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实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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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实验室里没有黎明，也没有日出。
有的只是黑暗，和黑暗里白得刺目的灯光。
已经过去了多久？包正脑子里混乱地揪扯着，在这个地方，时间好像变成一种不具备计算意义的虚空的东西，他觉得漫长地得好像过去了一个月，而池前却告诉他，天才刚刚亮而已。
“你放心，我们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以和你的身体一起，做一些有趣的尝试。”池前这么说时，桥本刚刚忽然被叫走，实验室里只剩他们二人，而没了桥本的存在，原本还算稳定的气氛忽然紧张了起来，包正本能地感觉到池前看他的眼神掺杂着狂热和残忍，像一把利刃要撕裂他的皮肉，看清楚皮肉之下隐藏的所谓的秘密。
“你还真是不死心。你不是测试过我身体的各项指标，跟常人并没什么差异吗？让你相信我没接受过任何实验，什么跨越人体极限的超能力都是你们日本人狂热又愚蠢的臆想，就那么难？”包正道。
从昨晚到现在，池前和桥本对他做了全方位的检查，抽验血样、X光透视、心电、脑电、各项生化检查，虽然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从池前颓然又愤慨的表现里看得出所得数据毫无意义。
池前歪着脑袋，盯了他几秒钟，忽然露出一种孩子般顽皮的笑容，“我真想相信你，真可惜，你还是无法说服我。”
“我只是摆出事实，没想说服你，毕竟你也很清楚，如果我有丝毫损伤，恐怕你的长官都很难向总部交代。”包正露出一种‘你尽请随意’的表情，“你所加诸在我身上的疼痛，说实话，实在小儿科，若论毁人心志，连DBI审讯室的手段都不如。”
“我对折磨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很好奇你身上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池前的眼神有点呆，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包正不肯相信他目的的单纯性，“难道你不好奇吗？很可能你的身体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的能量，对冷热、饥渴、疼痛、疲劳、窒息的知觉，或者超越了感官知觉，甚至到达生物机能的极限……这些，你不觉得很神奇，很值得我们研究吗？”他的眼瞳灼亮着，显然他从心里就是把包正当做一次实验的完美课题，近乎狂热的求知欲让他兴奋得不知所以。
“如果你像我一样被绑在实验台上，作为被研究的对象，可能你也不会觉得这一切很有趣。”包正讽刺地笑了，“我虽然不好奇自己的身体，倒是好奇你能有什么手段？”
“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很聪明的中国人，超一流的头脑，”池前的手抚上包正的头，手指插进短发里，摩挲着他的头顶，指间一寸寸地碾压过去，“我一直想，如果有一天能接近你，一定要看一看你这颗头颅里装着怎样一个大脑，缠绕着多么精密的神经，它们以怎样的速度运转，有着如何完美的契合，才使你如此聪明。”
“结论呢？劈开我的脑袋，称一称脑浆的重量，或者数一数神经的条数吗？”包正笑道。
“不需要那么麻烦，很简单，很简单的一个小实验就能解决了。”池前放开他的头，侧过身去，摆弄着手边台子上一堆线路，数十条红蓝黄三色相间的电线杂乱无章地混缠着，在他手里一点点捋顺了，在电线的顶部有细长的针头，在灯光下闪烁着一个个金属的芒点。
包正眉头微凛，有种不好的感觉，“这是电极？”
“唔，不完全是，它们比电极更调皮，能钻进你的脑袋里，探知我们看不到的一切。”池前微笑着，站在包正头顶的位置，以最顺畅的姿势摁住了他的头，手指灵活地四处游走，熟练地寻找头顶的穴位，指端轻轻摁压下去。
包正只觉得被他摁压的位置一阵酸涩，随即刺痛，像是一根钢钉顶进脑袋，极其缓慢地穿透进去，将钻骨的疼痛直引入头颅深处，紧咬的牙关闷闷地发出断续的痛叫，身体剧烈地抖动着，顷刻间冒了一身冷汗。
持续的剧痛，池前的动作沉稳而缓慢，痛楚也仿佛被无限地拉长，像一根根蛛丝紧紧包裹他整个身躯，每一块皮肉，每一根神经，每一寸骨头都在疼，刺骨锥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得几乎麻木了，麻木中一波波钝痛在全身蔓延，无知无尽。
包正嗡嗡的耳朵里传进池前的声音：“感觉如何？若不能承受就说出来，我不想折磨你，更不想要你的命。我想，你也不想死，对吧？”
“这么点儿手段就想要我的命？太小看我了，哈哈……哈……哈……”包正想笑，却虚弱得笑不出气势，“你知道吧，我曾在意识清醒之下被人抽了骨髓，其痛苦程度……唔嗯！”他痛叫一声，再也说不下去。
池前摁开了电极的开关，微弱的电流窜过电线，由钢针传入连接的神经点。
包正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疼痛，只觉得身体脱出了意识的控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抖，几乎以抽搐的频率在剧烈颤抖，大脑却完全无法对身体下达命令。
