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历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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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这么早？”
“难道她在这里还有事要做？”
“……这倒没有。”
虽然事情来得匆忙，但父亲能答应已经是预料之外，她们也不再多要求什么。于是第二天顾采在岸边依依不舍地将烟儿送走，望着船只远去的方向，几乎要化为一尊望妻石。等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枕水居，面对的却是忽然之间变了脸色的顾清渊。
从亲切的长者变成神色铁青的审判官，顾清渊沉着声愤怒地质问道：“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采愣在那里：“父亲在说什么？”
顾清渊鹰爪一样刚硬的手掌钳住她细白手腕，眼里几乎要喷出怒火来道：“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碍着那个烟儿在我一直没发作。爹问你，你已非完璧之身，还怀胎两个月，可为什么又口口声声说要跟那女子相守！你到底在想什么？孩子的爹呢！”
他一心以为顾采和那烟儿是和当年的顾清涟一样的情况，两人彼此纠葛冲破内心挣扎，正试图挣脱世俗桎梏，作为唯一亲人的他，绝不能太过粗暴的态度相待。他悔了这么多年，越发觉得两个女子之间的感情多么圣洁专一，他认为那是远远凌驾于肉.欲之上的纯粹的爱。他做了无数思想准备，总算说服自己接受女儿也喜欢女人这个事实，谁知道一见面，忽然察觉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顾采简直要被他一顿怒吼里的话给弄得晕过去：“什么孩子，你在说什么！”
看她这种反应，顾清渊暴怒的情绪渐渐有些减缓，他紧紧皱着眉，道：“你不知道？是那个男人强迫你的？告诉爹，是谁！”他就是见女儿有身孕，那烟儿又明显是不知情的，才会找个理由让两人分开，他必须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从来没有什么男人，”顾采挣脱手腕，“父亲你别胡思乱想！”
“连、连孩子都有了，还没男人？！”顾清渊被这个不知检点的女儿气得半死，话都说不利索了，“顾采，我跟你说，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薄情寡义，欺瞒背叛！我看那烟儿虽然痴了些，但对你一片真心，你为何要玩弄人家的感情！我的女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要怎么跟单纯父亲解释其实女子之间也可以破身呢，要怎么解释吃了药就能独自生子的事呢？顾采最终决定对他的质问充耳不闻，只问道：“你确信我有孕？”不等顾清渊回答，她转身要走，“我去让枕墨看看。”
顾清渊责备道：“枕墨的医术是我一手教的，你让她看什么！还嫌事情不够乱吗！”
顾采停住脚步，心下一片恍惚，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那药居然是真的……”
见女儿这副心神不属的模样，顾清渊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上前道：“算了，这事情回头慢慢说。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顾采抬头：“什么？”
“你这里是不是有两个新来的侍女，一个叫修唯，一个叫越礼？”
顾采摇摇头，道：“不是侍女，越礼现在做巡逻队长，修唯在后厨帮忙。”
顾清渊凝眉道：“你可知她们的来历？”
顾采垂着眼帘想了想，道：“修唯是和京湘阁逃跑的镜主，先前跟姑姑有段交集，越礼……我也不清楚。这两人怎么了？”
顾清渊眸色深沉，缓缓道：“越礼的来历爹知道，她是从魔鬼地下城跑出来的。”
顾采闻言猛然抬头，面上一惊：“什么！”
顾清渊道：“魔鬼地下城又称不夜之城，是个宝藏与性命不能共存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森罗宝殿，住着十殿阎罗，越礼就是其中的第十殿——转轮王。地下城只能进不能出，我很好奇她是怎么跑出来的，为什么会跟湘阁的细腰姬扯上关系，还跑来找你，纠缠这么多日子，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实在令人不得不防。”
顾采沉默半晌，道：“父亲似乎对不夜之城十分了解。说起来，先前父亲为什么要派人杀死我关在水牢的人？是怕他泄露什么秘密吗？爹有什么是不能让女儿知道的？”
顾清渊抬手抚摸着她乌黑长发，轻声道：“事到如今，爹还是将一切都告诉你吧。”他目光望向窗外，眼神中充满怅然和缅怀，“我原本想着等大功告成再告诉你，甚至昭告天下，但如今看来，那也只是痴心妄想了。”
当年顾清渊疯狂迷恋着顾采的母亲，这种病态的狂热从未随时光却稍有褪色。在她死后不久，顾清渊便开始了对复活之法的研究，他炼丹炼药，摆阵作法，搜罗尽了天下所有相关秘籍和传闻。最后当他途径西南五毒教派地时，从当地苗民口中听说了奇妙的巫蛊之术，以及被当地人所厌弃和深深忌讳的炼制毒尸之术。
顾清渊从绝望中找到了一丝生机。他想将妻子的尸身制成不死毒尸，即使浑身腐烂面目全非，只要还能眨眼，还能听他说话，他便觉得人生无憾。只是炼制毒尸的秘法太过邪恶狠毒，早已被五毒教内部销毁，顾清渊从毒尸之术最兴盛时残存下来的那些人口中获得只字片语，他翻遍古书典籍，耗费无数心血，总算摸索出些许门道。
就在此时，妹妹顾清涟和女人私奔的事情发生了。
看着妹妹空洞而怨恨的眼神，顾清渊忽然感同身受，当年看着妻子逝去，他也是这样心如死灰。顾清涟与他断绝关系，千里北上，再没回过东海一步。时间愈久，他越是感到愧疚。于是顾清渊想着要复活的人，多了一个名字。
逆天之术，需要逆天的手段。为了给自己准备充足的材料，以及一个绝对完美的环境，顾清渊制造了魔鬼地下城。
