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Inscription「题记」
“哪怕我的双手已经无法触及他的脸庞，我只愿铭记他的模样。”
“哪怕我只能成为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我只愿亲眼目睹他的幸福。”
“我不后悔。”
>>>Life and Death「生死攸关」
艾伦从来没有比今天更后悔，更狼狈过。他发誓。
身体已经超负荷，险些无法在被支撑起来，立体机动装置也已经到了极限，他手上唯一剩下的武器就是那把已经从中折断的刀刃——而此时也只不过是支撑他的拄杖。
艾伦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想也许这就是死亡的味道。
他在一片尸骸中搜索着他想要寻找的目标，颤巍巍的双腿像已罢工拒绝再接受大脑的支配，膝盖最终无力托举身体的重量，艾伦还是重重的跪了下去。
「只有意志不会输给任何人。」
他咬紧牙关匍匐着往那个人身边爬去。
眼前的断垣颓壁逐渐变了颜色，染上了鲜血的残忍，远处好像传来狼烟，灰扑扑的入眼也是泛着隐隐的红色。地面颤动着，不用贴近也能感觉到巨人无形的压力，所剩不多的同伴还在战斗，无法放弃一秒，但终是徒劳。艾伦能听到昔日不服输的同伴面对死亡时下意识发出的咆哮，而他就在这充斥陷阱的世界里安静的踽踽向前。
艾伦已经能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他背对着自己靠在一块石头上，因为矮小的个子，所以只露出半截脑袋。
「不能停，不能停。」他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默念。「还要再快，再快一点。」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逼近的巨人——正与那个人面对面的状态。
艾伦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个披着绿色的自由之翼的男人慢慢站起来——黑白相间的，象征自由的翅膀——这时艾伦看见了他左臂空荡荡的衣袖。鲜血已经染红了绿色的披风，泛出令人作呕的颜色和气味。
“兵长——！！利威尔兵长——！！”几乎是同时，艾伦无法抑制内心的动荡，他强忍全身的疼痛，冲着那个人的背影喊道。但明明是几米的距离，对面的人却像没有听见似的，连前进的脚步都没有停止。
“不——等等利威尔兵长！！不要去——！！”此话脱口，艾伦就愣住了——等等，自己是在叫利威尔兵长……放弃战斗吗？！自己是在让那个人类最强对着巨人低头吗？！自己……是因为害怕了吗？
没错……没错！就是害怕了！哪怕自己不害怕强盗，不害怕巨人，不害怕受伤和疼痛……但是，我还是害怕会……失去他。
艾伦艰难的抬起左臂——尽管上面已经咬痕叠加伤口，惨不忍睹，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
只是就像一个月前预料的那样，哪怕鲜血已经从齿贝间流出，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就好像，只能这样结束一样……真是不甘心啊。
明明说好，要一起等一切都结束的……啊。
瞳孔染上血色的艾伦已经很难再睁开眼睛，无法忍住的泪水从眼眶滑落也是浸满了战争的颜色，这时艾伦看见那个心意已决的男人微微偏过脑袋，扬唇好像在微笑一样。
他轻轻的做了一个唇形，然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艾伦想起前一夜的对话，忽然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混杂着血液滚进尘土。
>>>Too Young「太年幼」
艾伦第一次看见利威尔还是个小鬼。
他还生活在有父母庇护的时候，三笠替他背过大半的柴火，而自己则是挤进人群踮着脚尖往路中央张望。
哪怕是小小的个子，他也很快就看见了骑在马上高出一截的军队。
以及马上的人。
“三笠，三笠你快来看啊！你看是调查兵团！！”小个子的男生还不如身旁的女孩成熟，他眨着漂亮的金黄色瞳孔，就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兽，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小爪子吐露着未来的豪言壮语，看上去单纯得可笑。
只有身边的女孩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只待他兴奋的扭过头去，目光正好从利威尔脸上刮过时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未等他有所反应就拖着跑进巷子。
不过他还是看到了，那个顺着自己的目光往自己的方向看来的男人，精干的短发，中分，眼神锐利地像是脱鞘的剑。
是像鹰一样的男人啊。
无论是母亲还是三笠，都阻止艾伦加入调查兵团。
这让艾伦一度很苦恼，为此，他与母亲还争执过。
然后，几小时内他便失去了母亲。
亲眼目睹母亲被巨人吞吃，留下后生的噩梦与后悔。
——所以命运什么时候顺心如意过呢？
