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独孤长恨

7、第 7 章

　　知道飞翔的感觉吗？
　　――那是比踏上战场还让她血液沸腾的事。

　　她的血液在战场上会在杀人后由沸点直接降到冰点，连心都冰封起来。

　　可是操纵机械鸟飞翔，却让她血液一直蒸腾再蒸腾，说不出的快乐在身体里释放，让她忍不住想大喊。

　　事实上，她在操纵机械鸟从两棵相距不到三尺的云杉间成功穿过时，她确实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类似龙吟的啸声，惊得林间飞鸟无数从深林深处惊慌逃窜。

　　――强风凛凛凛冽交织山林雨后特有的草腥味暖风扑面而来，绵延的青绿，偶尔露出的土岩像孔雀石散落绿色的长毯上。
　　――松林、河流，大山，深蓝的天空，快要下山的落日，姿态优美飞行长脚鸟儿们，以及站在她身后无论她怎么折腾都岿然不动的花儿。

　　此情此景，必是她此生最美的风景之一。

　　“前面有湖，我们今晚在那里休憩。”花儿的声音稳稳的，有让人想听从的力量。

　　她扬扬眉，夜视力和体力都不错的她，到是不介意连夜赶路。
　　但是花儿饿了吗？
　　这么想着，可是她心底很高兴这样的路途走得更慢些才好！

　　草绿了，湖水更开阔。
　　长脚的白羽黑色长喙鸟儿们一群群湖面梳洗着自己的羽毛，当花儿脱下鞋赤脚走向那如镜面般平静的大湖汲水洗去这一路风沙的时候，她才恋恋不舍从机械鸟上跳下来。

　　转身，看到湖里的花儿，她一愣，转瞬心情无比美好欣赏湖面最动人的一幕。

　　那样身姿挺拔的少女，纤纤十指缓缓的松开长辫，黑色如纱的长发披散在腰间，轻轻散浮在水面。
　　花儿五官本来就深邃，不怒自威。
　　披散的长发柔和那样凌厉的相貌，站在水里，如同这座山林的精魂化成了人形。

　　不带任何人味的模样，却让她看着心里觉得有一处妥贴无比。
　　她知道那样冰冷不识人间烟火的外表下，有一颗怎样柔软的心。

　　花儿从湖里洗完上来，立刻有人体贴递过来干净的衣物。
　　不远处的火堆上鱼肉烤得焦香，天色暗下来了，星空灿烂。

　　那人眼角眉稍都是温柔的笑，不同于平时的戏谑。
　　她喜欢这货这样的笑，让人打心底的舒服。

　　“以前经常来吗？”趁着给鱼撒盐花的功夫，那货笑问。

　　“不是经常。”自从种下那棵被她动过手脚的丹木后，她就一直没有勇气再来看一眼，要知道师傅找到最初的丹木，高达七丈，郁郁葱葱，盛夏时开满浅黄的花朵，结出来的果实就是巨型的稻米且味道甘香，煮熟吃后，就是她这种大块头，也能一顿吃饱，一天不饿。

　　师傅说如果丹木能在改良之后，长在除了圶山之外的地方，人们就再也不用挨饿。

　　她啃着鱼骨头，想想自己对那株小丹木苗做了什么，不由心更虚起来。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那家伙没心没肺的抓了一只长脚鸟，大概在研究能不能吃。

　　“徐行中，你见过丹木吗？”她问。

　　那货终于拔了鸟毛，把鸟放在火上烤了。

　　“你种下的丹木和我见过的丹木有什么不一样吗？”那货居然直截了当的笑着问。

　　一想到自己种下的东西，花儿眼角抽抽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徐行中嘴角微挑，就算是个最迟钝的人也听得出花儿话里的言不由衷。她是越来越期待自己将见识之物，同时识相的不再围绕这个话题打转。

　　花儿一口一条小鱼吃得正香，脸上沾到油渍。
　　她家厨子忍不住伸手过来帮她去擦，没料到触碰到她脸上黑印。

　　她也未曾在意，只是她的厨子一碰她的脸，就觉一阵炽热的气息烫入皮肤里，就像火烙炽痛。

　　她一怔，她的厨子也呆住，一个感觉脸疼，一个感觉到指间的高温，好在疼痛不过片刻的事情。

　　当她的厨子放手，一股暖热的气息缠绕在被碰触的皮肤下流窜。

　　她的厨子看着她，然后嘴角带了深深的笑弧，跟她说。

　　“怎么会是麒麟印！”

　　※※

　　花儿苦恼的盯着水中的自己。

　　岸边火堆的光并不足以照亮湖面，但仍可见她脸颊一侧，不在是黑乎乎一片，却有黑金颜色的光芒流动成形，在面颊上就像多了一个纹身般现出兽形纹镌。

　　这玩艺像个装饰品，就像族里的男子会在自己的身上纹上本族信奉神兽一样。

　　为什么她脸上的黑印会突然变成这么一个纹身？

　　徐行中看着自己的手指，虽然没有继承到全部巫女之力，但她仍然可以随意破开三界之中所有障眼阵法。

　　看来是她无意间破那道麒麟印上的法术。

　　一侧身，就看到花儿从湖边回来，抬着漆黑的眼睛直盯着她。
　　她知道花儿有话要说，就等着花儿开口，谁料花儿低了头，好半天才轻声道：“徐行中。”

　　她问怎么了，花儿扫了她一眼，嘴巴张了张，没说话。

　　她笑了，道：“想知道什么是麒麟印？”

