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庸人自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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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烨对于徐家这一大家子，从来都持保留态度，不想评价，也不屑评价。
所以当徐淮安笑容满面地从高尔夫车上跳下来，仿佛很熟悉似地开始叫他“小乔总”的时候，乔烨的第一反应就是厌恶。
徐淮安长了个瘦瘦高高条子，一张脸却生得肉鼓鼓，笑起来皮肤和肌肉各自运作，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站在一两步开外的地上，他微供着身体向乔烨说话。
第一句是：小乔总，您好您好。
乔烨没理他，因为这完全是个废话。所以只是自顾自地低下头去看着地上的高尔夫球，心里默然地计算着剩余的杆数。
很快徐淮安的第二句废话也来了。他说，小乔总，我知道您时间宝贵，但这件事情确实和华尔有关……您看……
句末的“看”字被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显示出一种小心翼翼却又洋洋得意的神气。同时两只眼睛快速地向着旁边的秘书一瞟，期待着对方能识趣地给他一点面子。
当然了，他徐淮安今天是来纳投名状的。在华尔上市的关键时期，他作为一名重要的情报提供者，应当足够撑得起这样一份面子。
所以话一说出去，他脸上未卜先知似的就生出了几分自得。
抬头看秘书。秘书冲他微微一笑。他受了这笑的鼓舞，于是继续追着去看“小乔总”。
果然，小乔总也被他这个消息打动，终于不看球，愿意转过头来看着他了。
徐淮安，老狐狸似的眯起两只眼睛，等着小乔总更近一步的下文。
然而没有下文。
小乔总的视线笔直地从他脸上掠过去，看了看他头顶上画一样的蓝天白云，然后把球杆交给旁边的球童，长腿一迈，扭身就上了不远处的高尔夫车。
秘书是跟着他一起走的，后面球童也走了。偌大一片绿草地上，很快就只剩下了一个徐淮安，站在大太阳底下，额头鼻尖上全是热汗，遥遥地目送着一个车屁股。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恼羞成怒一词的时候，悄悄安排他见面的人到了，很不知趣地向他挤眉弄眼，问他，成了吗？
徐淮安先是被他问得一愣，回过神，立刻把手里的皮质公文包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去：“成？成个屁！”
对方被他砸得一踉跄，满脸惊愕。
徐淮安气急败坏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捡起了地上的公文包——包里装着他举报徐卫东搞内幕交易的证据，拿到哪里都是一个不小的筹码！
快走回停车场的时候，他拨通了徐思洋的电话。
电话的背景音很嘈杂，时不时有广播的声音在播送乘客登记提醒。
“你在机场？”徐淮安问，声音明显有点急，“徐思洋！你不会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吧？”
徐思洋抬头看着前方大屏幕上不停翻动着的航班信息，语气倒是比他镇定很多：“没忘啊，你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该合作的时候就要合作嘛。”
“那你现在上哪儿去？你要去给徐卫东通风报信吗？”
隔着电话也感受到对方的不满，徐思洋有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接连吃了两波气，徐淮安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他开始为自己的计划感到焦虑了，后悔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考虑让徐思洋也参与进来。但没有这个小兔崽子也不行，他最好用，用完就可以丢，不用他用谁！
思来想去，徐淮安最后还是被巨大的利益诱惑给说服了，并且认为徐思洋这样一个小角色，根本不足为惧。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地对他说：“你记住你想要的东西就好。”
话还没说完，徐思洋这边已经把电话给掐断了。
下一秒屏幕跳转，又回到了正在发送信息的界面。
“哥，我下午就到，你来接我吗？”
“别让周桓来，他这个人话太少了，木头木脑的，没意思。”
“等我到了那边，你带我出去玩吧，去哪儿都行。”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你别生我的气了，我就是太想你了。”
“你想我吗？”
……
一长串的信息占据在屏幕的右侧，左侧完全空着。再往上翻，上一次的回复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月前了。