艾伦和他的青梅竹马参了兵，正当已经可以顺理成章的加入调查兵团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巨人化——尽管最后还是鬼使神差的被调查兵团收留，但还是落下了“怪物”的名声。
尽管命运如此曲折，艾伦觉得，有时候他还是幸运的。
至少经历几次同巨人的战争，他都还活着。
而且，看管他的，是他一直，一直憧憬的对象——利威尔兵长。
艾伦并不相信什么一眼定万年之类迷信的说法，但他确实实在很小时候，只看见利威尔一眼的情况下，就将他定为心中的偶像。
一直一直崇敬的对象——那个，想鹰一样自由的男人。
还有，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想他一样的男人。能够独当一面的，面朝自由。
后来很多年之后的艾伦回想起来，当年真是太年轻。
>>>Always remember「始终记得」
利威尔对艾伦总是比对其他人要来的苛刻。
例如打扫。
“够了艾伦，如果你下次再这么随意的对待打扫，我敢保证你会知道下场是什么。”
“啊……是是！利威尔兵长我这就重新打扫！！”尽管艾伦已经严格对待每一个死角，但利威尔每次都能找出茬来教训他一顿。
不过……有时候艾伦在打扫的时候还会偷偷的瞄一眼利威尔，兵长看起来小小的好像对世俗之事无所谓的态度……原来还会为打扫这件事这么认真啊。
听上去就觉得……很有意思呢。艾伦抿着唇忍住了笑。
“艾伦。”
“啊啊……是！”
“又在偷懒么？”
“不，不敢！没有兵长！”惊慌失措的少年像小狗一样挺直了身体，不敢继续怠慢的挥动起毛掸子。
利威尔盯着艾伦的背影看了几秒，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房间。
偶尔……还是对他稍微宽容点好了。
艾伦跟着调查兵团出墙过几次，虽然都以失败告终。
除去那次满是阴影的利威尔班全灭的事件，也过去两年多了。
艾伦渐渐长成了成熟的少年。不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大惊小怪，不会遇事手忙脚乱，也不是那个总要被保护的小孩子了。
但是骨子里的善良和单纯，却是任时间都磨灭不掉的。
与此同时的，还有那份谁也与之不敌的意志。
个子长高了，脸庞消瘦了，臂膀结实了。利威尔就这么注视着艾伦慢慢长大。
不过那双金色的瞳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露所有的感情啊。
明明两年前还是个满脸惊慌失措，遇到事情只会哭鼻子的小鬼，现在已经慢慢长成能入眼的家伙了嘛。
利威尔拖着下颚，有意无意的目光扫着眼前紧张兮兮的递过报告，又迎合他喜好的递上茶水的棕发少年——这种神色还是和当年一样呢。
嘛，也不过还是个小鬼罢了。
这么想着，利威尔将报告放在一旁，交错着食指，鹰一样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人。
“呐，艾伦。”
“是，兵长！”
“等下可以不去训练，韩吉找你有事。”收回视线，利威尔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呵，还不赖。
“是……是！”像是受到惊吓的狗狗，艾伦行了个礼，匆匆的退出了房间。
「啊果然呢还是……一面对兵长就很紧张啊……」背依着墙的艾伦吐了一口气，转身往韩吉的方向走去。
果然……还是小孩子呢。
“呀，艾伦你来了？”正在研究什么的韩吉突然抬头，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不等艾伦接话就将他拉到自己的桌前。
“呐呐你看，对于巨人我们有了新的突破哦！”韩吉敲了敲桌上被他画的乱七八糟的研究稿纸。
“……抱歉，韩吉前辈……我似乎，看不懂……”无奈的挠了挠脸颊，艾伦笑的很诚恳。
“嘛嘛没关系！这个看不懂也无所谓，我要说的是……”随手将稿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韩吉的气息忽然凑近了很多，表情也瞬间切换到了严肃模式。
“艾伦，自上次回来……身体有觉得有什么负担吗？”
“诶？”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感觉不舒服，比如和以前感觉不一样之类的？”
“啊……这么说的话……”稍微沉思了一会，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近总觉得很累，好像经常打瞌睡……唔……所以经常被兵长抓到偷懒什么的……”
“果然这样吗……”随手抽了一张纸，韩吉在上面潦草的写了一串什么，用笔杆抵着下颚陷入思考。
“怎、怎么了吗韩吉前……”
“艾伦。”截断了艾伦的话，韩吉放下笔认真的对上对方的眸子。
是很漂亮的，金黄色的瞳色啊，就好像囚禁的小兽在隐隐的挣扎。
“如果我没有猜错，巨人化的后果就是对身体的负荷太大。普通巨人的身体很轻，又是怎么支撑起那副巨大的身体的？所以他们要不断的吃人，好获取新鲜的能量，而你，拥有巨人的能力，等量的也需要提供能量。”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今后变成巨人会越来越困难。因为你的身体已经很难承受这种负担了。”
“……诶？”
变成巨人会越来越难？这么说，我有一天会无法变成巨人吗？
怎么可以这样！无法变成巨人，又怎么能算献出心脏呢？没有力气的我，又怎么去驱逐巨人呢？
