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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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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我的
翌日起早到西郊辞别上官祁和公孙夜,公孙夜不在台州常住,去晋州前还要折回家中一趟,也是今日离开。
成儿有些舍不得卿予,马车准备妥当停在门口,卿予就俯身与成儿说话,不时摸摸头顶,甚是亲络。公孙夜一袭青衫负手而立,也与上官祁闲话惜别,商允则在一旁作陪。
差不多时候,公孙夜私下里交待了卿予几句,便带成儿上了马车。
“公孙先生,晋州再见。”商允拱手行礼,几日来公孙夜才初展笑颜:“侯爷,日后你我就是君臣,断不该如此客气,乱了礼数。公孙夜最迟会在四月前抵达晋州。”
“有劳先生。”公孙夜一袭话,商允却之不恭。
公孙夜身上有隐世谋士的冷清孤傲,亦有权臣的气度风骨。一旦认人为主,便处处为其着想,思虑周全。
“丫头,别忘了我的话。”末了,不忘叮嘱一句。
马车渐远,卿予目露不舍,直至消失眼帘尽头还见成儿在挥手。商允缓缓牵了她上马车:“不过寥寥三月,回了晋州再过些日子就可以见面了。”
卿予颔首,回想起公孙夜方才交待。
“君君臣臣,自有共事之道,我既愿为晋州效力,日后切忌向外人提起我是你姑父。”他的顾虑,卿予了然于心。
撩开帘栊,看四围熟悉景色悉数抛在身后,不乏感叹。
离开晋州的一月间,多半在此消磨,更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成儿与五姑父,其间经历恍然若梦,心中竟然生出几分不舍。
看她望着帘栊外出神,商允就坐得近了些,环臂将她揽在怀中。
卿予微怔。
“从前不也这般亲近过?卿予躲着我做什么?”修长手指挑起她的下颚,低眉含住粉嫩薄唇。
途径山中借宿,她便与他在马车里拥吻过,像极了当下。只是年后回暖,马车里又置了炭火不似那日寒冷,氛围却更显拘谨别扭了些。
起初亲她,她明显怔忪。
以下为新文:
敬平十三年二月初,春意料峭,南顺京中乍暖还寒。
如酥小雨霏霏落了一夜,翌日微晴。江岸上的八街九陌,鳞次栉比,皆在临水照影处繁华似锦。
司宝楼内,阮婉恹恹一瞥。
曾经名噪一时的公子宛,已然许久没有新画流出。外界纷纷猜测,公子宛虽年少成名却底蕴不足,如今才情挥霍殆尽只怕日后再难落笔,扼腕叹息之人不在其数。
近来又有传闻,司宝楼内不久将有公子宛的新作惊艳亮相,文人墨客遂慕名前往,想一探究竟,其中不乏他国远道而来的风雅之士。
譬如,邻桌高谈阔论的两人。
“素闻南顺京中,有一昭远候出没。”
“什么猴?!”
“毛猴!人……”
阮婉方才还是折扇抵腮,眼帘半阖,此刻便已斜眸瞥过,立在身后的侍卫江离就险些笑崩。
“昭远侯专注侯门“奇葩”事业十余载,兢兢业业,一直无人能出其右。十件奇葩事,七件昭远侯。”
“昭远侯绿鬓红颜不近女色,专好断袖。”
“昭远侯言辞犀利,笑容猥琐,恶趣层出不穷。”
“珍爱生命,远离昭远侯”
阮婉蛾眉轻蹙,拎起的折扇不规律地敲着桌面,不甚耐烦。邻桌两人双双回头,只见“他”五官清秀俊逸,唇若涂脂。明眸青睐里衬着暖阳清晖,容颜犹如初夏的朝荷。玉冠束发,锦袍拂袖,一袭风华翩然出尘。
这般相貌,饶是女子也怕要生生比下去。
“公子如何称呼?”
阮婉慵懒抬眸,捏起折扇怏怏言道,“昭远侯。”
一语既出,万籁俱静,两人呆若木鸡僵在原处。不消片刻,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窜起,经由四肢百骸直抵喉间,高声尖叫并起,“救命!”“有昭远侯!”仓皇起身跌坐在地,又竞相蹬腿爬起,消失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本侯可有对他们做过什么?”明明被人当面非议的是自己才对,阮婉心中甚是无语,愣愣回头瞥向身后另一人。赵荣承则腰板挺直,一手按刀,脸上携着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阮婉向来嫌弃。
“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是该知道的?”
赵荣承微顿,继而义正言辞,“不知道。”
江离强忍着嘴角抽搐听完他二人拌嘴,“侯爷,闹开了,去楼上吧。”单单“救命有昭远侯”六字,已然简明扼要,旁人无需多问也可自行脑补,于是四围目光陆续投来——潜台词,快看昭远侯和他的狗腿。
江离只恨自己耳聪目明,又身受皇恩,不能自刎以谢京中父老乡亲。
自京城禁军半数划归昭远侯麾下,营中哀嚎声已然此起彼伏。他江离和赵荣承,堂堂禁军左右前卫更是凄凉沦为世人眼中的昭远侯狗腿,百口莫辩。
阮婉不以为然,起身时轻叩折扇,“想要低调一次都不行,真真不让本侯安身。”
昭远侯竟然来了司宝楼,四下一时议论纷纷,各路揣测可谓匪夷所思。
莫非昭远侯又看上了公子宛?
昭远侯的魔抓继染指王公贵族后,竟又无耻伸向了文人雅士圈内?!
我劝天公重开眼啊,难道我南顺的风流才子竟要毁于昭远侯手中乎!
公子宛恐怕已遭了昭远侯毒手蹂躏,其恶行当真令人发指!
