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契约书[GL]》帝恨

10、浴火

　　越礼发现她和修唯的时间真的是不同步的。

　　修唯这边两人聊天还是半个时辰前的事，但对她来说已经过去半个月。

　　这天半夜解决掉两个来偷袭的人以后，炼血化骨镜终于被再次染红，颜色甚至比上次还要艳丽那么一些。她回到自己殿里抱着镜子准备跟自家媳妇说说话解闷，莫敬麦忽然跑来说出大事了。

　　“十三层的怪物跑出来了！”他气喘吁吁地道。

　　森罗宝殿分为十三层，越礼所在的转轮王殿是最后一层，她刚来的时候挑的七层，后来为了方便别人挑战让她放血喂炼血化骨镜，她才挪到最底层。十殿阎罗，到第十一层便无人居住。

　　越礼去第十一层参观过。殿门紧锁，粗大的铁链密密麻麻缠绕在上面，到处贴满黄色红色的符咒，随处可见大片陈旧血迹，像是被人泼在上面，或者曾被拖行。充满不祥气息和莫名死气的地方，她没有探索的欲望。不过越礼这种性格真碰到出现怪物什么的，她脑子里除了迎头战一场根本没有别的选项。

　　前往时莫敬麦一边说明情况：“第十一层和第十二层都是困那怪物的法阵和险境，却被几个无知之徒给破坏了！我正与秦广王喝茶，两个浑身是血的人跑出来求救，一个跑得慢，直接被那怪物拽起来吃掉半个身子……”

　　越礼顶着转轮王的名号，平时懒得跟其他人交流，这让其余阎罗又是忌惮又是头疼，于是相比之下比较好沟通的莫敬麦就成了她的代言人。莫敬麦的实力在森罗宝殿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是因为有越礼这头虎在身后撑腰，他这只狐狸也得到了许多心照不宣的尊敬。

　　莫敬麦被消磨了数月的自信心，在最近的外交活动中得到了大幅度的恢复。他虽然武功排不上名次，但江湖人的心机手段那是一点也不差的。今天跟他聊天扯皮双边会谈的是位于最顶层的秦广王，一位出了名的笑面虎，能爬到最高自然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秦广王说他在典籍上见过这怪物的介绍，只是被关在十三层的活死人，无需忌惮，于是上前迎敌，谁知没几招就被那怪物折断一双孽镜重锤，然后摘下了脑袋。”莫敬麦心有余悸地道，幸好他自知帮不上忙一直在旁观望，见大事不妙便足下生风跑得飞快，才算逃过一劫。

　　“你去通知其他殿没？”越礼问。

　　莫敬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方才在秦广王殿煮茶论道的风淡云轻和狡黠睿智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他道：“我只顾来跟你报信……”

　　莫敬麦跑得的确很快。他们赶到时怪物刚到第四层，刚走近便可以闻到浓郁的腐臭味，五官王正狼狈不堪赤身披件外衣逃命，正好撞在莫敬麦身上。

　　他身后大殿墙壁被破出一个大洞，一头巨大毒尸正在蹲着咀嚼一个浑身赤果的女子，那女子睁着眼睛死去，它三口两口吃得只剩脑袋，然后一掌将那脑袋拍在自己肩膀上，成了个血糊糊的装饰品，才晃晃悠悠起身朝这边步伐沉重地走来。

　　五官王吓得魂飞魄散，哪里顾得上跟他们说话，径自跑没了影儿。莫敬麦小心翼翼瞅一眼越礼的表情，悄悄往后面退一步。

　　那毒尸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巨尸，它是由无数残损腐烂的脑袋组成，有些部位还可以看出原本的形状，比如左腿上那张惊恐万分的人面，随着行走一张一合，仿佛还在说话。看毒尸刚才的动作，似乎是习惯了吃人留个脑袋给自己添砖加瓦的行为。