“等等……这种事……”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我也只是理论而已。”看出面前的少年有一瞬间的慌张，韩吉偏了偏头，伸手揉了揉艾伦的脑袋，“放轻松好了，多休息吧，我会把情况和利威尔报告的……这段时间你就先……”
“等等，韩吉前辈！”一把握住韩吉的手，艾伦露出坚决的神色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画，一个月后就是玛利亚地区的夺还之战了，只要夺回西冈席那区就可以接近真相了，他怎么能在这种关头出错？
“请……请您先替我保密，不要告诉利威尔兵长和团长……可以吗？”
“阿勒？”韩吉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因为……因为……唔……不管怎样我希望韩吉前辈能帮这个忙！哪怕就一个月也好！拜托了！！”该怎么解释呢，如果说是不想耽误或者怕他们担心肯定会被韩吉劝的……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解释会比较好？
看着面前神色突变的，双手合十着请求的少年，韩吉忍不住轻笑起来。
“艾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种事怎么可以开玩笑呢？”
“不，不管怎样都希望您能帮忙！！我的身体我知道，不会乱来的……我只是希望能不让大家担心……我……”面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乱了手脚，慌乱的做着解释。
“好吧，我会帮你保密的。不过，艾伦，如果有什么不对经一定要告诉我。”
“是！谢谢您！”
“嘛，还有……艾伦很不擅长说谎和掩饰呢。”
“诶……诶？！这个……”
“好了，不是还有训练吗，先去吧。”
“是！”
看着棕发少年离开的背影，韩吉托了托眼镜慢慢的笑起来。
还是和往常一样，哪怕将要说的话已经掩饰在脸色下，还是会被眼神出卖啊。
那双金色的，漂亮的眼睛。
大概就是让那个人陷进去的原因吧。
只不过……那份不会输于任何人的意志，到底能坚持到怎样的地步？
>>>No turning back「无法回头」
最近艾伦训练的时候总是分神。
这在做立体机动的训练时是非常危险的。
当然艾伦也并不像这样，但是时间拖得越久，他越觉得身体已经快失去控制——手，脚，眼睛都在渐渐脱离控制。有时候他甚至需要很大的精神力才足够支撑身体。这让他感到很害怕。
如果不能顺利的加入战争，那么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紧握着拳，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
对于艾伦近期的状态，利威尔自然是看在眼里。他也不止一次的找过艾伦谈话，但是十五岁的小鬼倔强起来也不是常人能扳动的，哪怕自己已经明里暗里的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他强撑着的理由，他还是死咬着是自己的问题不松口。
倔强的不肯承认，不肯放弃。
哪怕金色的眸子已经藏不住深深的倦意。
利威尔鹰一样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不擅长说谎和遮掩到慢慢紧张的少年，最终还是松了口。
“去吧。”利威尔微微叹了口气，“要做什么，就去做。我不会再劝你，听到了么。”
“是……兵长。”少年的肩膀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放松下来，退了一步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已经……不能回头了。艾伦知道自己自然是无法骗过利威尔的眼睛，但是……
我想做，而且一定要做到。
艾伦抽了抽鼻子，忽然好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距离作战时间，还有一个星期。
>>>Role conversion「视角转换」
利威尔记得艾伦第一次被人指责是怪物时的表情。
士兵是不能对一般百姓出手的，所以他一路都是紧紧的咬着后槽牙，进了城堡时利威尔才发现他攥着马缰的手指已经深深嵌进了肉里。
是倔强又坚强的孩子。他舍弃不掉他的信仰和善良。
那天晚上，趁着艾伦还没有去地下室，利威尔叫住了他。
“为什么加入调查兵团？”利威尔看着渐渐走近的少年，直言不讳的问他。
“诶？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要把巨人一个不留的杀光啊！”真是意料之中的单纯的回答。
“哦？”伸手钳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将受伤的手掌拉到眼前，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神色，“艾伦呦……那么你现在是在害怕么？”
对面像是被戳中心思的少年忽然乱了手脚，小小的挣扎起来，“不……并没有……”
“你在害怕，害怕在别人眼中是个怪物，所以你打算退缩……哼？”
“不！才不是这样！！艾伦耶格尔愿意为国家献出自己的心脏！！”少年一瞬间发力，抽回自己的手，握拳用力的扣在左心口，紧张的快要哭出来一样。
「只有意志不会输给任何人。」
“艾伦呦……”
