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安顿 ...
-
既然已经到达西北，那么就该要筹备“安营扎寨”的事宜了。
行踪不定的蘧然早在客栈一聚后就没再出现过，八成是消失在了某个角落。独留简潇感慨万千：蘧然就是蘧然，兴致一来就插手与己无关的闲事，兴致一去又雁过不留声了。
在外闯事业的最大困难是店铺问题。
幸好简潇之前到此处经商时很有先见之明地购置了一处店面院落。妙就妙在这店的后面就连着院子，虽不大，却已足够他们这群人歇脚。
当下，简潇吩咐管事和家仆们挤在相对较大的西跨院，而他则与谢氏“兄”弟一起住在东边的小院子里，如轻自然是跟着谢泉渟了。
可那院子毕竟是将进一年没人住了，需要彻底地扫除。
然而，就在大家不可开交地忙着收拾打扫时，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冒了出来。
“连茶都不上一碗，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某不请自来的陈公子扇着自以为风流无比的水墨画小折扇儿，皱鼻子皱眼睛皱眉毛地大发牢骚。
“陈燕岚陈大才子，我们完全可以先不论品茶要是用碗就叫‘牛饮’。如果我没记错，您老是正正好赶在我们最忙的现在大驾光临并及时地令我们顿感蓬荜生辉。繁忙之余，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见谅。”
谢泉渟用那客客气气的语气说着客客气气的气话。
“谢箴之，你好歹给我点儿面子！”陈燕岚哭笑不得。
谢泉渟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眼皮子都不兴翻一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问：“怎么，又被逼婚？这回应付不了老太太，所以来投奔我们这些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大家庭的孩子总是会遇到一个普遍性的难题：逼婚。就算精明如简、谢二人者，有时也招架不住长辈们的连续言语攻击和没完没了的相亲大会。
陈燕岚书生气的白面上先是不自在了一下。不自在过后，他把头一扬，颇有气势地说道：“谁说的？我陈某人是想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才出来游历的——游历，你懂不懂？古人云：‘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
“那么您老就带着小厮和包袱，行到西北来‘游历’河山，以便胜读万卷书？”谢泉渟不无讽刺地笑着，一睐更显窘迫的陈燕岚。
“我们家少爷真的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发话的是护主心切、忠心可表的小厮流水。
“啧，还‘真的’、‘只是’——没有烦心事，何须来散心？”谢泉渟一贯秉承“要么惊死人，要么气死人”的说话模式。
“你！”
堂堂显城第一大才子陈燕岚牙齿磨得咯咯响，却也拿谢泉渟没办法。
“我？”谢泉渟慢条斯理，一一道来，“我很忙，而且这边的商情我完全不知，急需深刻了解。作为一个商人，我应该不择手段地挤时间去探察商情。但我仍顾及老朋友的面子来与他漫谈闲扯。你说，我的待客之道如何？”
陈燕岚讪讪地：“你真的很忙啊？那要不，你忙你的，我自己四下里逛逛？”
“如此甚好。”
谢泉渟在台面上放下四个字，转身施施然走人。
半晌后——
陈燕岚：“流水，我觉得，我活得像一句废话。”
流水：“少爷，还是算了吧，对方可是谢家二少……”
简潇一看见谢泉渟眼角含着志得意满的笑意，就明白陈燕岚又一次的丢脸丢到龙王庙——鱼虾齐笑了。
“怎么，你又欺负可怜的燕岚了？”尽管早已知晓固定的答案，简潇还是出于客气，忍着笑问道。
“没有。”谢泉渟很简练地回了他俩字。
简潇心里暗暗嘀咕：谁信你说没有，没有才怪。
不过他可没在脸上表露出来这层意思。
塞外有不少游牧民族，也有不少部落首领及家眷。
这些出手阔绰的家眷们就是谢泉渟他们下手的对象——呃，其实不是“下手”，应该是“骗钱”更恰当的吧。毕竟天下女人都一样爱买没用的花哨物品。
但是，货物也不能只卖给单一人群。于是，研究大会应运而生，发挥其最原始性的作用：口沫横飞地讨论。
此次讨论主题为“关于如何拓展市场的若干项决议及其可行性大小”，承办方为简谢两家少爷，与会要员为各位管事领导，端茶送水的是家仆等人。旁听席上坐着的是谢家小少爷谢风泠，还有光荣的、同时又是闲得无聊的显城文化界代表人士陈燕岚先生。
来，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大家的到来和支持！下面，会议正式开始！
——以上纯属恶搞，如有雷同……巧合巧合。
暂时开辟为议事厅的正房小厅里，七八个人严肃拘谨地坐着，等待上位者打开话题。
谢泉渟细细看过一遍众人神色，方才缓缓开口道：“这次来西北经商，我们是两家联手，这点大家想必都明白得很。不过——”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让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然后以更缓慢的语气继续说道：“我心里清楚，你们明里互相帮助，看起来很团结，暗地里可牢骚漫天。我带来的人还稍微好些，箴铭的人却怨言颇大啊！是不是，许管事？”
