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Lesson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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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妳只是嘴里说说，其实心里松一口气吧？」
Words by 菊地
回去前一个晚上，神崎睡不着，沿着沙滩踏浪而行，幽深的海色染上她的眼睛，脚下的凉意一浪接一浪，她无意识地……叹气。
她懊恼自己刚才做了很没胆色的行为，见到菊地的意态优悠的脸，轰”一声满颊通红，二话不说转头落跑。
他一定以为她又无理取闹了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好难过？
他表面是强悍冷漠的大男人，可是包藏在肋骨下的，却是一颗轻掐即碎的脆弱器官。
神崎喜欢黄昏晖阳的金色，整片海洋扫上一层淡淡的金泊，天边绢白的云沾上橘色的红彩，铺天盖地是一片热情的暖色调。
游水了后，她没有跟随大队回酒店歇息，反而独自一人坐在温热的幼沙上，任由海风扑脸，享受热闹过后清静的安恬。此情此景，最适合整顿系乱的心神。
尤其刚刚把菊地骂走，她又是后悔又是矛盾。
可是后悔有甚么用？神崎甩开贴在玉背上的长发，带点无可奈何的烦躁。当天毅然走出他的家门后，她想过几千百种面对菊地的办法，毕竟她的骄傲不能为爱情降格半分，她是神崎丽美，是万人的焦点，是全世界仅得五个智商二百的其中一人。
她有理由高傲，上天既赐予她超天才的头脑，又送给她出尘不凡的容颜，她是这个世代伫立于万物之上的女王。
如果仅仅如此…她为甚么非得为那个，得到她的一切，还不知足地嗟叹的烂橘子心绪不宁。
她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海水一下一下拍上小腿，然后急流勇退。落日的阳光在她雪白的肌肤吻上柔亮的光芒，她看似得到世上女孩所渴望的一切，然而又不由自主感到寂寞空虚，再多再多的知识也填不满内心阴暗的空洞。
曾经她以为朋友能够完整地补上她的缺失，最后事实证明远远不够。跟每个家庭破碎的女孩一样，神崎渴望温暖的家庭……有一个永远陪伴在侧的人，在她懦弱的时候、哀伤的时候、疲倦的时候，展开双臂承托她的重量，不离不弃，毫无怨言。
尽管掌控了世界的知识库，居功临下站在万人的顶端，可是独独少了一个人，再多的歌功颂德对她而言犹同垃圾。
她的坚强是美丽的杯甲，脱下来以后，她只是纯粹的简单小女人，有着别扭的脾气、倔强的骄傲。
她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譬如智商二百的她，其实很迷<魔女的条件>中黑泽光和广濑未知的私奔情节。即使只能租个三坪大的破烂公寓，仅有一盏半明半灭的灯泡，墙外到处是招人诽议的流言蛩语，只要两情相悦的恋人相伴在旁，吃再多的苦都值得，就是霜雪漫天也觉暖意煦煦。
她不介意舍弃MIT，不介意埋没罕世难寻的高智商，十六岁去便利店做时薪七百圆的低等工作，下班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家，跟心爱的人挤在家徒四壁的房子，吃过期的便当、有添加物的廉价面包。夏天的夜晚被蚊子吵得彻夜无眠，冬天的时候因为不够钱买灯油，唯有拥抱着互相取暖。
菊地倦极而眠的睡相纯净天真，看不出他是满肚鬼点子的三年四班军师。当晚她轻轻撩拨他细长的睫毛，撑起半边身子，看到窗外月光流泻满地，银晕如凝结的秋水，蓦地觉得他们身处在“来自北国”的冰天雪地。她窝进被子呼吸着他的气味入睡，决定醒来后问他，要是他们被学校开除了，他愿不愿意跟她私奔。
神崎闭上眼睛，菊地带笑的眼眸在她脑海闪现……可惜她没时间问出口，他的答案她也许永远听不到.