“是！”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么？”
“诶、诶？没，没有……”
“是么……”利威尔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去睡觉吧。”
“是……”
真是个让人担心的小鬼呐……不过，他到底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呢。
利威尔转身回房间的脚步没有一瞬间的停滞。
“呐，兵长你说……大海是什么样的呢？”
“啊？我说你个小鬼，每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结束掉严酷的训练，结果就是蹲在这里想这种事情吗？
“哈哈……因为我还没有见过大海啊，小时候和阿尔敏在书上见过，听说是像很大很大望不到边的湖泊？蓝色的水……还有浪花，难道听上去不美吗？”蹲在地上的少年抬头露出真诚的笑容。利威尔低头看了看他，伸手像是安抚一样揉了揉艾伦的脑袋。
“我啊，从小就想着一定要从墙这里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然我活在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少年握紧拳头露出坚定的表情，“所以我加入调查兵团，想和前辈们一起为了自由而战！”
“真是小鬼一样幼稚的想法。”
“……诶，说的也是呢……”棕发少年却并没有因此而露出沮丧的表情，他伸手覆在利威尔的手上，“呐，兵长……等一切都结束了，一起去看海怎么样？”
利威尔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那也得等一切都结束了才行。”抿着薄唇，利威尔还是模棱两可的这么回答。
“是！”但是少年却笑的像顺从的狗狗一样毛茸茸。
坐在房间办公桌旁的利威尔收回了思绪。他听到被他唤来的艾伦的脚步声。
“利威尔兵长？打扰了。”少年小心翼翼的侧身进来，然后笔直的站在他面前。
“艾伦呦……明天就要开始作战了，紧张么？”
“啊不，不会……倒不如说一直带期待这一天。”少年信心满满的挺直了腰板。
“是吗……”利威尔看起来却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一边托腮看着面前的报告，一边喝着手中的咖啡，“那么，你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加入调查兵团么？”
再怎么说，都是小鬼啊。
对面的少年许久都没有说话，神色一下就低垂了下来，最后，利威尔还是听到了那个年轻的声音。
“很想……很想像利威尔兵长，前辈们一样自由。”
黑白色交错的，象征自由的翅膀……无数次在梦境中尝试的飞翔……无论，无论怎样都很想追随，很想拥有啊。
只是这一句话让利威尔险些噎在咖啡里。他重新抬头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时间和磨练在他身上造就了成长，褪去了他青涩的外衣，却怎么也无法磨灭掉他与生俱来的坚强的意志，和无法洗涤的，囚禁在这墙壁中的善良和天真。
利威尔几次想开口说什么打破这冷却的尴尬，但最后，他只是放下杯子，示意艾伦可以离开。
「只是，艾伦呦……你又怎么会明白，其实我，我们，并不自由啊。」
「但是你要的自由，我无论如何都会为你争取。」
调亮桌上的马灯，利威尔将桌上那份刚从韩吉那里偷来的艾伦身体素质报告揉成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Dream or Reality「或虚或实」
“少年仔……行路渴了吧，喝完汤解解渴。”
艾伦再次醒来时对周围的景色完全是一片陌生，他站在土台上神色迷蒙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冷淡的面色，唯有身边的妇人还算是和蔼。
“婆婆……这些人都在赶路么？”
“是呀，一生走了太多太多的路，就累了，就烦了，所以过了桥，来我这里讨碗汤喝喝，就轻松了。”妇人不厌其烦的接递着汤碗，“少年仔，我看你也是一脸倦意呐，既然都已经过桥来了，来，喝了汤，就不会烦恼了哦。”
“诶……？真的吗？”艾伦腾出精神往桥那边看去，只可惜迷蒙的烟雾遮笼了视线，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人影绰绰，和桥下湍急的河流。
“是呀。”面前的太婆递来汤碗。
艾伦迷迷糊糊的接过汤碗，抿了一口，低头看着清清的汤水。
他能看见自己金色的，清澈的眸子。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么？”
诶，等等……是谁在说话？
“我说你还真是个小鬼啊。”
等等，好熟悉的声音……还有，小鬼是谁？
艾伦的头一下子疼起来。
好像有人在叫我……等等，叫我？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那个声音很好听，是沙哑沧桑的低沉男音……明明应该是很熟悉的声音，但是为什么突然都想不起来了？
艾伦手中的汤碗掉在了地上。
“哎呦呦……不得了不得了……”妇人垫着小步走过来拾起碎片，“还是舍不得忘掉么？那可是不能继续走的呢……”
“婆婆……我……我好像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明明刚才还记得……”