更有人大胆猜测,先前公子宛才尽定是被昭远侯纠缠的缘故,如今好容易逃出魔掌,方才不过作画一幅又要被擒回。今日所见,十有八九是公子宛的绝笔!!
绝笔哪!!
心中犹如万般神兽奔腾,阮婉缓缓驻足,嘴角噙着猥琐笑意,眼神犀利剜过堂中。堂中顿时再无琐言碎语,鸦雀无声。
阮婉满意回眸。
等司宝楼掌柜安顿好昭远侯,第一轮拍卖才将开始。公子宛的画作是此次拍卖的压轴,要出来得晚些。阮婉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得轻呷一口,楼梯处就传来阵阵熟悉而急促的脚步声。
停在拐角微顿,继而飞奔,然后便见一袭人影欢快冲入房内,热情洋溢朝她扑了过来,“少卿少卿!”
阮婉微微拢眉,语气中皆是平常淡然意味,“别过来。”
宋颐之照旧不听。
临到近处,阮婉悠悠伸脚,连眼皮子都没多眨一下,就只闻“轰”的一声巨响,宋颐之摔得人仰马翻,竟也不喊痛。兴高采烈爬起,还带着一脸笑意,嘴角翘起嘟哝道,“少卿你又绊我!”明明乐在其中。
“说了不准朝我扑过来。”阮婉每日一念,“也不准抱我。”
宋颐之例行听话点头。
阮婉才放下茶盏,“小傻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离哭笑不得,那可是睿王啊!睿王自幼聪颖过人,虽然从马上意外摔下摔成了傻子,但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睿王啊,竟然能小傻子这么叫!
成何体统!!
再者,身为禁军左前卫,睿王才是他的顶头上司,要他眼睁睁看着睿王被侯爷如此呼来唤去,江离恨不得拔剑自刎以谢军中。
阮婉和宋颐之显然都没有这般觉悟。
宋颐之一脸诚恳,“听说少卿来这里买画,我买了送给少卿可好?”
江离满心无语,睿王是真心实意待侯爷好。大凡得了宝贝都会先往侯府中送,侯爷若是不收便又哭又闹,最后只得压在仓库里,年关的时候命人一车一车拖回去,美其名曰送给睿王的年货。
睿王就欢欢喜喜收下,少卿送我的礼物!
旁人瞠目结舌。
而眼下,“我是来看卖字画的,不买。”阮婉解释清楚,宋颐之便也憨厚笑了笑,“那我也不买,我也来陪少卿看。”由他在一旁坐下,阮婉端了几碟点心放于他跟前,他素来爱吃甜食。
宋颐之却没有伸手,眉间微皱,饶是认真道起,“少卿少卿,他们说你看上了公子宛,日后便不同我亲近了。少卿,我不嫉妒公子宛,我同你们二人都好,好不好?”
江离想死,阮婉额头亦是三道黑线,“小傻子,别听他们胡说。”
宋颐之闻后倏然一笑,“少卿只同我一人好就更好了!”言罢欢欢喜喜抓起桂花栗子糕胡乱啃了两口,再启齿时又有些腼腆,“少卿少卿,你何时吃我?他们都说我常常到你府中,是因为你要吃我。”
阮婉饮在喉间的茶水悉数喷出,委实呛得不轻,就连赵荣承贯有的波澜不惊也都乏起一丝涟漪。
“小傻子,你不好吃的。”阮婉耐心哄着。
宋颐之就有些委屈,“你都没吃,怎么就说我不好吃!”语气之中几分焦急。
“因为,吃了傻子会变笨啊,小傻子你也想让我同你一道变傻子吗?”阮婉说得煞有其事。
“不好吗?”宋颐之扁嘴,眼中噙满期许,“少卿,我们一起当傻子。”
阮婉脸色微沉,“两个傻子,好一同被人欺负?”
宋颐之稍付思忖,似是觉得有理,眉头疏开就去抓点心,“那少卿你还是别吃我了,少卿还是聪明些好。”
江离无比汗颜,侯爷和睿王自有相处方式,侯爷待睿王更是少有的耐心。
“这才乖。”阮婉将茶盏递于他跟前,怕他狼吞虎咽噎着。宋颐之接过,捧着大口灌下。“慢些喝。”阮婉轻声叮嘱,宋颐之便朝她憨笑,阮婉就想起初见宋颐之的时候。
那是敬平九年,她背着娘亲偷偷从长风跑来南顺看爹爹。过往从未单独出过远门,行至慈州时钱袋被人偷走。哭也哭过了,饿了整整一日两眼冒金星,实在耐不住腹中饥肠辘辘,偷拿了街边卖的馒头,被人当成乞丐追打。
慌乱逃窜中,一头撞进宋颐之怀里。
未见其人,只觉他袖间的阵阵白玉兰幽香甚是好闻。而他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依稀透着暖意,好似三月里柔和的嫩芽新绿。
他给她一个馒头,一吊钱。
她甚是窘迫,我日后如何还你,她又不是真乞丐。
他则缓缓俯身,薄唇轻抿出一抹如水笑意,要还吗?那记得,我叫宋颐之。
后来再见宋颐之便是两年之后。
望着她动情时粉红的肤色,心中微动,“可知公孙先生为何会答应去晋州?”
嗯?卿予一怔,这个时候说起这个?
商允握紧她的手送至唇边一吻:“他问我励精图治求得是什么?我便如实作答,卿予,我所做一切只愿护我妻儿安好。”
卿予哽咽,眼眶湿润,暖意却在心中徜徉不去。
他唇瓣含笑,双眸间唯有爱意:“卿予,我商允此生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