许管事汗颜：“不敢、不敢。”
“你也不必紧张，我只是就事论事一下而已。况且，有怨言也是正常的。在你们看来，两家的联手会给自己这一方带来经济损失，是吧？但是，如果亏本了，那就能减少一半以上的亏损，你们又有谁好好算过这样一笔帐呢？又有谁能拍着胸脯向我们保证他的经营绝对不会亏本？”
谢泉渟一一扫视着在座这群算得上是精英的管事们。只见他们都惭愧地低了头。
简潇在微笑。谢风泠在沉思。
“我和箴铭当初会合作，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在深思熟虑的基础上作了这个决定。在西北，我们属于人生地不熟、对商情也不是很了解的商人。再有澹台世家在北方地区的庞大势力，令我们不得不防。要是今天我们以对立的竞争关系出现的话，你们觉得我们两家——哪怕是只有一家——胜算有几分？”
谢泉渟停了停，没人接话。
“既然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希望你们能了解我的苦心。大家不妨共同努力，焉知我们就一定损失？一旦站稳了脚跟，我们只会有源源不断的钱财。到时候，我想也没有人再埋怨合作会把赚得的钱全分掉了。”
“是！”众管事齐声应道。
坐在一旁的陈燕岚听得津津有味：原来经商也有这些门道啊！箴之很厉害呢！
谢风泠还在沉思。
自打进门开始就沉默着的简潇此时也发了话：“箴之与我是多年好友，她的行事作风和经商能力我很清楚。你们作为后台处理事务的管事，不常在商行间行走，却也都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见识过她的经商手腕，我看我不用多介绍什么别的了，谢家布庄和绣坊的崛起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你们大可以把那些轻视的想法赶快扔掉，否则最终吃亏的会是小看谢箴之这号人物的你们。”
其实真的是不用简潇说什么了，刚才谢泉渟那番话就足以把原本可能还有一点轻视她的人全部驯服。
树立完威信，大家开始切入正题。
说来说去，就那么一点儿事：绣品不畅销。
但是这绝对是“一点儿”大事。商人最注重的无非是“利益”二字，要是没有了利益，他们还怎么生存？所以，关于绣品不畅销的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
谢泉渟想了想，抬眼看看简潇，然后对其他人说道：“我和箴铭昨天到四下转转，发现这里有不少坚持农耕的汉族人。于是我们就一相情愿地认为，可以根据这些汉族人的需要来做生意。结果再转了转，又有了新发现，使我们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是什么发现呢？”有人问道。
简潇代为回答：“凡是有汉族人聚居的地方，多有澹台家的店铺。”
这下大家又无语了。任谁都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跟人家抢生意不是明智人的选择。
“但是，”谢泉渟强调，“只有汉族人聚居的地方有，其他地区就没有。再者，他们的店铺有是有，可数量并不多。我们转了附近几个小城镇，就有两个布行，店面还全都靠在城心。这虽然很不利于经营，却仍能使大部分在此居住的人产生依赖心理，即使我们再开一个布行，短时间内他们也同样会到澹台布行那里去买东西，这于我们不利。”
“所以我们可以考虑考虑向游牧民族发展。在这里，有不少游牧民族，也有不少部落首领及家眷，这些出手阔绰的家眷们就是我们的目标。”简潇环视众管事，说出他们两人昨天回来后达成的共识。
年纪稍大点的许管事皱眉问道：“她们并不认为绣品是有用的东西。”
“那我们就让她们认为是！”
谢泉渟坚定的语气鼓舞了大家的志气。一个由她亲手带出来的小管事在一刹那间明白了：“少爷是想以她们的观点来做符合她们口味的绣品？”
“很好！”谢泉渟赞许地看看他，“就是这样。”
这下子，所有人都缓过劲儿来了：“原来是要改变绣品风格！”
简潇慢悠悠地说：“也不完全是改变风格。根据箴之的建议，我们可以改变刺绣的材料。”
“比如？”有心急的管事已经开始耐不住好奇心了。
“比如塞外多风沙，门帘多厚实耐用，我们应该能在门帘布上用特殊的粗针重线绣上塞外风光以吸引那些游牧贵族妇人的目光。”简潇笑眯眯地为他们解惑。
“还有，我们这次来，不仅仅只是在这里发展长久的生意，还要能带回显城一些西北的特产。我们两家都有布庄，布庄在经营之余，向毛皮的方向发展也是不错的。显城冬天不算很冷，却也够凉。我们可以在衣袖衣领等地方上嵌毛皮，除了保暖效果大大提高外，衣服也能增添不少异族风味，我想应该会使很多人感到新奇。”谢泉渟紧跟着附加。
经过这次的商讨，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显城二箴，绝非浪得虚名。
一直都致力于吟诗赋曲的陈燕岚在见识了他们的厉害之后，不由心下窃喜：幸好幸好，自己不经商。否则连怎么被他们吞掉都不知道。
至于谢风泠，就不知他到底学了多少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安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