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西/叶）浮屠灯烬》墨羽翼

14、第 14 章

　　十四、纷争之源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揣度的，同时也最为瑰丽迷人的，是人心，是人心中深刻埋藏的感情。很多时候，也许只是转念间，一点态度的改变，带来的便是难以预料的后果。
　　总有那么一些人，不论是天生性格，还是后天造就，皆是随性之至，不计后果。这样的性格总会招来许多人的羡慕与青睐，当然也会遭人白眼，受人谤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真正随性的人，一定很少，许多人一生可能都不会碰见一个。
　　但是现下却似乎有一个意外，叶孤城觉得自己就碰到了一群这样的“极品”。邪道人物的随性，今天他才真正见识到了，就连他一直十分欣赏的季楚也不例外。若是被那些自诩仁义的正派们知道，恐怕又是一阵声讨吧。
　　扰得叶孤城暗中探访，整个江湖不得安生的传言，不过是魔教教主的诸位弟子们为了帮助小师弟寻到剑道高手西门吹雪而设的局，只待一旦有人找到了西门吹雪便立刻援助使季青峒得以与其一战。
　　而魔教原本不欲在江湖中出现，也是因此事很可能将魔教暴露出来而将重出江湖的计划提前这许多。最疼爱季青峒的季楚更是四处游历暗中查访，还带着季青峒寻觅剑道名家磨练剑法，才在机关城外的竹林中遇到了叶孤城。
　　而这位挑起整个江湖动荡的少年也就是因为那一战领教到了当前剑道巅峰的实力，竟与季楚告别，重新回到无名崖底自行领悟，盼望已久的与西门吹雪一战就这样放弃。
　　叶孤城有些哭笑不得，原以为传言背后很可能是一个针对白云城或西门吹雪的巨大阴谋，没想到竟以这样的形势草草收场。但是他一向欣赏随性的人，季青峒对剑道之专注更是与他自己极其相似，本该有的气愤更是毫无影踪。
　　一旁的当事人在刚刚听到这件事的真相是还有些错愕，现在注意力却全集中在了另一件事上。
　　是的，他们现在早已不在会客厅，而是站在魔教总坛一角的湖岸边，望着的，正是湖中不远处的一个小汀。
　　在左右不过几十步的地面上，建着一座仅有两层的台阁，下面是一个房间，而上面直接是一个亭子。
　　但是这个亭子并不是通透的，四面都挂着白纱，不时被亭中刺出的剑气扰得微微拨动，让人窥到亭中事物。
　　亭子的地上与四周都摆放着许多花草，护花铃的一端皆是系在亭柱上，金线纵横交错。但是亭中却寂然无声，那在窄小亭中练剑的少年竟然没有碰到任何一根护花铃的细线。
　　西门吹雪注视专心练剑的季青峒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不出五年，他便足以与你我一战。”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向叶孤城，但是站在他身边的叶孤城已经自然接道：“他身边的人虽非专心用剑，却皆是世上少有的高手。西门庄主想要得到对手，不需等待五年。”
　　西门吹雪一哂，道：“不用五年，对手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这个对手……”他没有说下去，叶孤城也没有再接。
　　不出五年，对手自然有，只是不知你我中间是哪一个可以去继续与这位年轻的剑客切磋，继续在剑道上前进。
　　不知是哪一个，可以在总会到来的对决中，活下去。
　　四周一阵静默，郭芷枫将他们带来这里时已经回去了，那聪慧的女子定然会给四人留足时间讲述经历，相互商议。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并肩站在湖边，寂然望着季青峒练剑的身影不再言语，陆小凤与花满楼则在离湖稍远的地方望着他们。
　　时间仿佛凝固，陆小凤与花满楼并没有听到他们在交谈些什么。
　　这一刻，
　　花满楼是有些开心的。每次见到西门吹雪，他总是立于人群之外，寂寞之姿即使自己不能看见也会清楚地感觉到。而叶孤城可能是与他最相似，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了，这两人若为知交，定然令红尘中少了两个独自落寞的人；
　　陆小凤是有些伤心的。紫禁之巅的决战花满楼仅仅是有所耳闻，而他却是亲身经历，至今历历在目。两个同为献身于剑道的剑客，就算再惺惺相惜，也注定会有一个在对方的剑下陨落。而剑客毕竟还是人，另一个就算能登临绝顶，有怎会不痛心。
　　只是有些仇恨，是没有理由的。就算曾经西门吹雪与叶孤城虽未谋面，不曾相识，就算今日两人互为知己，倾心相交，都不能改变敌对的宿命。
　　这是身处巅峰的痛，就如那顶峰唯一人而已的风景，天下低头，苦心而独自，有岂是常人可以了解，可以解开的？
　　所以陆小凤只能叹息，只能伤心，这寂寞他这个朋友无可奈何，就连与西门吹雪亲密如孙秀青也无可奈何。
　　只得慢慢地拖着，看着。这人生的一局，落子，已是无解。
　　陆小凤名满天下，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很爱管闲事。于是陆小凤走到哪里，麻烦事就也会跟到哪里。
　　距他到达无名崖底不到一个时辰，四人还在湖边各自思索时，新的麻烦已经跟着到来。
　　当然，我们可以先不管这个麻烦的问题，因为势力遍布天下的堂堂商帮之主——梁霁暄此时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就在突然的几个月内江南一带的粮帛生意出现了两股不知名的势力，一在明，一在暗，大肆扩张。家父由于忧虑过度而卧床不起，因而几位兄长才急召我回家。现在家父已经痊愈，诸位不要担心。”守阵弟子正在搬动昏迷的梁霁暄时，厅中的对话同样正在进行，只不过此时仅有花满楼等四人，郭芷枫早已不知去向了。
　　“几个月内出现的势力，莫不就是……”陆小凤用眼睛瞟瞟四下。尽管他去到花家后便与花满楼一起前往无名崖底寻找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但是一路风尘并未有时间听花满楼详细地说明情况，听到几个月内的字眼，立刻联想到了魔教。
　　花满楼含笑点点头，说：“确实有，不仅是这里，还有狄笑。”花满楼直呼狄笑的名字，虽是说狄笑在商场上与花家相敌，但言语间却极熟稔，好似相识已久。
　　叶孤城定定地凝视着花满楼，探究般缓缓道：“有传言称这位狄公子并不涉足任何方面的利益之争，只是使用祖上留下的财产，好与世家公子交游。”
　　花满楼准确地转过头对他一笑，道：“狄笑与我从小便是相识，但是鲜少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以他的才干，我向来是认为他应会干出一番事业的。这次虽然他在商界与花家敌对，却是光明正大，不会影响其他。”
　　叶孤城的手一直抚在剑匣上，没有接话。厅中的气氛立即冷了下来，而花满楼则一如既往地笑得温暖。
　　仔细算起来，花满楼是陆小凤的朋友，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也是陆小凤的朋友，但是花满楼与这两人的关系却是有些难以说明的，似乎仅仅是由陆小凤这个人连起来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这个维系点现在却似乎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厅中紧张的氛围。
　　不管表现得再怎样跳脱，陆小凤仍然是陆小凤，而不是见到事情就着急的孩子。
　　果然，很快叶孤城就移开了视线，认可似的讲起与西门吹雪在前往无名崖底时的遭遇。
　　一盏茶的功夫，谢月夕再次出现了，没有谢花朝在身边而显得异常安静，翩翩公子的做派与花满楼竟有几分相似。
　　但是当他用单手对着众人做手势时，另一只手仍然捏着一只翠鸟的双翅的事实打破了他温润的伪装。
　　“又有贵客到访，请诸位移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