　　莫敬麦先前一直没时间多看着怪物，如今看清它的模样，顿时脸色发青，一张口吐个昏天暗地，只顾恶心连害怕都忘了。越礼嫌恶地离他远些，抽出背后长剑，迎着巨尸上前两步。她没有嗅觉，闻不到那令人昏厥的臭味，也算无意中多了一层防御。

　　这具大毒尸是她迄今为止遇见过最难搞定的对手。就算斩成两半，还会一边颤颤巍巍地打，另一半又粘过来拍到一块儿。越礼庆幸这玩意还有融合的自觉性，而不是越砍越多。

　　毒尸身上喷溅出的液体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最后她将整个毒尸给切得碎得不能再碎时，自己身上也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小腿各处都是伤口，胸腹之间隐隐可见白骨，握剑的右手掌已经缺了大半，致命一击兜头浇下的那股腐液，更是让她失去一头长发，整张脸完全血肉模糊，再看不出五官形状。

　　冰魄寒光剑依然闪耀着冰蓝色的光芒，散发着凛冽的寒气，腐液没能奈何它。越礼握着剑，剑尖拖在地上，朝散落一地的尸块中央走去，没走几步，像是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莫敬麦被这场惨烈的战斗和她这幅凄惨的模样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以为经此一役越礼绝不可能活下去，这只是回光返照。那一刻他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远超于父亲的崇敬，虽然对方看起来是个比他小得多的女孩子，虽然这少女平时对他爱理不理视如垃圾。

　　可惜她就要死了。

　　沉浸在悲伤中的莫敬麦显然不知道什么叫主角光环。

　　越礼在尸块中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块通体透红的晶石，刚一握上去，她的手指就被烧焦了，发出烤肉的焦糊味。

　　还好，除了嗅觉，她也没有痛觉。

　　越礼睁着已经没有眼皮的双目，脸上碎肉混合着血不停掉下来，她浑不在意，照着心中那声音的提示，将炼血化骨镜从怀里掏出来，把红色晶石放了上去。

　　然后在莫敬麦的眼里，那个跪在地上垂垂将死的少女，身体忽然开始燃烧起来。

　　是炼血化骨镜在燃烧。火苗攀在她身上，迅速蔓延至全身，火焰经过的地方皮肤奇迹般变得光滑如初，血肉重新愈合，伤口消失不见。

　　所谓浴火涅槃。

　　越礼感觉到了久违的痛意，十年来第一次重温这感觉，那痛深入骨髓，若是常人早已痛哭尖叫甚至昏厥，她却只想大笑。

　　十年前开始她变成了没有毛发足生鳞片的怪物，而且渐渐失去痛觉、味觉和嗅觉，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慢慢失去视觉和听觉，会不会最终变成一个没有思想和意识的巨兽。她恐慌过，终于只能麻木接受。

　　然而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再次感受属于人的痛意。一息之间，前几个月不断无谓杀戮产生的戾气，还有无法找到出口的怨气，统统消失不见。

　　打败了毒尸，越礼却被忽而自燃的无明业火烧光了……莫敬麦是这么认为的。

　　烧得不剩一点，连骨灰都找不到。莫敬麦忍着不去看一地的碎尸摸索许久，终究没能找到属于越礼的半点痕迹。最后他决定回去给这个令他敬佩的少女立个衣冠冢。

　　不过在此之前……他抬起头，看向毒尸来时破开的那个大洞。

　　莫敬麦知道没了越礼，自己独自一人在这里是半天也活不下去的。所以他要赌一把。

　　另一边。

　　当越礼从身体被焚烧的锥心剧痛中挣扎苏醒，便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一个陌生而富丽堂皇的大殿中央。然后听到那声“越礼”。

　　有如天籁之音在耳畔响起，她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只肤白面嫩的小萝莉，睁着一双澄澈如幼鹿的眼眸望着她。

　　嗯，看起来非常可口。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修唯当机立断，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扑过来对她道：“带我离开这里！”

　　越礼也不墨迹，一脚将足下盘子踢起来装进怀里，抓起修唯背在背上，提气纵身跃了出去。一系列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仿佛已经排练过许多次。