“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那些都是烦恼啊。少年仔，那些记忆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如果不舍弃掉那些记忆……你就不能继续前进呐？人生轮回，就是个圈，又何必贪恋不存在的尽头和起点呢？”
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那些肯定是……
“不是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不可以忘掉的！”
老妇人看着艾伦很久，最终松了口。
“并不是没有你这种客人啊……少年仔。何必那么坚持呢？也许你思慕着的人，早就已经过了桥，喝了汤，毫无牵挂的离开了呐，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他眼中的过客。又何必呢？”
“我不要！哪怕是这样，我也想再见见他。”
再亲眼见见他的幸福。
妇人看着艾伦金色的眸子——之前呆滞的神情已经被那些无法舍弃的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三生石上写有你的前世，如果你愿意，就去吧。”
「只有意志不会输给任何人。」
>>>Between you and me「你我之间」
艾伦觉得也许自己离利威尔已经很近了。他很高兴，同时也很害怕。
这意味着他呆在这个世界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艾伦是在一个黄昏的时候遇到了那只黑色的猫——在一个离海很近的楼群。
猫咪蜷缩在墙角，浑身散发着“闲人勿近”的危险气场，传说动物是通灵的，所以在艾伦刚靠近的时候猫就睁开了灰色的眼睛，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不过艾伦并不想触摸它，自然也不想打扰了它，他只是蹲在离猫很近的地方，细细的大量它。
猫咪有着黑色的皮毛，虽然是野猫的桀骜不驯的模样，但保养的却意外的好。眼神凶狠的显然是在与同类搏斗时长进的神气，它的眼珠是精巧的灰色。
看上去果然不好靠近啊。
艾伦小小的笑起来——和那个人真的很像啊。
不过艾伦知道，它不是他。
不过他应该就在附近了。
艾伦回头看了一眼以他的身高大概能看到边缘的海——就这么近在咫尺——想想当年，那可是我只能想象的地方呢。
披上暖霞的海浪有着出人意料的温柔，蓝色的波浪糅杂着光芒露出橙色的棱角，泛着晶莹的白色浪花，看上去可爱又俏皮——它们奔跑着拉扯着沙滩，能清晰的听到它们的嬉戏声。
艾伦经常站在这里看海，只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以前那么热爱了。
因为那个答应和他一起看海的人，并不在身边。
“妈妈，我上学去了。”清晨，艾伦被关门声吵醒，他睡意未褪地揉了揉眼睛，而身边的猫显然比他精神好，抖了抖耳朵敏捷的跳出死胡同，缠在刚刚从楼下下来的人。
待艾伦瞧清蹲在胡同口的人，他险些要惊叫出声。
他剪着利落的短发，中分模样，眼神锐利像鹰一样——只不过还没有褪去小孩子的稚气。他脸庞消瘦，白皙，非常漂亮。
没错……没错，就是他。
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认错的。
艾伦慢慢走近他，在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的同时，男孩也蹲下来，伸出手揽住了黑色的猫咪。
“哼，你又弄得这么脏？别靠过来，脏死了。”
艾伦察觉到有湿漉漉的东西从脸颊上滚落下来。他不得不抽回手，一边擦拭眼泪一边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哪怕对方是听不到的。
“好了，别缠着我了，我要去上学。我下午早点回来，带你去海边玩。”男孩将猫从地上举起来，高高的举在眼前——正对着艾伦的位置。
艾伦捂着嘴的手不由的抽紧了。
他看见男孩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艾伦呦，要乖。”
就好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个站在他面前不离不弃的男人说的一样。
而那个高高瘦瘦的棕发少年则是再也忍不住泪水簌簌的落下。
兵长……利威尔兵长……
艾伦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
>>> Epilogue「尾声」
“这样真的好吗？只为了记住他，就放弃轮回？”妇人叹了口气，尽管在看到少年的眼睛时就知道他是多么倔强的男孩。
“我不后悔。”
“只能见他一面，见到之后可是就烟消云散了哦？”
“嗯。”
“你也没有实体，他是看不见你的……”
“我知道。”
“哪怕我的双手已经无法触及他的脸庞，我只愿铭记他的模样。”
“哪怕我只能成为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我只愿亲眼目睹他的幸福。”
“我不后悔。”
-END-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