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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1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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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翔走了一段,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在袖中扯了扯邵若拙的衣袖。邵若拙转过头来,道,
“怎么了?”
薛翔奇道,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不到,东西都要凉了。”
邵若拙搂紧了他的肩,声音里带着笑意,
“不着急不着急,我们到别处再逛逛。”
薛翔道,
“你亲娘在家里照顾你儿子,自己倒在外头逍遥,你这心里,当真没有一点负罪?”
邵若拙闻言,挑了挑眉,道,
“没想到你还这么记挂我娘,你这样讨好她老人家,处处替我和我们的家着想,我心里当真十分高兴。”
薛翔一噎,没接下话去。听邵若拙这样一说,倒是将一切都认作薛翔是为了他好才去讨好邵母,只是薛翔自己,说句心里话,却迟钝地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邵若拙听他不说话,心下一咯噔,以为他是害臊了,便笑着拍了拍薛翔的肩头,道,
“还害臊呢?都是一家人了,别这么见外。”
薛翔却不是这样认为,只是邵母对他好,才让他觉得不能亏欠了老人家,至于是不是关心邵若拙,暂且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邵若拙见他实在说不出话来,也不多问,牵过薛翔的手,让他跟着自己又走了几步,望向那大片被日光照耀得五光十色的平波湖面,他复又露出笑容,转眸间尽是柔和之光。
“这里是我们京都里的平波湖,水面极广,可以由这里乘舟一直进入江海。平波,不单指它长年湖面平静,不起波澜,更多是湖心有一个建造在巨岩上的小亭。”
邵若拙见他一直没有反应,便将薛翔拉到自己身边,搂了搂他的肩,看了看他依稀的面容,又转眸望向远处湖中若隐若现的巨岩。
“许多人登上平波亭,远眺四周,见雾气与水面相接,仿佛这湖是没有止尽边际的,便觉天地广大,‘果为巨海长江,何患横流污渎之不能容纳?’因此苍生的困厄挣扎在天地眼中,不过沧海一粟。他们领悟得,自己渺小一生中的得失本就是微不足道的,物喜己悲,对于天地而言,是我们自身想象出的困制自己的牢笼。因而许多人获得了心灵的释然平静,这也是平波湖得名的缘由。”
薛翔听他絮絮说罢,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湖面的寒风吹进他的脖颈,他不由地缩了缩,丢出两字道,
“荒谬。”
邵若拙听他口气不重,应该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伸手将薛翔转过身来,让他面对着自己,一字一句认真道,
“即使你认为我说的是胡话,这些话并不能改变你的想法,我也不会后悔当初做的决定。我也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从未改变过自己的态度,我想要好好保护你,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尽管我的做法并不让你认可,可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
薛翔轻轻挣了挣,退后一步,极力敷衍道,
“以前的事情,你何必再提?”
邵若拙见他回避,心下十分不安,又道,
“过去的事情,我承认我有错,我也知道你不能原谅我,可是你不要逃避这个问题好吗?给我一个态度,即使你将来要反悔……”
薛翔打断他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
邵若拙不由大声道,
“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好了!”
薛翔听见这话,顿时一噎,不愿再继续下去,转身低沉道,
“该回去了,你娘还在等我们。”
说罢,径自抬步走开。邵若拙大声喝道,
“薛翔!”
薛翔也不理他,遵循着记忆慢慢地走开。邵若拙心下窝火,当下也不好发作,快步上去抓过他的手,压抑着怒气阴沉着道,
“你要走到哪里去!”
薛翔毫不客气地甩出他的手,毫不示弱,
“回家啊!你是聋了还是跟我一样瞎了!没听到我说回家吗!”
邵若拙紧紧握了握拳,紧抿着薄唇没再说话,鼻翼因为怒气甚至微微发颤。薛翔也是生气,本就对过去的事情有所介怀,不提及让他暂时忘记也会好过些,可邵若拙总是触犯他的底线,让他对往事越发清晰,薛翔心中亦越发压抑痛苦。
薛翔听他半晌不说话,即使看不见也知对方正在气头上,他静了片刻,才妥协着口气退让道,
“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你让我留下,我可以答应,我们各自退让一步,你也不要再提起过去的事情。你说了,我也不能原谅你,只会让你我之间更加为难。所以……你不要再提了。”
邵若拙眸光微缩,心下十分不安,尤其是那一句不能原谅,仿是一个枷锁,教他此生再也无法得到薛翔的宽恕。邵若拙轻轻抓过他的手,抿了抿唇,闭了闭眼,低声道,
“是我不对,我不会再提了。”
薛翔没有挣开手去,只是用一种无关痛痒的语气淡淡道,
“你没有错,在你的立场上,你做得很对。一点也不错。”只是希望你不要强加于我。
邵若拙听他敷衍冷淡,渐渐有些不是滋味,他抿了抿唇,一下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就愣着没有说话。薛翔听他没有动静,只轻道,
“走吧。”
邵若拙总想说些什么来改变一下这僵硬的气氛,可偏怕嘴拙,又要教薛翔难过,也只敢轻轻握住他的手,牵着他慢慢走。
两人自平波湖回来,街道上的行人已渐渐地少了,道路比起白日里宽敞不少。
邵若拙不敢搂着他扶着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牵着薛翔的手,眼睛又要时刻看着他和路,怕他没自己扶着,又要一脚踩住裙摆摔倒。只可惜这家伙笨手笨脚,薛翔还没动静,自个儿倒狠狠地踩了薛翔的裙摆几下。薛翔也不吭声,任由邵若拙的脑门儿撞在自己头顶纱帽上。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闷着走了好一阵,这时,邵若拙忽觉手中一紧,他停步回头,见薛翔顿住不走,道,
“怎么了?”
薛翔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微微仰头朝着周边轻轻转了转,邵若拙看不懂他的动作,又道,
“怎么了吗?”
薛翔这才低下头来,低声道,
“没有,我们走吧。”
邵若拙皱了皱眉,追问道,
“你听见什么了?”
薛翔顿了顿,正要说话,可忽觉耳边一线锐利的风声暴起!
说时迟那时快,邵若拙眼眸微缩,低喝一声“小心!”,旋即大手捞过薛翔的肩,两人眼疾手快避退开去。此时正是落日橙光大盛,邵若拙眼见一道金光自薛翔披散的发间穿梭而过,随即地面响起细弱的一声脆响。邵若拙凝神看去,顿时双唇紧抿,他抱住薛翔,将手护在他脑后,贴在他耳畔边低声道,
“我们走!”
便毫不迟疑地拉起薛翔快步离去,而双眼时刻注视着周围的动向。薛翔也不说话,紧跟邵若拙的脚步。
两人才是疾步走了几步,邵若拙却是忽地一顿,顺手扶住薛翔以免他摔倒。薛翔听他有些急迫道,
“我们这边走!”
薛翔没有反驳,正要起步,可邵若拙却见那马车里的人探出头来,四下缓缓地望了望,不等邵若拙拐进巷子,那人的视线已转过自己身边,那张小脸上顿时流光溢彩。
邵若拙叹了口气,在心底啐了声该死,又停下步子来,扶住薛翔,低声道,
“不要说话,听我的。”
薛翔皱了皱眉,即使心下有惑这时也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