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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番外一:梅心 ...

  •   我叫梅花,一个听起来不太像人名的大俗大雅的名字。

      我的身份,是这家夜色赌场的老板娘。说是赌场,其实跟它的名字一样,是被最深的黑暗所笼罩的乐园。赌博、走齤私、嫖齤妓,只要你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女人很少做这样的行当,整日奔走于名利与风尘之间,抛头露面。简亦说我是巾帼不让须眉,没有哪里像个真正的女人。我大概认同的他的话,因为若是要我像其他女人那般在家里相夫教子,做的一手好菜,摆弄些针线女红,不亚于杀了我。

      我一向不觉得女人在这方面有哪里输给男人,他说我太要强,我也不以为然。

      认识简亦,其实算一个说不出是否是天意弄人的偶然。

      那一晚,我听闻店里来了一个挺有趣的客人。

      之所以有趣,是因为他以最少的赌金赢得了全场最高的赌注,那绝对是个让夜色为之疯狂的夜晚。可使他并没有收下这笔足够让普通人吃喝不愁一辈子的钱财,而指名说想见见这家店的老板。这是我开夜色赌场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我破例接待了他。

      我发誓我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妖孽的男人。

      他有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和一头让女人都艳羡的飘逸长发,却丝毫不显得女气,而英气逼人,俊逸性齤感。他拥有足够让造物主嫉妒的,让其他生物都自惭形秽的美。

      他可以说一口流利的英文,他说他叫Jan,中文名字是简亦。

      他叫我梅姐,尽管实际年龄他只比我小两个月零三天。

      “为什么指名要见我?”我问。

      “因为你的名字‘梅花’,挺有趣的。”他说。

      “哦?”我不禁有几分好奇。

      “梅花,梅本无心,花开何处。”他幽幽笑道。

      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笑得自信的年轻男子,他只有二十岁,却已经是国际警联中重案组精英的一员。上天很少同时赐予男人外表和能力两种东西,可惜简亦很贪心地占据了两者。他的出现,似乎让我活了二十年的乏味人生头一次多了些乐趣。

      简亦很有女人缘,很快我店里的姑娘几乎没有哪个不喜欢他。当然他也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至少,从外表来说,连以姿色自居的Joan都愿意主动跟他上床。

      “我该把你赶出去,总是耽误我店里姑娘的接客时间。”我说。

      “梅姐这是嫉妒?要不要试试看?”他笑问。

      “太多情不好,传言说生有桃花眼的人感情生来波折,命里总会犯桃花劫。”我说。

      “梅姐这么说,莫不是爱上我了?”他继续笑,笑得很不正经。

      与简亦针锋相对地抬杠总是很有趣的,似乎简亦也这么以为。他曾跟我说,“美貌、财富和智慧,女人沾上一样就是不幸。可是你三样都有,所以是大不幸。”

      我不知道他这算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不过起码我想简亦是欣赏我的,如同我欣赏他一般。

      但只是欣赏,我对他,却始终是存有戒备的。只因我看不透他,那双眼里有太多不属于他的年龄该有的东西,尤其在他笑的时候。简亦的笑很多时候像一张面具,他能用这张面具完美地掩盖掉那底下的所有情绪。这么些年我阅人无数,却唯独看不透他的心。

      那像是一口深邃的望不到底的井,你越是挖掘,便发现它越深。

      某一天在和简亦喝酒的时候,他突然一反常态地跟我正色说,“梅姐,我要离开些日子,去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然后呢?”我反问。

      “大概,是去下一个地方。”简亦顿了顿说。

      不出所料的回答,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与我说过,他是一名国际刑警,香港只是他的暂居地。他是警察,居无定所,既然是暂居,那么迟早都是要走的。

      “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再陪梅姐痛饮两杯。”他举杯,先干为敬。

      “有缘再见,无缘永别。”我也陪他仰头干下最后一杯酒。

      我本以为这是我跟简亦最后的见面,却没想到重逢会在不期然间来的那么快。

      再一次见到简亦,是在来年开春后一个下雨的天。

      他是什么时候坐在夜色的店门口,也不打伞地坐在石阶上,痴痴地看着屋檐滴落的雨线,身上被淋得全湿我不知道。总而言之,那狼狈的模样让我想到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撑起一把古色古香的油纸伞替他遮住了雨,我站在他的身后。

      “怎的坐在这里,不进来避避雨?”

      “梅姐,我无家可归了……”

      他的声音有点哀怨,说不出是撒娇还是低落的口吻。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确是个比我小两个月的还没有成熟的大男孩。

      我把他拽进店里,二话不说丢给他一条干毛巾,逼着他换掉湿透的衣服。简亦有点不愿意,他之前在当着我的面跟女人上床的时候都没这么别扭过。这让我想到小时候拣来的那条小流浪狗在洗澡的时候,它也是很不乐意会死命挣扎然后甩我一脸的水。

      不过我终于知道简亦不肯让我脱衣服的理由。

      他的胸口前,多了一个可怕狰狞的伤疤。

      那伤口我一眼便看出来,是子弹穿透胸膛后再愈合留下的。我不知道这个疤痕跟简亦的那次任务有什么关系,但他不说,我便不问,这似乎是我们相交多年一种自然形成的默契。

      我帮简亦办理了香港居民的新身份证,并在校医院里觅了一份正当的职业。

      想来一个之前每天都跟各种凶杀暴力案件打交道的刑警,却偏要去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我不知道简亦怎样想,不过他似乎挺喜欢这份工作,并很乐意以“医生”来自居。有时候我叫他简亦他会赌气不理我,叫他简医生他便会欣然应声。

