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是你（三刊稿）》乔一离

1、第 1 章

　　01
　　可能是马上就要立春的缘故，这几天天气颇为温暖。以往寒冷刺骨的风变得柔和起来，还有不算刺眼且偶尔被浮云遮住的阳光。寝室后面有很多男生女生在晒白色床单，一床床随风舞动的床单像是一个个飞扬的精灵。

　　“啊，天气好好，真想去游泳。”齐恩听见下床的女生在感慨。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对床的女生说了一句：“这不是夏天应该做的事情吗？”

　　“冬天也可以吧泡温泉不是一样吗？”下床的女生继续为自己辩解着。

　　“游泳和泡温泉毕竟是有差别的，游泳这种事儿一定要夏天才有那种感觉。”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

　　“那好吧我们提前计划我们的暑假好了，我们夏天全寝室一起去游泳好不好？想起来都是件美好的事情。”下床女生完全忽视了暑假要补课这个事实。

　　“你忘记我们马上就要高三了吗？暑假一定没有什么假期时间了吧。还有，我不会游泳，我们寝室好些人都不会吧？”齐恩忍不住开口吐槽。

　　“啊，你们都是坏人欺负我！”女生忍不住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先答应你就是了。”齐恩说完在心里想：自己果然是个心软的人。

　　说到游泳，齐恩觉得那是件很久远的事情了。心理阴影什么的也是因为“游泳”这个词儿才明白的。玩是小孩子的天性，齐恩的父亲曾带她去过海南，看着人们脸上那种迎着海浪的愉悦感，齐恩很是羡慕。她瞒着父亲偷偷靠近海岸，一个潮的冲击使齐恩跌倒在浅海上，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小石头上，她看见父亲着急地向她跑来忍不住哭起来。

　　现在想起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这件事在齐恩心中一直留有后遗症。再加上齐恩的父亲死于海难，她从此对水有一种恐惧感，就像是溺水的人垂死时的感受。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几乎没人知道包括齐恩的母亲，毕竟一个人夏天不去游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齐恩讨厌游泳，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她想，到时候室友出去时找个理由推掉就行了。

　　02
　　十六七岁正是青春懵懂的年纪，“谁喜欢上了谁”、“谁和谁走到一起”之类的问题是所有人都爱悄悄讨论的问题，尤其是文科班女生多八卦也就多。

　　已经到了高二，学习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一张张试卷和一本本习题并没有给齐恩太多的时间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齐恩不是那种聪明的女生，她需要把一道题做很多遍才能掌握，所以她比较努力。

　　也是因为这样，每当室友们说起“齐恩你又在做题了哦，让我们情何以堪。”的时候她总是笑笑不说话或者偶尔劝说大家别再关心那些所谓的“八卦”好好复习。

　　其实关于“喜欢”齐恩并不是没有任何想法的。她的心里有个从未与人分享过的秘密，可能是她不想说，又或许是找不到人说，因为她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这个秘密是独属于青春暗恋期的。她好像喜欢上隔壁理科班一个长得高高的瘦瘦的很干净的男生。齐恩也说不准是不是喜欢，其实她和那个男生的接触并不多，只是大家都是数学科代表经常会在办公室碰见，因为他们是同一个数学老师所以偶尔会一起办点什么事。她知道那个男生叫苏佞。这个名字也曾在她的草稿本上出现过无数次。这份感情是懵懂的也是炽热的。虽然目前来说学业更加重要，但是对苏佞的喜欢却溢出了心口。就连苏佞偶尔的一个笑都会让她感觉像吃了蜜糖一样。

　　当她从题海里神游到内心深处的小秘密时，教室里坐在门口的男生突然大喊道：“齐恩，有人找。”被这声音从九天之外的世界拉扯回来的齐恩猛然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苏佞。

　　齐恩拼命按耐住自己欣喜的表情，小跑着过去问道，“有什么事么？”

　　“老师叫你把这些试题卷发下去做，他明天会讲。”苏佞把一摞试卷交到齐恩手里，正欲转身离开，又回过头来，“你……”