那里藏着他庞大的百年家业，所有令人垂涎欲滴的珍贵秘籍、天材地宝、神兵宝甲，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倾尽整个东海之力的宝库，足以令一个王朝为之疯狂！
他命人传播到处宝藏的秘密，将藏宝图的收集活动变成智力与武力的考验，用艰难到极致的前奏，来唤醒所有人的好奇和欲望。然后针对每一批靠近的人，他会命人制造出不同的入口，在他们进入后立刻毁掉。那些陷入地下城的江湖人为了活下去不断厮杀，顾清渊便用他们的尸体做炼制毒尸的实验。
他不用活人做实验，因为他真正想用来炼制的人已经死了。他必须制造很多很多尸体，连绵不绝，而且要新鲜，要质量上乘。
魔鬼地下城有一个狭窄的出口，但是那个出口有重兵把守，除了带着顾清渊令牌的人可以安全通行，其他人胆敢冒头一律诛杀。
“越礼绝对不是从那里出来的，但我的人找遍了整座城，也没发现别的出口。”顾清渊蹙眉道，“还有，我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一个半成品，也莫名其妙被人给毁掉。这一切，我需要一个解释。”
顾采被父亲口中的一切深深震撼，好半天没回过神。对于父亲不择手段制造地下城想复活母亲这件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抱以怎样的态度，她迟疑地道：“爹，我想母亲……一定不喜欢你这样。”
顾清渊笑道：“那又如何呢，只要她能再次睁开眼睛看着我，对我眨眨眼，我就是让她一剑杀了也愿意。”
正说着，两个身影忽然从房梁上落下，伴随着奚落声：“还真是痴情啊。这是不是就叫做——血染江山的画，怎敌她眉间一点朱砂？不好意思顾姐，我俩最近比较习惯当梁上君子。”
顾清渊望过去缓缓道：“你就是越礼。”
越礼点点头：“是我。”
顾清渊上下打量她一番，道：“我昨日初见你，便觉得无法看透你深浅，果然是高手，带着一个人藏着，我都察觉不了。”
修唯笑道：“顾老伯其实不用这么敌意地看她，我们俩绝对没有和你作对的想法。”
越礼道：“我的确是从地下城出来的，但是怎么出来的，我也没办法告诉你。还有我和修唯呆在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保护顾采。至于个中详情，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
顾清渊意外地扬扬眉，道：“保护我女儿？谁派你来的？”
修唯指指房顶，道：“创.世神哦。”
“你这小丫头，和他们说的一样爱胡说八道，”
“你看吧，都说你不会信了，还问。”
顾采自从知道自己真的怀有身孕，对这两人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她一面觉得她们身上的确有些神鬼之说的样子，但看着修唯满口胡言乱语的样子，一面又觉得并不值得深信和畏惧。
“越礼，”顾清渊忽然神情肃然地道，“老夫多年未曾遇上旗鼓相当的敌手，今天看你的本事，似乎不在我之下，不如你我来比划两下？”
越礼眸色一暗，道：“乐于奉陪。”
顾清渊闻言一笑，用内力将搁置一旁的巨大剑匣催开，沉重巨剑落入手中，他抬头盯着剑身，手指从剑面上滑过，道：“此剑多年未曾见血，希望今日……能让它战个痛快！”
两人提气纵步轻功跃出院子，在屋顶上相对而立。
越礼抽出背上冰魄寒光剑，凛冽剑意让顾清渊眼睛一亮，道：“霜剑！你居然能使得动它！”这柄稀世宝剑在他宝库内呆了不知多少年，常人一碰便是整条手臂都被冻结，何况是挥动，这丫头果然不简单！
修唯在一旁吹个哨子，道：“准备好了吗各位？那么现在……预备，起！”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化为虚影，迅速缠斗在一起。庞大剑意几乎肉眼可见，形成呼啸的烈风。兵刃交接，不断响起剑气摩擦的破空之声。
诡异的是，随着战况逐渐激烈，天色渐渐阴了下来。修唯一开始还以为是要下雨，哪知道放眼望去，只有他们这边头顶乌云密布。阴沉沉的黑云压下来，在天空形成巨大的漩涡，其中隐约可见暗紫电光如蛟龙闪过。
“不是吧，你爹要渡劫？”修唯看着天空目瞪口呆，“还是这两人打斗太过精彩感动天神，准备召唤神龙了？”
顾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观，不确定地道：“难道是神兵宝器相遇所招致的异象？”
“等他们打完问问怎么回事。”修唯合掌道，“所以说，现在父母那边已经解决啦，你就安心养胎，等着生个大胖小子吧。再几个月，我的任务就算完成咯。”
顾采不置可否，却是面带犹疑之色：“修唯，你和越礼到底来自……”
话没说完，只听一声金石碎裂之音，两人齐齐望去，发现竟是顾清渊的剑被斩断了！
顾清渊拭去唇角鲜血，忽然放声大笑：“后生可畏，果然是后生可畏！”
“这么快就结束了！”修唯瞪着眼睛道，“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顾采神色复杂地喃喃道：“有时高手过招，只需一念之间。父亲……居然输了。”她那个无所不能天下第一的父亲，居然输给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不对！”半晌没见越礼下来，修唯面色忽然严肃起来，“你看你爹脸怎么了？”
顾采闻言望去，也是一惊，只见顾清渊紧闭双目，半边脸上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赤红色狰狞纹路，乍看下像是野兽的利爪，看上去十分可怖。
持剑而立的越礼看着顾清渊身边的状态，发现他的数值在以诡异的状态不断上涨，尤其是等级，直接变成了三个问号。
“这是狂化了？”她蹙眉自语道。
那些数据上涨到尽头终于停止，与此同时，顾清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采忙唤他一声：“父亲？”
顾清渊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看越礼，又看看修为，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温柔敦厚的笑容：
“Hello，冒险者。”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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