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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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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贵介王侯
回程,众人沉默地跟在梁霁暄身后。梁霁暄走在最前面,脊背依然挺直,却有些失了往日岳峙云停的气度。他很后悔,因为独留的事而受人挑拨贸然闯入魔教总坛。虽只进入了外围,带来的帮中精英已经死了大半,剩下的衣饰灰尘满面,狼狈不堪。
那个人费心筹划,就是为了使魔教与商帮相互争斗损耗实力,虽然今日双方误会解开,但是己方一行人死伤惨重,也足够那个人收上一笔渔翁之利了。魔教虽与商帮无人情恩怨,但在生意上却有利益之争,绝不会管梁霁暄是否会在路上被劫。谢花朝不知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说了什么,他们竟答应在魔教总坛逗留几日。
现在梁霁暄几乎已经看不到希望,这样走下去,不久就会看到那个收网之人了。
因为是崖底向外的特殊地势,魔教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上无论春夏秋冬一直长风猎猎。现下就有一个女子伫立在他们即将通过的路上,衣衫飘摇,毓秀冷然身形诡魅如从天而降。
这样美丽而神秘的女子是无论站在哪里都极为引人注目的,到那时梁霁暄并没有看向他,梁霁暄在看向路边。
这条路在他们来时还十分荒凉,空无一物,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路边竟然建起了一座亭子。一个青衫的公子坐在亭中,宽袍广袖在风中飘动,有些寂寞,偏又引出几分寥落风情。但他的人是静止的,端着茶杯的手慢慢抬起,每一瞬都是一副静止的画面。长风呼啸,却吹不走他身边迷蒙环绕的江南风韵。
仿佛是感受到了梁霁暄的视线,他放下茶杯,缓缓看过来。清如远山,秀似林木,端的眉目如画,公子如玉,梁霁暄却是心中暗自一惊,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这个人,竟然亲自来了。
与梁霁暄对视片刻,那位公子起身走出小亭,含笑道:“梁帮主已忙碌了许久,想必是很累了。何不来此喝杯茶再做打算?”他说得温柔而彬彬有礼,然而举止语气中不由透出一股贵介王侯般的倨傲来。
梁霁暄苦笑,走至亭中坐下,那贵介公子也仍回到原位。
商帮中人走南闯北,怎看不出眼前这位公子的身份?担心之下也想要随梁霁暄进入亭中。但那原立在道中的冷面女子却身形一展守在了短亭几丈外之处,挡住众人。那女子的武功惊人,在四下围攻下还未亮出兵刃,仅凭双掌便将他们困在了原地。
梁霁暄收回目光转而注视着对面的人,叹道:“不知狄公子在此拦住梁某有何事?”
贵介公子白皙的脸染上几分红晕,笑得开心,似乎孩子般因梁霁暄认识自己而又羞涩又开心,轻快道:“梁帮主可以先品茶休息一下再询问其他。”
梁霁暄此时并没有任何心情喝茶,但仍是抿了几口。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贸然招惹眼前的这个人为好,他可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般纯真温文。
当年青龙会正盛时,世袭一等侯狄青麟不在庙堂,却着意于发展江湖势力,将无数江湖儿女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尽尊荣。虽然之后与杨铮的恩怨谁也不能说清,但是在江湖中的势力与威慑却仍然存在。
而他的后人狄笑,绝不仅继承了他的惊世财富,他的高深武功惊才绝艳,他的其薄如纸袖中温柔,还继承了他的庞大势力。但是狄笑与狄青麟相较更深。狄笑不再属于青龙会,却掌握了其中的小半势力。青龙会被灭以后剩余的零散势力更是不断被狄笑吞噬掉。
同样,狄笑也不能再世袭一等侯爵位,但是他在朝中的势力及庞大的财力却让他被无数王公贵戚所巴结,虽为布衣,更胜王侯。当年的狄小侯爷天下皆知其爱名马爱美人,而今却无人知晓何为性情阴晴不定的狄笑所喜。
茶水去了半盏,梁霁暄放下茶杯看向狄笑:“苦苦筹划,精工巧计,难道只是为了在此请梁某喝茶么?狄公子并非是忸怩遮掩之辈,何不直言?”