浑身被冷汗濡湿了，像泡进了冰冷的水，彻骨的疼，彻骨的冷。
意识开始迷乱。
‘就这么晕死过去，可能会好过很多’，他想着，意识在缓缓飘远，‘那些针，像一个个小幽灵，钻进我的骨头缝里，在里头跳舞……鬼火之舞……真美啊……’
他好像看到了一簇簇小火在眼前飞舞，流光璀璨里，他忽然看到了公孙泽。
公孙泽。
微笑着，跟他说着什么，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带着些笑，带着些无奈，还有……纵容。
那个人总是很纵容他的，嘴巴硬得跟什么似的，却往往还是在行动上顺着他，即使跳脚暴怒，也经不住几句好话哄劝，态度仍旧硬横，眼神却先软了下来。
他想起那次用公孙泽的手脚做实验，演示陈世美制造爆炸案假死的手法时，用一根根细针刺入公孙泽穴位，令他动弹不得。
然后呢？
他想了很久，才想起后来似乎是他帮公孙泽揉摁穴道，让他从酸楚无力中缓过劲儿来。
那双手是握惯了枪的，虎口磨了薄茧，掌心也不柔软，手背的皮肤却很滑，有种养尊处优的细嫩。
他摩挲着，再看公孙泽因恼怒而涨红的脸，一直嘟嘟囔囔数落他的薄唇，一张一翕，一翕一张，唇形优美。
神使鬼差地，他就俯压了上去。
却没吻上。
那么近的距离，几乎能数清楚公孙泽睫毛的根数。
‘你想干什么？’公孙泽向后缩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大。
‘没什么，我好奇你是不是真的不能动了。’
‘结论呢？’
‘我都快亲上你了，你还没反应，看来是真的没法动。’
‘……无聊。’公孙泽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又补了一句，‘别以为你帮我按摩我就能原谅你的行为！’
当然，包正不可能等到公孙泽能跑能跳能提枪追他才跑，在公孙泽手脚获得自由却还无力做什么的时候，包正就脚底抹油溜了。
走出房门的刹那，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好险，差点亲上去了，真亲了他能杀了我吧！唔，没亲上还真可惜啊……’
“真可惜啊……”包正嘟囔了一声。
他好像快死了，可是还没听到公孙泽亲口回应他那天的表白。
我爱你。
用公孙泽的声音来说，一定很好听。
他想着，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池前一直紧盯着他的脸，不愿错过任何一秒钟的变化，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包正会在这种时候露出那么，那么温柔的笑容。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会懂。”包正咬了咬牙，笑容只坚持了几秒钟，就再也挂不住，消弭在剧烈的令他生不如死的痛苦之中。
忽然，实验室的门被重重地打开了，一线光明洒了进来。
“你在做什么！”是桥本。
“对他的大脑神经做一些小小的测试，”池前的注意力全在包正身上，根本没看到桥本此刻掩不住的震怒，“这些电波可以穿透大脑皮层，对他大脑的各个区域产生刺激，从而获得一组数据，到时候……啊！桥本！你干什么！住手！”
在他呼叫的时候，桥本已经迅速拔掉了电极的电源。
“池前，你太冒进了，你的行为脱出了该有的权利范围，”桥本冷冷地瞪着他，道：“这种侵入式的实验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创口，一旦被上级发觉，你我，包括松阪都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
桥本很少见的冷硬的态度让池前原本举起的拳头硬生生收了回去，只恨恨地咬牙，“我已经做了这个测验，你的中止不会有任何弥补，为什么不让我完成？”
“电流刺激大脑根本就还局限于对白鼠的实验阶段，你竟敢拿来对付军部明令重要的实验活体，一旦电流控制不当，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你以死谢罪也无法弥补军部所蒙受的损失。”桥本不再理会他，开始检查包正的状态，见他只是冷汗涔涔，极其虚弱，并没有伤及要害，才略松了口气，着手将嵌入头颅的钢针一根根拔出。
“多谢……”包正对他笑了笑，他确实很虚弱，一场从未有过的绵长而深重的疼痛经历让他几乎耗光了全部体力，连喘息也艰难而微弱。
“我只是在保护军部重要的实验活体，你身上若真的存在他们所说的巨大秘密，必将对大日本军，甚至整个时局造成不可逆转的改变。”桥本深深地看着他，“所以，我会保护你，直到你离开这里，这是我的职责。”
包正看着他的眼睛，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的话里似乎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可他的大脑刚刚经过严重的挫伤，根本无力思考任何东西。
带着对桥本的疑问，他觉得眼前昏黑，沉入了昏迷。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实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