徐思洋咬着嘴唇，两道眉毛越锁越紧。
……
到底还是周桓去接的人。
徐思洋拉着行李箱，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最后停在装有豪华大床的卧室里。他坐下来，两只眼睛在墨镜底下盯着门边的周桓。
“我哥呢？”
“和鲁小姐还有几个朋友海钓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夜里。”
“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早就计划好的？”
周桓想了想，说：“是鲁小姐那边定的。”
徐思洋没什么好说，装着不大在意的样子，走到连着卧室的阳台上去。
徐卫东给他安排的这间酒店是近海的一处别墅群，一面海一面山，别墅在延绵葱茏的绿木里，好像被碧波环绕的小艇，也像童话故事里被放置于隐秘之处的鸟笼。无论哪一种，都含有一种羞于见人的意味。
不过这是徐思洋后来才品出来的。
当他问起他们路演的会场和流程安排的时候，周桓告诉他，相关人员以及场地设置并不和他们很近，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多小时。
徐思洋的脸瞬时就冷下来。背对着周桓，他站在阳台栏杆边，目光沉沉地向下方的绿树和沙滩望下去。
“你去跟他说，今天晚上我必须见到他。他要是不来，那就永远也别见了。”
徐思洋设想过有关他和徐卫东的很多种结局。其中有一条，连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堪，那就是如果对方愿意，即便是在他结婚以后，他也可以继续这样保持两个人的关系。
然而即便是这一条，让他做好了所有牺牲的准备，他也依然不在徐卫东的选择范围之内。
这么一想，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还不如林晓。至少在他们共同的朋友面前，林晓还有一个所谓“爱人”的身份。他却是从始至终，不配和徐卫东产生爱的。
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叫徐卫东哥哥。那时候他爸爸还在，两家人关系不错，经常互相走动。
他刚上小学，徐卫东已经是个中学生了。个子高高的，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徐爸爸把他带到徐卫东的房间门口，说，走，叫哥哥带你出去玩去。
徐卫东那时候总是很不耐烦，从写字台前转过身，眼神和表情里全是对他这样一个小不点的嫌弃。他却很喜欢眼前这个不待见他的哥哥。
所以徐卫东把他带下楼，把他交给便利店门口卖气球的老板娘，抛下他准备和同学去打球的时候，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用尽所有的力气，哭得满脸通红天崩地裂。
徐卫东简直被他吓住，转过头，惨白着一张脸看他。
他在泪眼朦胧里看回去，看到徐卫东眼睛里的嫌弃少一点，再少一点，变成恐惧，变成不知所措，最后变成心疼和怜悯。
徐卫东走过来，安慰似的抱了抱他，回过头对那两个骑在自行车上的同学说：“你们走吧，我今天不去了。”
同学对他的婆婆妈妈和他怀里的小哭包嗤之以鼻，叮铃铃地打了一串车铃铛，骑上自行车潇洒离去。
徐卫东看看他们的背影，却只能唉声叹气。最近他已经因为成绩上的事情跟老爷子闹得不大愉快，他怕这小哭包再回去告状，再让他爸给他揍一顿！
低下头看看小哭包，小哭包已经不哭了，呼哧呼哧地吹着鼻涕泡。
望着对方满脸泪痕的小脸蛋，徐卫东感觉很无力。
而眼下，时间过去了十几年，对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徐思洋，他又再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无力。
徐思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一些残存的夕阳穿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把他照成了一尊红霞砌成的雕像。
雕像动也不动，静默无声地往下掉眼泪，不是惹人厌烦地一串接着一串，是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在他脸颊上滚下来。
徐卫东以为自己早已对这种名为“流泪”的小把戏完全免疫了。然而许久不见，徐思洋消瘦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有些动人。就像昨天晚上鲁佳忽然跟他提起分手，那种决绝的样子也是动人的。
走过去把徐思洋抱进怀里，他用下巴贴住了他的发顶，安慰似的，小声地说：“别哭了，哭什么呢？我不是回来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庸人自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