵性，“学”得极好，“创作”却艰难。
公子羽似有遗憾，并不介意，大半年下来，姜藿已经可以被他带着合奏。她总是可以听出他的琴音，随即相和，无一次纰缪。
秦历十月新正。元日过后不久，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来自楚国的庶芈所出始皇帝第八子，二十岁生辰已至。
始皇帝并未记起还有如此一子，不过加冠大事，不可疏忽，太后特特遣人问了始皇帝意见，始皇帝随手指派公子扶苏操办此事。
这本来是姜藿无资格过问的，于是她不曾过问。
直到晴空一道霹雳，惊得她险些魂魄出窍——
“陛下口谕，既是公子羽所求，准齐姜安女为妃。”
公子……阿姊！你是我亲姐姐！大过年的，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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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便好。总算公子羽也没指望姜藿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不是他在这无趣的宫廷驻留的原因，始皇帝才是。一世世渡魂终非长久之计，要想个长生不老的法子，而始皇帝多年追求，却与他殊途同归。
可惜——
他讽笑，凡人终究是凡人，些许骗子也敢冒充仙人。占卜炼丹，残杀人命，祸害无辜处子，搅得一派乌烟瘴气。这副德性，妄谈长生，真真是不怕因果报应！‘天道’这厮，除了对他时‘略’有偏颇，对其他人可是‘公道’得紧，天下百姓怨气冲天，建立才不久的秦皇朝，谁看见生机兀自断绝呢？
观望了十年之久，所盼成空，到底失望。好在并不是一无所获，难道说‘天道’百密一疏，遗漏了那位存在方式与他相似，毕竟不同的“妹子”？早就习惯了不再等待，换了躯壳便减少了与之前的亲友往来，不承想她还记得她的话，她还是追了他来。
秦宫森严，规矩禁忌多如牛毛，她一眼认出了他，三年才得着机会寻到他。虽说轻描淡写略过不提，他又怎么不了三年之间，一介风土人情一概不知的凡人女子，究竟付出几何努力才得一次“偶遇”。
五百年啊，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不记得她的性格喜好，不记得她的姓氏名字，有时甚至连她本人是否存在过，或者是否仅为他臆想出来的一缕幻影，都疑惑不已。
那一世漫长，他早早就孤身一人，却是长寿，百又三七才再次渡魂。与她相处，便更是少得可怜，满打满算不过一年半载，共同的记忆嘛……
随心所欲地拨动琴弦，一奇兽，一巴蛇，一并肩，一出行，一曲《杕杜》，一句“永随”，一病而亡。
说着“除非遇上天灾人祸大限降临这等不可抗拒力，我总不离了你”的幼女，转眼换了语气道甚么“对不住了，妹子要先走一步……请自珍惜……”
印象里还清晰的，是满面泪痕的幼女，温热的血液，迅速的冷却了。他略微暖些了的心，也迅速的冷却了。滴水成冰的严冬呵，阿姊失去了她的幼妹。
“若是有缘，哪怕是以魂体状态，我也愿意与你相伴，直至你也尘归尘，土归土，重入轮回。”
——若是我不入轮回呢？你待如何？
之后是五百年。
当真有趣，她撒手人寰，突兀出现，凭了什么，认定了他依然记得她？又凭了什么，有胆气在获晓他与她隔了十数许乃至数十许阴阳以后，还敢胡说八道？
“你还当我是妹子，我必一如往昔……可好？”
可好？呵呵~如何“好”得了？如何得以“好”？
却是还未及忘却，见面之初，一双燃着不熄的生生焰火的瞳眸。
垂髫稚龄的幼女，脱臼了一只手臂，满面惫懒，只怕是白“捡”了个空壳，“失主”前来认领，强挤出“亲善思念”生硬可笑之极。随口诓她一诓便确信无疑，偏偏连句人话都说不好，口音古怪，兼有不知几许匪夷所思的古怪言论。
教她衣、食、住、行。
教她说话、狩猎、采集、战斗。
教她分辨季节时辰、方向路径、兽足鸟迹、千华百草。
她学得极快，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有时故意促狭，拿出凡人不可窥破的道理刁难她，她眉头不皱，奇思妙想，灵感如泉涌，反而常令他难住。
唯一可虑者，便是看不出她所求何物。明月清风，桃李杕杜，翠林山涧，花鸟鱼虫，俱可使她满心欢喜。一旦错开，却如风过了无痕，无甚执念。唯一始终不舍放手的，竟然仿佛——是彼此心知肚明奇兽死后毫无关系的“阿姊”。
为别人而活么？
怎生可能。
“娣喜何曲姊知否？娣为何人姊知否？山中不知岁月长，回首已是百年身，阿姊……公子，恕我来迟……”
你也知道你来迟了！——何其之迟！
……握住他手的柔荑太过温软，倚在他肩的发香太过熟稔，侵扰他耳的心音太过真实，占满他眼的睡颜太过安谧。
无法、无法推开。
无法嬉笑怒骂，无法含嘲带讽，无法拒之千里。
……说了陪我，真的来了，便陪我罢。
既然你如是说，既然你不枉隔着千山万水，百年时光，到底寻来，姑且……姑且信上一信。
——“若是有缘，哪怕是以魂体状态，我也愿意与你相伴，直至你也尘归尘，土归土，重入轮回。”
——“除非遇上天灾人祸大限降临这等不可抗拒力，我总不离了你，可好？”
——“你还当我是妹子，我必一如往昔……可好？”
不好。
自是不好。
作者有话说第7章 此曲只应天上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