　　话音刚落，只见花儿右手一闪，抓着她的手，动作快的跟抢肉骨头似的，力道拿捏的准，她想动一下也无法。

　　这？？？

　　她手被花儿紧紧握着，微微笑了，道：“麒麟为仁兽，烙以麒麟印，以镇凶煞。”

　　“从一出生就有了。”花儿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听出几分郁闷。

　　她告诉自己不要笑，千万不要笑，不然会被花儿当骨头啃的。

　　“哦，也许出生时，凶气太重了，所以要用麒麟印遮遮。”

　　一出生就烙下这种玩意，花儿出生时，到底发生过怎么样可怕的事情。
　　山崩还是地裂。
　　麒麟印通常是金色，白色已罕见，黑色的……她看了一眼不说话的花儿，没有那黑乎乎的一块，那古老的黑色兽纹神衬得花儿容貌刚凛，威风异常。
　　妖异仍在，但好看了不少。

　　只是这纹路莫明奇妙让她看不顺眼，趁花儿年幼无力打下此印，长久以来耗竭花儿的精力。呵！这玩艺对魔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善意的礼物。

　　“花儿，想我弄掉它吗？”

　　她笑得温柔，眼神却有刀光剑影。

　　“不！”花儿淡淡吐出一字。

　　“不觉得难受吗？”
　　之前不知道，现在看到这烙印，越看越像给穷凶极恶之人打下的罪印让她看着心里莫明窝火。

　　花儿摇头，此印若立消，她保不准会凶性大发，那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她的厨子。

　　“习惯了。”

　　花儿这一句话，怎么听着像安慰。

　　花儿握着她的手，不再说话，吃饱了就看着火堆发呆。

　　她看着花儿无悲无喜，无嗔无怨的侧颜，没由来安心感涌上心头，再看一会儿，居然觉得自己倦了，就倚着花儿睡了过去。

　　花儿紧紧抓着她家厨子的手，想着臭老爹也曾带着她到处找人给她弄掉脸上的黑印，想不到黑印之下居然是麒麟印，到底是谁有可能在她臭老爹眼皮底下给她烙下此印……而她的厨子在她臭老爹寻觅多年无果的情况下，就轻易弄掉了这麒麟印上的法术，这就是师傅也办不到……她家厨子的能耐是不是太大了点。

　　握着那货的手，指间温暖，让她不愿意去细想去分辩她家厨子是什么，哪怕答案呼之欲出。

　　时间在这片湖水边流过。

　　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见花儿还保持同个姿势坐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花儿的肩给枕麻了，赶紧狗腿起身给花儿去捉鱼抓兽做早饭。

　　早饭时，还是沉默。
　　她也逐渐习惯花儿食不言寝不语的模样。
　　只觉得花儿这模样极乖，让人忍不住想摸头。
　　不自觉心头欢喜。

　　她们乘上机械鸟，再度起飞。

　　半日后，眼前景色大变，峰峦迭起的山脉与乱石，植被稀疏，地表攀爬着低矮的灌木与不知名的苔藓，山顶的皑皑白雪映着阳光，一棵树长在山顶，遮天蔽日？？？

　　“温柔善良不是力量，但守护着温柔善良却需要的力量。”

　　当她险险躲过一发冲着机械鸟而来的炮弹，是的，只能这么形容那颗擦着她的脸而过的超大米粒。
　　是的，白生生像家里神农鼎那么大的白米粒！

　　花儿如是说。

　　※※
　　扶桑，木也。
　　天下之高者，扶桑无枝木焉，上至天，盘蜿而下屈，通三泉。

　　她是看到了栖息金乌的扶桑树了吗？

　　那高达二千丈，大二千余围的巨树是什么？

　　还有为什么靠近它就将自己的果实喷出攻击她？

　　长得这么大本身就很离谱了，还长得像一个大型战地攻防建筑。

　　“花儿，你要征服三界吗？”她大声笑道。

　　花儿难得不自在，道：“我的部落经常会有野兽来袭，我只是想种地之余弄点东西保护我的族人。”

　　等她见识到那株酷似扶桑的丹木四周种的其他植物，比如会放出臭屁的参薯，以及会结花岗石桃子的桃树，以到处跑像剌猬似的人参后，她捡起掉到地上的眼球，重新安回眼框里。

　　难怪神农帝自己不来，叫花儿来。
　　来了大概不是吐血就是喷饭吧！
　　果然是狡猾的大人啊！

　　“能搞出结肉骨头的树吗？”她立刻转身问道。

　　花儿愣了愣，这货适应起来好快，而且反应更快。

　　“嗯，种出来了，再过两个山头就可以看到。”她答。

　　之后，她终于见识到她家厨子对食材的爱了，整个山头，包括那株高达二千丈，大二千余围的丹木都被她家厨子装到自己的乾坤百宝袋里。

　　“徐行中，不觉得沉吗？”
　　要知道乾坤百宝袋是放在这货身上的，里面的东西也是压在这家伙身上的。

　　哪知这家伙笑得再灿烂不过，轻飘飘的就把乾坤百宝袋挂回身上。

　　移动的肉林。
　　会走动的粮仓。
　　徐行中在她眼里会发光。

　　且不说人族可以扛下这样的份量合不合理，但看这家伙毫不犹豫为她背着这么多吃的，她就感动到什么都忘了。

　　臭老爹说过，花儿，你要是遇上一个喂得饱你的人，你就嫁了吧！
　　啊咧！这个好像被她撞上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