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罪》曲罢

1、第一章

　　这是在一座高架桥下。以桥墩为界，是两条窄窄的公路。
　　来往车辆不断，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如同尖刀般刺在蓝素的耳鼓膜上。她刚想跨到桥墩那边的路上走过去，便看见一辆大货车从坡上摇摇晃晃冲了下来。于是她只有退回来，心惊胆战地看着严重超载的货车从身边开过。
　　蓝素在桥墩底下站了很久，直到没什么车子经过，才匆匆走到了对面。
　　对面是一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内幽暗空旷，一个穿白色制服的服务员推着推车慢腾腾走过来。
　　蓝素赶忙迎上前问：“你好，请问去三十九度怎么走？”
　　“三十九度。”服务员指指后面的停车场，“你往里面走，那边有电梯，进去上一楼，就到了。”
　　“上电梯，一楼就到？”蓝素看着偌大的停车场，完全找不到方向。
　　“对，走过去你就看到了。”

　　蓝素半信半疑走进停车场，正好看到有个男人从左侧的一个门洞里走出来。
　　两个人错身的一瞬，男人的目光瞥过来，有那么点阴鸷的味道，不是很友善。停车场内光线昏暗，短暂的几秒，蓝素并没看清他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他穿一身黑，是个瘦高的年轻男人。
　　在那个门洞内果然停着一部电梯。
　　蓝素走过去按下按钮，稍等了会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对着空荡荡的电梯，背心莫名地发凉。这一层是负三楼，她按照服务员所说按下一楼，却是毫无反应，偏在这时，电梯门自动合上了。
　　她又连着按了好几下1键，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蓝素慌了，忙去按开门键，也没有反应。电梯门紧紧闭着，她被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跑去拍门当然也没用，着急之下对着按键就是一阵乱按，也不知按到了哪个键，就见到四楼的按键亮了起来，然后电梯就轰隆隆往上走了。

　　她悬着一颗心等电梯到达四楼。电梯总算没有再出问题，看见门打开的那一刻，蓝素长出了口气，拍拍胸口走了出去。她仍记得服务员说的地点是在一楼，所以她还得再下去。只是经过刚才那一出，她又怎么还敢再去乘坐电梯？干脆就直接走了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里没有灯，借着四楼昏暗的灯光，她勉强走到三楼。
　　接下去就全都是摸黑在走，黑呼呼的楼道里只听见嗒嗒的脚步声，格外的响。
　　她有一度想返回四楼去，但想到那怪里怪气的电梯，就又把这念头打消了。
　　蓝素想着只要到了一楼就好，怀着这样的念想，她打开手机调出手电筒，借着微弱的一点光走了下去。
　　只是到了一楼，她才知道她错了。
　　楼梯的尽头是有一扇门，却是紧闭的。
　　她的心顿时冷了下来，还好那扇门旁有个窗户半开着。她试图从窗户翻出去，才探出头就听见一阵疯狂的犬吠。蓝素只觉心惊肉跳，转过身便想跑，刚掉转头便见一道黑影朝她扑了过来。
　　陌生的男子气息扑面而至，极度恐惧之下，她往后一退，人已被压在满是灰尘的门板上。那人俯首下来，如同八爪章鱼狠狠吸住了她的嘴，胸腔里的空气好似忽然间被吸光了，她喘不过气，缺氧一样难受。

　　“啊——”蓝素惊叫着醒过来，满头的汗涔涔而下。
　　原来是个梦。
　　蓝素坐起身大喘了几口气，那种缺氧的窒息感方略略好一点。
　　还好只是一个梦。只是梦里的感觉也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都分不清那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那个男人的气息似乎还在空气里萦绕，强有力的拥抱，猛烈的撞击，还有肌肤温暖的触感，一切仿佛真的发生过。
　　蓝素捂住脸，这场春梦让她觉得羞愧，更撩得她心烦意乱。
　　消除羞愧、烦乱的最好方式就是去做点别的什么事，蓝素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把这场梦带来的负面情绪抛到了脑后。