“不愧是为商帮之首,在这等情况下依然不能折你锋芒。”狄笑听得梁霁暄所言朗声笑起来,一扫之前的温文之态,眉间深沉桀骜立显:“既然梁帮主入席了解狄某,也知一切为我所谋,那我就细细为梁帮主道来如何?”
狄笑抿口茶水置于一边,亭角侍立的童子立刻走上前为二人斟茶,狄笑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山路长风猎猎,然而青衫公子倚着亭边栏杆,整个人极静止,一缕发丝都不曾随风飘动。本是杭州城外,却仅因他才有了一丝江南的言语朦胧之感,如细水凝成的一株新柳般散发着柔和温雅的吸引力。
然而这不过是远处人的错觉而已。坐在亭中的梁霁暄暗暗心惊,能如此控制自如地控制衣袍不被风吹动,狄笑的内功已臻化境。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伪装心计。刚刚那一笑后,狄笑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恬然温顺,静如处子,尽管在叙述者武林、商界秘辛,只手翻云覆雨,他的眼神依然那么真挚而动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情人。
不愧是出身于世代王侯之家而为江湖人所畏惧。
“梁帮主应该能发现,你在天山一带的生意正在不断被蚕食。你看到我在醉红颜留下的珠宝、玉牌立刻相信是魔教劫走了聂老板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你知道魔教在与你争商帮的生意。但是不妨让你知道,不管是天山,还是中原及江南的粮帛生意,都不只是魔教在夺取,我的势力也在暗中吞噬,不过是借了他们的名而已。
当然这过程中不免与魔教冲突与争夺。但是魔教财使郭芷枫的手腕着实不差,我也只能让他们的真实身份被你和江南富贾发现而自行应对而已。
梁帮主肯定已经想到了,聂老板是我命人劫的,魔教弟子也是我的手下杀的,本来还派了人去封锁道路,却没想到叶孤城还活着,西门吹雪竟与他一道,我早该想到以商帮势力之大怎么可能没有白云城的生意。”
“不过,”狄笑含笑注视着梁霁暄,“虽然没有确切探查出魔教的实力,但是能让梁帮主你落魄至此,也不枉我一番筹划了。枕霜,动手吧。”他示意仍拦住众人的女子。
幽艳、明秀的白光闪过!那名唤枕霜的女子手中多了一柄极薄、冷峭的小刀,比手指更细,更短,尾端嵌在一截小小的木制圆筒里,比小刀还要小巧。
离她最近的两人动作定格了,进过极短的一瞬眩晕后感到了颈部的微微刺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在他们倒下的过程中鲜血从被割断的颈部血脉向上狂喷而出,又落下来洒在他们的尸身上。
这是何等凄艳的一幕,但是剩下的人并没有任何机会为之恐惧,持着小刀的女子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让他们在沉醉于美人长发从脸颊拂过的同时幸福而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弹指惊魂,一地尸体。
那柄小刀太薄,以致连杀数人而刀柄竟未染血,身形展动间有消失在了美人玉指间。
一转眼,山道上只剩下了四人。梁霁暄怒目圆睁,却早已为狄笑点了穴道,坐在桌边,青筋暴露,却一动不动。
青衣的公子并未关注战局。他依然站在栏边,遥望着远处的山崖,笑得柔软而多情,站得寥落而动人,仿佛身后的鲜血漫洒不过是孩童戏耍的水花飞溅。
亭角的小童走到桌边,向梁霁暄腼腆地笑笑,瘦小的身子竟毫不费力地扛起他,离开了以鲜血为基的短亭。
山路上的大风更甚,青衣公子似乎松了口气,
被风鼓满,在风中飞扬起来。他顺着风走了两步,脚下很轻,似乎就要被这风卷着向更高的地方飞去。
万里鹏程正举,风休住。
浓烈的血腥气被吹散开来,倒在地上的尸体失去最后一点提醒他人他们存在的能力。上天仍是没有降下所谓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