　　“啊？什么？”齐恩听到他的声音疑惑地问。

　　“没什么…我先走了。”苏佞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然后快步朝自己班级的方向走去。

　　齐恩发试卷的时候底下一大片的人呈死鱼状，还不断嚎着“怎么又在发试卷”这样的话语。

　　到了高二下期学习变得更繁忙起来，每天都是铺天盖地惊人的作业量，数学老师很多时候会叫齐恩和苏佞两个人一起帮忙改下试卷之类的。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这让齐恩内心很雀跃。可是除了苏佞高二那句“考试加油”之后的一年里，他们两人除了更熟悉了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其他进展。眼下已经到了临近高考毕业的状态，一想到自己可能还没有萌芽就要枯死的暗恋，齐恩就十分悲伤。

　　岁月如梭真的不是假的，一转眼就要高考了。

　　虽然说志愿什么的是高考知道成绩后再填的，可齐恩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苏佞想去什么样的城市和什么样的学校。如果自己能再离他近一点就好了，只要再近一点点都好。好希望苏佞可以像高二毕业会考那时一样给自己加油。齐恩有点贪心的想着。

　　高考前一天晚上齐恩情不自禁给苏佞打了电话，因为实在太想听见对方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可是当苏佞的声音真的响在耳边时齐恩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齐恩？怎么不说话？”

　　齐恩听见苏佞又问了一遍，只好敷衍了一下，然后以“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不小心拨错电话了”的理由挂掉了电话，刚挂了没多久，没想到苏佞竟然打了过来。

　　齐恩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点：“什么事？”

　　“齐恩，高考要加油啊，期待你的好成绩。”齐恩听见苏佞这句话差点要跳起来了。

　　“嗯我会的，你也加油啊。”

　　两人就这样结束了这通电话。

　　就像苏佞说的那样，换句话说，正是因为有了苏佞的那句话，齐恩才觉得自己这次考的要比自己预料的好很多。最后一天考完齐恩走出考场，像前两天一样，依然有很多家长都等在学校外面，不停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向里面看来。

　　六月的太阳已经变得毒辣起来，晒在皮肤上会有微微的疼痛，阳光也格外刺眼，让人有种晕眩的感觉看不清周围的事物。这些家长也真不容易。齐恩的母亲也问过是否需要过来陪她，齐恩当时以“不用啦，你在的话我会觉得紧张。放心我应付的来。”这样的话委婉拒绝了。

　　现在想来这种做法果然没错，今天比前两天还更热一筹。

　　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她，这让她心头一暖。吃完后和母亲大概说了说考试的情况齐恩就一头栽进被窝里打算睡个三天三夜。

　　03
　　“齐恩，这下毕业了总该跟我们一起去游泳了吧？这是我们寝室最后一次聚会了。”下床女生又一次邀请齐恩去游泳，脸上呈现【你敢不去】这样的表情。

　　在各奔东西的未来面前，大家也都怀念起在一起的日子来了。

　　齐恩犹豫了半晌一副要拒绝的样子，但触及大家的眼神时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就答应了。她想实在不行就坐在池边洗脚吧。

　　“齐恩你怎么不下来玩呀，快跟我们一起啊！”

　　“你们玩吧，我不会游泳。”她没看到几个室友在互相递眼神。

　　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后面推下去了，她大叫了一声，但这叫声在游泳池这种地方从来不算少听见，所以并没有人会在意她。

　　齐恩在水里不断地挣扎，吞下了好多好多的水，她仿佛看见父亲在对她微笑，但她又想起了父亲被海水浸泡的浮肿的尸体。她还记得自己吐得昏天暗地的模样，现在她感觉自己比当初吐出来的时候还要难受，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部变得模糊起来只知道身体在本能的挣扎。呼吸管就像是被掐住了，好难受啊。就在她以为她要死的时候她感觉有一双手托住了她带着她不断往上走，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让自己贴着对方不掉下去。

　　齐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公共休息室，边上站着室友……和苏佞？齐恩的视线在苏佞身上停留的比其他人久了点，因为她发现自己似乎从苏佞脸上看到了担心。