渐渐天空沉淀为深靛的紫蓝色，海岸线尽头的橘色沉了下去，夜色浮上水面，周边的温度变凉了。她擦擦手臂，往酒店方向走去，猛地在棕榈树后停步。
「妳叫我来有甚么事……？」
街灯下映着一把刷子头，是常盘。菊地站在她的身后，神崎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常盘桃腮带晕的娇媚清清楚楚映进她的眼帘里……她一笑，甜美如蜜。
依常盘的个性是无法一语中的毫不隐暪说“我喜欢你”，于是她先建议到处走走，看名胜古迹，顺道陪她挑手信，吃地摊子……做典型情侣该做的事。菊地默言半响，支支吾吾推搪过去，道：「那个……我跟茧约好了打电动，我很抱歉。」
常盘明白这是他拒绝的借口，虽然没有把话挑明白，可是她的暗示、他的意思，两人都心中雪亮。她尝试自欺欺人，然而菊地为难的表情太明显，那句“我很抱歉”的拒绝意味沉重到让她嘴边的笑容破碎，一颗心直坠下去。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他转身欲走，常盘的脑海空白一片，赶在理智以前拉着他的手腕，说：「别走！」菊地僵住脚步，回头望她，她泫然欲泣的楚楚可怜让他心中一软。
她掌心的冰冻传到他的血管里，他想逃跑可是不想伤害别人，他心有所属但不代表对爱他的人铁石心肠。「常盘……？」
常盘看得见他精明的眼内的胆怯，他在某个方面能干得吓人，又在某些方面单纯得接近愚蠢。可是她喜欢他这种白烂的天真，保护他爱的人、尊重爱他的人……现在的菊地跟当天对她说教的菊地，简直天渊之别，气势上完全是另一个档次。
「菊地你…喜欢神崎吧？」
这枚炸弹炸中的不只是菊地，还有躲在树后偷听的神崎，两颗心不约而同一起噗噗跳动。菊地慌忙迎上她惆怅的眼光，常盘笑得荒凉。「好久以前我就怀疑了，你望着她的时候很温柔缠绵，跟望我们不同。」
喜欢…！菊地撇清的话临到嘴边，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喜欢神崎的这份心情，有这么见不得人吗？要是他连喜欢她也不敢承认，怕丢脸怕害羞怕做别人笑柄，他有甚么资格向她索求她余下的七个十年？他何来魄力让她相信他愿意当她一辈子的背后灵？如果他觉得…承认喜欢她是一件抬不起头的丑事，还算得上真正的喜欢吗？
所谓恋爱，是让人无视身边的一切。
要是在这当口拖拖拉拉……也难怪，神崎看他不起。
「…是。」
他不是能够轻松说爱的人，他的性格淡漠，简单一个字足够表达他的感受。常盘明知如此，心腔却狠狠揪痛起来，在这以前，她已隐约猜到住在菊地心中深处的女孩并不是她，然而亲耳听到还是辛酸。她掩着通红的鼻子，隔了一会儿，又轻轻问道：「她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
「即使答案是否定的……你还确定是她？」
「是的。」
这已经是对话的终结，再谈下去没有意思，他的表态坦白到不留余地……常盘仰头把眼泪回流到晶莹的眸子里，深深呼吸一口气，突然怀念起当天鬼冢强逼他们接的吻，和她被涉谷打断肋骨后，他送她到医院陪伴在侧的柔情。她苦笑道：「你真是…狡滑的人。」
既然你无意与我携手今生，当初何必对我付出太多让人产生错觉的温柔？
你明知……那并不属于我。
树后的神崎巨细无遗听清楚每个细节，剎时间脑海乱成一片，只知道逃走。逃到那里她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菊地放弃跟她一起的机会，残酷地把她的梦想摧毁。然而真正放弃的人……真正错失对方真情实意、一次次用冷漠的双头刃伤害彼此的人，从来就是她自己。
她无颜面对这个不可理喻地宠溺她的任性与自大的男人，他自然流露的温柔，他投在她身上痴痴的凝视，她以为自己真正明白过，却原来没有认真放在心头品味。
晚风徐徐拍上她凉如玉的颊肌，抬头望见繁星闪烁，夜空一片深沉，美得十分壮观。她收拢双臂，想着回到东京以后，一定找天好好邀菊地到山顶看星。
正自感觉凉意蚀骨，蓦然背脊披上一件宽松的外套，她回头，菊地朝她微微的笑。
TBC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Lesson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