　　晚上十一点半，时间不早也不晚。
　　蓝素从浴室出来，顺手打开电视。
　　刚好是法制频道，正在播报本市近期内发生的一桩连环少女失踪案。
　　画面显示的是一所中学。随着摄像机镜头的推进，到了一幢教学楼二楼的女厕所门前，最后失踪的一个少女就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记者正在采访知情者，有个长相普通的女孩表情木然地说着什么。
　　镜头很快跳过，转向操场。
　　蓝素的视线从操场上玩耍嬉闹的孩子们身上掠过，落在一角的花圃外。那里有棵很大的树，树下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背对镜头站着，只在画面里出现了一秒左右。但蓝素的眼睛却仿佛是中邪了一样被拉住了，一瞬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个男人身上，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的目光穿透了电视屏幕，紧紧跟随那男人的身影到了真正的操场上。
　　与生俱来的透视能力，让她能轻松窥探到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这就是超能力。在这个城市，拥有超能力的人只有极少一部分，因为少，才显得弥足珍贵。
　　然而，这也并非是什么好事。
　　身具异能，却没有足够的能力站在高处，往往只能沦为上位者的爪牙。命运，恐怕比普通人更为多桀。

　　树下除了那个男人，还有个青春气息逼人的少女。
　　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那少女娇笑连连，毋庸置疑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蓝素极力想看清那男人的脸，换了几个角度却都看不清，这么一耽搁，那男人已带着少女朝学校后门走去。
　　蓝素有种直觉，那男人很可能就是这桩连环少女失踪案的一个关键人物，即便不是直接犯罪者，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从后门出去左转，街道的拐角处停着辆黑色加长英菲尼迪。
　　男人绅士地打开后车门，等少女进去，才绕到另外一边也上了后座。

　　车子驶向的是这座城市的东南方。
　　开过几个街区，上了高架。十多分钟后在阜南路下去，到了新城区，最后驶进世贸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男人带着少女下车上电梯，直到F区二十七层楼。
　　这层楼是一家名叫“BLACK”的娱乐场所。
　　楼道内灯光昏暗，男人揽着少女进入其中。
　　蓝素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跟进。不过晚了，她已经跟了进去。
　　音乐声震耳欲聋，空气混浊令人窒息。
　　烟雾缭绕的舞池里人影憧憧，红男绿女在音乐和酒精的刺激下疯狂摇摆，似群魔乱舞。
　　人群中，有漂亮女侍手持托盘扭着腰肢来回穿梭，浓妆下依稀可见年轻紧致的肌肤。看得出她们年龄都不大，大都只有十来岁，最大不超过二十岁。都穿短的不能再短的女仆制服裙装，露出白晃晃的大腿，展示着与本来年龄不符的性感。
　　唯一可惜者，是眼神。
　　一个个木然空洞，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偶人。
　　男人和那女孩在进入贵宾区后失去踪迹，而蓝素的视线也在此受到阻隔，仿佛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额上有明显痛感。门后，隐隐有双阴沉沉的眼在盯着她，她心里猛跳一下，竟生出敬畏之心，眼前一切登时便如泡影般消失。

　　蓝素怔了半晌才回过神，看到熟悉的家具布置，她意识到她回来了。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还从没透视过这么远的距离，以前最多能看一千米左右，今晚竟然到了三公里以外。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她的透视能力增强了。
　　蓝素揉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太远透支了，眼睛很不舒服，有点灼痛，连带着半边头都跟着痛起来。她闭上眼休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来，这时电视已换了档节目，只下面的广告字幕在不停回放举报少女失踪案的电话号码。

　　蓝素犹豫了几秒钟，果断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那边说什么她没理，只说了一句话就立刻挂断。

作者有话说

　　据说八月十号是黄道吉日，是发文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