　　“齐恩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这么怕水。”一个室友心有余悸地说。她们亲眼目睹了齐恩刚刚在水里挣扎的全过程，她们被吓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是突然出现的苏佞跳下去及时把她救上来的。

　　“没关系。”齐恩声音听上去比较虚弱，可能是刚醒来的缘故。

　　“你们先去玩吧，玩的开心点。”齐恩又说，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破坏了大家继续玩的兴致。

　　“你真的可以吗？”

　　“放心啦。”

　　“那……我们就走了？”

　　“嗯。”说完又看了看苏佞，“你也走吧。”

　　“我留下来照顾你。”苏佞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口气说，然后沉默半晌，又问：“为什么怕水？”

　　“真想听？”

　　“嗯。”

　　“那好吧我说了。”齐恩缓缓开口把缘故与苏佞一一道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将这件事第一个告诉的人竟然会是苏佞。又或许是因为放在心里太久，真的需要找到一个倾诉的端口。

　　苏佞听完后脸上的担心又更重了，他完全无法想象会是这样的原因。“你想学会游泳吗？”苏佞一边说一边拿了个杯子接水。

　　“坦白说我非常非常讨厌游泳，可这是我爸爸最爱的项目，所以……”齐恩说到这里有些迟疑。

　　“我教你游泳吧，我在这里打工兼职救生员和教练。如果你愿意的话每天下午过来好了。”苏佞并没有多想很自然地说了出来，然后扶起齐恩让她靠在枕头上：“先喝杯水。”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们是同学啊而且比普通同学应该还要好一点吧。”苏佞笑了笑。

　　齐恩发现苏佞真的跟自己最开始以为的不一样。其实苏佞很热心也很好相处并不是那种冷淡的人，这样的苏佞好像让自己越来越喜欢了……齐恩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不再那么苍白。

　　04
　　从那天起苏佞开始教齐恩游泳。

　　“想要游泳首先要不能怕水。”苏佞边说着边领着齐恩来到浅水区：“这里水的深度大概在你大腿那么深，你站进去，坐下把头潜进水里，一分钟再出来。”

　　苏佞的第一步计划是克服齐恩怕水的心理，三天就成功了。然后他开始教齐恩游泳。

　　“放轻松，学会借助水的浮力，手和脚不能停。”苏佞在水池边指导着。可是似乎没有任何用，因为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可齐恩还是完全不会游泳，这让苏佞有了一种挫败感。

　　休息时苏佞递给齐恩一瓶水，“你知道死海吗？”

　　“知道，世界上海拔最低的海。”齐恩在说话的同时还在设法用力拧开水瓶的盖子。

　　“死海是一片湖。盐浓度很高，那里很适合你。”苏佞有些看不过眼地把水抢过来帮她拧开。

　　“……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意思。”齐恩有些不乐意。

　　“是真的，它可以托起很多人的重量。”

　　“嗯，我知道。”

　　良久，齐恩发现苏佞正看着自己。就像是多巴胺突然分泌过多，齐恩有一种冲动想将埋藏很久的心事说出来。“苏佞啊……我……”当齐恩叫出苏佞名字的时候突然又开始别扭起来，她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说才是最好的。

　　“我好像喜欢你。”苏佞突然这样说。

　　“诶？你怎么知道我要讲这个？”齐恩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这是我想对你说的。”苏佞的耳根有点儿红。

　　“那个，然后呢……”齐恩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羞涩地看了看苏佞。

　　“然后我们在一起吧。”苏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一种他一贯的势在必得的感觉。

　　齐恩笑了：“好啊。”

　　05
　　苏佞牵起了齐恩的手，齐恩可以感受到苏佞手心的温度。喜欢了这么久的人，这么优秀的人，竟然真的就这样和自己在一起了，似乎又有点不真实。苏佞啊，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我都没想过自己会喜欢这么久。

　　你说死海比较适合我，因为死海能托起很多人，那么苏佞你知道吗，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死海，你就是只能托起我一个人的死海，你就是能托起我的那个人。我把我的未来和我自己交给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