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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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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很冷,皮肤感觉就像贴在冰凉的地面。
一阵阵的腐臭味萦绕在周围,林舒从梦境醒来,只觉头痛欲裂。她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但是眼皮仿佛承重般一动不动,只有眼皮下的眼珠着急的转来转去。
渐渐能听到“嗬嗬……”的奇怪的声音,很近,就像隔着一道墙。林舒手指动了动,终于眼睛用力启开了一条缝。
身边没有人,看不清身处何地的她重新疲惫地合上了眼,只瞥到好像是一户欧式的房屋阁楼,自己此刻仿佛正趴在床边的地板上。
她试图撑起上身,却只是抬了抬手臂,全身还是没力,连把从地上趴着的姿势改成坐姿都不行。
楼下传来压抑着的搏斗声,还有什么被劈开的声音。自己是被绑架了吗?林舒心里对自己嗤笑一声,怎么可能,自己无钱无势,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绑架的。
即使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梦境里的一幕一幕就像回放了她的一生。
那就是她的一生呵,短暂而执着可笑的一生。
心底像被挖了个洞,空空茫茫地,又酸又涩,深深地,只有痛,麻木着。
为什么还活着呢。
林舒茫然地想着。
楼下声音渐稀,“嘭嘭嘭……”的捶门声在近处突然响起,房门发出不堪重击的酸牙的嘎吱声,楼梯间有人压抑地哭泣低呼着奔上来。
林舒努力张开眼,房门已经开裂,一只腐烂的手从裂缝伸进来胡乱地挥舞着,林舒怔怔地看着那只像从坟墓内爬出来的手击中门把手,推开门向她蹒跚走来。
“腐尸腐尸腐尸……”林舒呆了,脑子里只有这两个词在不断地回响回响……
那恶臭已经越来越近,只有几步之遥了。
门外忽然冲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奋力将那腐尸击倒在地,冲过来不停用英语叫着“塔西娅——塔西娅——”然后抛开手中的球棒,将林舒费力抱起往外跑。
女人看起来应有四十岁左右,抱起林舒走路都有些困难,更别说抱着她往楼下跑了。汗水将她额上的头发黏成一缕缕地贴在皮肤上,脸上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女人喘息得厉害,双臂不由自主地哆嗦着,透过她并不强壮的肩膀,林舒朦胧看到那腐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被经过的楼梯转角挡住了视线。
待到楼下,女人已经脱力,最后几梯台阶直接腿软的滚了下来。即使这样,她仍然将林舒牢牢地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作为缓冲。
“宝贝,没事的——没事的——”女人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想再抱起她,一踉跄,又摔倒在地上。
林舒仰面躺在地上,侧头注意到她的脚一瘸一瘸的,应该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受了伤。
楼梯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林舒恍惚地看着挣扎着抱她的女人,心底有些为她着急,想要对她说,放弃吧,你快跑,死不死的我根本无所谓,活着对我来说也没什么非此不可的意义。
但是,望着她强忍着泪,还要努力扯着嘴角,微笑着安慰自己的样子……忽然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了,这女人是不会放弃的,这样的感情,很陌生。
陌生得林舒清楚地知道,能让眼前这个女人,如此不顾一切想要保护的那个人,不应该是自己。
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急停刹车和关车门声,两个人的脚步跑向房里:“艾丽莎,我们回来了。”
“妈妈,我们找到药和食物了——哦,不!该死的!!”
中年男人举枪,瞄准,“砰”,咬上女人肩膀的腐尸头上一股血浆爆出。
年轻男子冲上去,一脚踢开趴在两个女人身上的腐尸:“妈妈!哦!该死的!爸爸,怎么办……”
中年男人紧紧地抱着妻子,红着眼瞪着面色苍白的儿子:“检查一下塔西娅身上有没有伤,菲洛米娜在哪里?!快找到她!”