　　湘娘面色一沉，冷哼道：“想得容易！”长长水袖甩出，缠上越礼小腿。哪知越礼像是个小火人，水袖瞬间被烧断，丝毫没能让她的动作凝滞片刻。“这不可能！”湘娘难以置信，她的水袖是由最坚硬的百年冰蚕丝和玄铁精钢凝练合铸，柔中带刚，水火不侵，怎么会就这样被烧断？那从盘中跑出的女孩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人？

　　为什么白薇在她背上没有被灼伤？

　　越礼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头也不回地问道：“剑凉吗？”

　　修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立刻伸手摸了摸她背上剑柄，答道：“温的。”

　　那剑旁人摸了都会被冻伤，果然只有她家修唯是跟她不分你我的，越礼脑海中得意洋洋地掠过这句话，面上却只吩咐道：“拔剑。”

　　一声清冽铮鸣，长剑出鞘，凛然寒光大绽，浴火炼淬的冰魄寒光剑比之前更加通透耀眼，也更加威力惊人！

　　修唯自然比不过已经跟怪物比肩的越礼，但身手在普通人中算得上翘楚，握着长剑格挡来自身后暗箭，她还是游刃有余的。两人这般天衣无缝的配合，在本就没什么高手的湘阁中如入无人之境，加上越礼非一般的速度，很快出口就在眼前。

　　顺便，途中前来阻止的长叔被越礼踢飞的一块石头，一招击昏。目睹这一幕的修唯伏在越礼肩上，羡慕嫉妒恨得好想咬一口下去。等级差别就是这么大啊啊啊。

　　当长叔恢复意识，却见湘娘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正在听黑鸦说着什么。

　　“清……”未竟的话语堵在喉咙，长叔连忙换了称呼，“阁主，白薇和那刺客追到了吗？”

　　湘娘冷冷看他一眼，道：“没用的东西，她们早已经出了湘阁。”她蹙起眉，“那少女手中长剑非同寻常，我的绮罗断情伞在它威压之下竟然无法打开，也不知何方神圣……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鬼神？”

　　听黑鸦描述的情况，怎么听怎么像是那个盘子里逃出的女恶鬼蛊惑白薇，让她心智昏聩，最后挟持带走。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白薇会忽然性情大变胡言乱语了。

　　而此刻这个世界上真正的的神……

　　浮沉之境，命运转轮前。水镜上显示的画面赫然是正在逃跑的两人。

　　“我在这浮沉之境守了这么多年……”拖着银白鱼尾的少年面无表情地转来转去，“在这浮沉之境守了这么多年……守了这么多年……这么多……”

　　忽然他一掌拍在面前的水镜上，怒吼道：“再捣蛋的也没把规矩给我毁成这样子！”

　　一圈涟漪在他掌下生成，荡漾到边缘反射出无数新的涟漪。他不解恨地又砸了数下，一边吼道：“啊，搞什么飞机！齐越礼，一上来把BOSS打了，幸好我特么聪明睿智，给的不是这个任务，要不然刚开场就游戏结束！我老脸往哪儿搁，往哪儿搁！”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指在水镜上快速点来点去，碎碎念着：“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齐越礼级别高能力强，却不知道她会一上来就挑我的BOSS……只好再捏一个……我了个大去……”

　　“还有修唯。嗯，修唯，看着是个乖的，虽然演技不能直视，虽然丝毫没有融入环境的自觉，但起码应该会顺我的剧情吧，”螭吻说着说着忽然伸手抹起眼泪来，“我想了二年才想出来的青楼宅斗剧情我容易吗，为什么你不按套路出牌，为什么？！”

　　他失魂落魄地问道：“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种的吗，啊，修唯，你告诉我为什么，给你一堆萌萝莉你不去攻略，白给你个师父你也不要，给你个美人床伴兼教母你也不好好把握，你玩个随机模式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宣布道：“不尊重原著是吧，我要虐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