      小孩子心性么,真是受不了他。

      以前我总喜欢熬夜,喜欢抽烟,喜欢喝酒,尤其是度数很高的烈酒,大口大口灌进喉咙火辣辣的感觉爽快的很。但自从认识简亦之后,却是经常被他数落,说什么熬夜伤人,抽烟折寿,酒也该喝的节制一点。不过一般他数落我,我就会反过来打趣他。

      “不抽烟不喝酒的好男人,抽烟喝酒的坏女人。哈,活该都单身。”

      我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看烟雾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中。

      简亦皱了下眉,我知道他不喜欢人当着他的面吸烟,但从他没有扭头走掉或者掐断我的烟来看,他对我已经是很大的容忍。这让我觉得有点小小的欣悦,起码证明我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与外人不同。

      “梅姐,我们认识几年了?”他突然问。

      “谁会记得这种事。”

      “七年。”简亦自问自答了他的问题,然后他托着下巴像是在认真地思考,“七年,貌似所谓的青梅竹马也不过如此。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红颜知己,感觉更浪漫些。”

      “我是红颜,还是知己?”我有意问他。

      情知我有意刁难他,简亦却笑了,“梅姐,我觉得你该找个可以依靠的好男人。”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真诚,真诚到完全让人看不出甜言蜜语的成分。

      我承认,那时候我对这个男人,有过一点点的心动。

      只是,一点点而已。

      我不会爱上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人。梅花,生来有一种孤芳自赏的傲骨。

      “不用了,爱一个人,太累。”我说。

      “怎会?”他笑问,表示不解。

      “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他会住进你的心里,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为他牵绊。”我说。

      “听起来真可怕,就像中了毒一样。”简亦摇头。

      “情本就是毒,而中了这种毒的人,大都活不长。”

      “为什么?”

      “因为它,无药可解。”

      我不知道今晚为什么会跟简亦说起这些,大概,是喝的有点多了。

      不知道肚子里灌进了多少酒,我模糊地感觉是简亦扶着我送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我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吐了不少酒出来,还弄脏了他的衣服。不过简亦没嫌弃,脱了外衣耐心地帮我擦拭掉身上的秽物,又给我煮了一杯蜂蜜水醒酒。

      我喝了两口蜂蜜水,勉强觉得清醒了几分,只是头还是昏沉沉的。

      “麻烦你照顾我了,早些回去吧。”我说。

      “梅姐,你当年收留我是因为什么?”他又在问莫名其妙的问题。

      “因为什么,让我想想……”我真的有些醉了,迷着眼睛揉着有点犯晕的脑袋,想了半天竟像个孩子似的咯咯笑起来,“你让我想到了早些年收养的那只小流浪狗,怪可怜的。”

      简亦的表情便有点郁闷,他难得会露出吃瘪的表情,因此我好好欣赏了一番。

      其实你摘下面具的时候也挺可爱的。我其实想告诉他。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宿醉的感觉让我头痛欲裂地在床上停尸到了晚上,最后还是简亦来照顾我,顺带熬了小米粥。这年头会做饭熬粥的男人稀少的不得了,我也难得享受病号的待遇没跟他客气,俗话说要让人爱上首先要抓住他的胃,他做到了。

      “酒后吐真言,梅姐。你知道么,你昨晚一直在叫我的名。”

      “那又怎样?”我也没否认,大概是叫了吧,因为昨晚的确是梦到了他。那个七年前第一次遇见的,在赌场里自信满满地笑着对我说“梅本无心,花开何处”的男人。

      我想,也许我们之间真的只能到暧昧,却不可能再跨越这朦胧的一步。

      那并非情,并非欲,似爱而非。

      突然又想起我问他的那个问题,“我是红颜,还是知己?”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但在茫茫人海中,能够相遇便是缘分,又何必计较太多?

      “梅姐是舍不得我死的。”他总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惹我生气的时候用,求我办事的时候用,讨好我的时候用,不爽我的时候还用。不过他用也是有理由的,因为屡试不爽。

      我总会忍不住对他心软,就好比他再忙也总会来陪我喝酒一样。

      那时候曾想也许生活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不过我也知道,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

      什么都会变,我,他,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

      我也曾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走进这个男人的心里。

      直到有一天,简亦把那个人带来我的店里,那个耳上戴着一枚黑宝石蛇形耳钉的男子。那一刻,出于女人天性的直觉,我从简亦的眼里看到了与他注视其他女人时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中毒的迹象,我说过的,情,本就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毒。

      他叫萧令,是一条有毒的蛇。

      我似乎已经从中看到了些许悲剧的味道,但我想,我依然会从旁云淡风轻地举起一杯酒,轻泯一口,去见证这个故事走到最后,无论它的结局如何。

      依稀之间,时光仿佛又回溯到七年前,我初识他的那个夜晚。

      他说,“梅花,梅本无心,花开何处。”

      又有谁人知,梅心何处?

      ——《番外一·梅心》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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