年轻男子一惊,急忙将被保护在最底层的林舒上下检查一遍,松了口气,连忙冲入客厅:“菲洛米娜——菲洛……哦,老天……爸爸……”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
中年男人放下妻子,踉跄走过去,只见到儿子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流出,跪在肚开肠破的小女儿身边。
旁边是两具头脸被捣得稀烂的腐尸,其中一具头骨上还卡着一把菜刀。
小女儿头上的蝴蝶结歪歪地斜在血迹斑斑的脸颊旁,稚嫩的小手被扳断成了个诡异的角度,腹间血肉一片模糊,了无生息地躺在地板上。
“赫柏——”中年男人听到妻子断续的呼叫,连忙强忍悲痛回身搂住她:“艾丽莎,我在,科瑞斯也在,科瑞斯快过来!”
“对不起,赫柏,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女儿。”艾丽莎捂着洞开的伤口,汩汩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指缝溢出,忍了多时的泪终于从她的眼眶中掉了下来。
“菲洛米娜……偷偷开了门去院子玩,我没有看好她……我在楼上照顾塔西娅,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幸好塔西娅没事,否则我……对不起……原谅我……”
赫柏紧搂着妻子,布满泪水的脸死死地埋在她的肩窝,心如刀绞:“艾丽莎,艾丽莎——”
女人含泪,微笑注视丈夫:“杀了我和菲洛米娜吧,我不想变成那个恶心的东西……”
“不,妈妈,不要离开我们!爸爸,我们把妈妈和妹妹关楼上吧……爸爸,爸爸!”科瑞斯抓住女人的手,哀求地看着父亲,哭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科瑞斯,你想看到妈妈和菲洛米娜也下地狱吗?!不,你们带上塔西娅走吧,杀了我们,离开这里,一定会有地方是安全的!听话,我的好儿子!”
艾丽莎眷恋地深深看着面前的三人,真是不甘心啊,如果没有这场灾难,如果不是自己的大意……
或者自己真的能够跟赫柏白头到老,艾丽莎抬手抚上丈夫的头顶,这个凡事都坚毅以对的退伍军人,如今却不知所措地紧紧抱住自己,力气大得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
相濡以沫二十多年了啊,要是算起来,也该是银婚了吧,艾丽莎的眼眶再度湿润。
身上一阵阵地寒冷,她费力地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不停地擦拭着自己脸颊上的血迹的儿子的手:“以后凡事要跟爸爸商量着解决,照顾好妹妹,也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科瑞斯才刚刚大学刚毕业,本该开始他精彩鲜活的人生。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他尚余些许稚嫩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原本开朗的的神情,只有满目伤恸。
“……嗯!”科瑞斯心疼地大颗大颗掉着泪,将头部埋在母亲怀里,死死咬着牙,不让悲泣声溢出喉咙。
艾丽莎最后看向身旁挣扎着试图爬起来的女儿,塔西娅是最让她放不下的孩子。
自小就乖巧可爱的她,是三兄妹里最受宠爱的一个,但是自从高中在学校出了那件事以后,那个曾经乖巧贴心的孩子就封闭了自己的心。
医生说这孩子患上了自闭症,因为没办法走进人群,塔西娅已经辍学两年之久。
两年不间断的治疗不但没有打开她的心结,反而让她变得越来越抑郁。
曾经每天放学后都会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讲述一天的见闻的女儿,已经很久不曾出过房门,很久不曾开口说话了。
如今她要是去了,父子俩人能有更多的精力照顾好这个孩子吗。
艾丽莎就快被心里那浓重的不舍和担忧给淹没,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啊。
女人望过来的那复杂的哀伤的眼神,让林舒不由想起了,幻象中幼儿的呜咽声,她的心里渐渐升起细细密密的痛楚。
林舒的眼中缓缓浸出泪来,不由自主抬手抚上她的眉眼。这就是母爱吗,多么遗憾,还没来得及好好认识,就要永别。
这就是母爱吗,这就是自己从未体会过,也没来得及给予的,母爱吗。
感觉到女儿小心翼翼的亲近,艾丽莎安抚地露出笑容,能在临死前看到塔西娅病情好转,总算不晚。
“我爱你们……赫柏,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