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斛语·执手》青无冥

14、她的误会

　　(十四)

　　倏忽般，她缓步向前走着，没有丝毫的犹豫，也不会有人能懂得她此刻的自由，压抑的太久的寂寥雨与曾几何时已经不复存在的悲伤，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清空。

　　“哟，就这样离开似乎不大好吧，石兰...”一个微显低沉的中年男声出现在她的身后，就这样突兀的叫住了她的步伐。

　　她的脚步此刻也在那同一瞬间凝固下来，有几分迟缓的向后回视。

　　那一身蓝色整装，肤色深沉，眉眼晰锐的人走近她，似乎有几分刻意的言辞，“果然和你父亲的脾性很像呢。”

　　她有无视了之前那些刻意点明的字眼，依旧恭敬的问候：“云中先生，难得你也来观看这次的比赛。”她的手微微捧紧了那些乐章，话虽客气，却有几分刻意远离的味道。

　　那人不知什么意味的笑了笑，“如果不来，恐怕也看不到你的精彩演出了吧...”他的眼眸注视着她握紧乐章的手，转口说道：“不过，你真的很大胆，既然会直接选择用你父亲写的曲子参赛，和你父亲一样的孤高自傲。”

　　对于那直接表露无遗的讽刺，石兰毫不显胆怯的的回驳，“徐先生，我父亲如何似乎并不是你可以来评价的吧。”

　　一丝冷笑，紧连着虚伪的虚赞，“是呀。想起你父亲当时，也算是音乐上的天才，我虽然和他算是同时创作，但声明自然及不上他...只不过，你的父亲也就是因为自己的才能，才会毁掉了自己...”他顿了顿审视着一下石兰的脸色变化。

　　而她此刻的平静似乎完全超出他的预料，甚至让他觉得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

　　“徐先生自认为很了解我的父亲么？”她轻描淡写的反问，“即使我父亲的音乐被迫停止他的光芒也不会就此消失。”她微微抬起下颔，她是这样尊重她的父亲。

　　“噢...看来你对你的父亲真的很了解呀。那...半年前的那场盛宴，石先生确实实在是不该不去的，否则现在乐坛的先手就不是姬家而是石先生了。更不会有摆架而将主办方的利益置于一边之说了，你说是吧，石兰！”他先出略有所思的样子，眼中满是得胜的讽刺。

　　这次，她选择了沉默。不知是那个字眼揭起了她那一道最不愿碰触的伤口。

　　冷涩而深沉的女声打断了原本陷入僵持的沉静，“徐云中，石先生和我们姬家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费神了...”华丽的长绸紫色礼服剪裁的极佳，更衬出那女子的高贵与仿佛凝刻的冷冽气势。

　　跟随在那之后，千泷突然脱开向着石兰大步跑来，脸上满是担忧：“兰姐姐，你没事吧。”她询问着，握着石兰的手。

　　石兰微微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很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却看到她握于手中的水晶奖杯，有几分意外，“千泷，你...”说到这，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自己放弃了得奖的机会，以千泷的资质与能力她得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姬神月女士，原来是您呀！”徐云中转身望向那个女子，不由笑着说道，语气不失恭敬。也并没过多的在意之前那话语中的棱刺。

　　听到近乎熟悉的某个名字，石兰的目光不由的涣散了一下，她喃喃的重复着那几个字，“姬...神月...”她有几分惘然若失的抬起头望着。

　　徐云中的目光徘徊了一下石兰与千泷，以及那个奖杯，不由笑了一声，转而对着姬神月说道：“姬女士果然是教女有方，看来千泷果然还是不负众望赢得了这次的比赛，不愧是你的亲侄女。”他边说着边冷眼望了一眼发愣的石兰，讽刺的说着，“...看来我的猜想没错。以千泷的天赋如不是有意所为，也能将这毫无置疑的胜利拱手让人，不过...只可惜神月大人的委曲求全却并不都可以让人感激涕零的。”徐云中冷笑。

　　石兰微微睁大眼眸。亲侄女？拱手让人？委曲求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脑袋从未这样乱过。是...徐云中的假话，还是这原本就是个骗局。

　　徐云中的话，似乎有几分激怒了姬神月，“...徐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听出了他话中的另有所指，冷语的质问，“你认为我会故意让千泷输到比赛么。你未变太小看我的姬家了。”

　　千泷见石兰茫然的眼眸，似乎有几分怕她误会，有几分焦急的说：“徐先生，千泷是很认真的去弹奏的。姑姑也期望我可以赢得比赛，只是...我的音乐真的还是及不上兰姐姐，所以...这奖原本就应该是兰...”千泷天真无邪的话语。

　　她并没有觉察到石兰松开了她的手，微微后退的步伐，“千泷...”石兰突兀的叫她的名字，打断了她原本的话语，千泷微有不解的看着石兰茫惑的眼眸，却见石兰极其迟缓的抬起左手，指着那对面的姬神月，声音微微发颤，“她...就是...你的姑姑...”她注视着姬神月，气氛一下凝固到了极点。

　　沉默的时间是如此可怕，千泷迟疑着，最后还是低低的回答了个“嗯”。

　　“所以...”石兰迟缓的转过自己的眼眸，千泷看着她此刻深邃的可怕的眼睛，“你也是姬家的人,对不对。”她的语气没有任何的一丝起伏。

　　“我...”千泷一时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试图解释，“兰姐姐，你听我说，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瞒着兰姐姐我也姓姬这件事的，是因为...因为...”她越发的慌神，她不知道石兰知道真相后会是如何。

　　微微抿唇，深深的皱眉，“那么...”她对接下来想问的已经没有任何的质疑，“你早就知道了，知道我父亲的事情，还有...”她止住了口，抬眸望着姬神月熟悉的，却再也不愿见到的那脸。

　　千泷紧紧将手重叠握在胸前，她知道现在所有好听的解释都是徒劳的，她也不愿意再去欺骗石兰，她鼓起勇气，“兰姐姐，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姑姑她和我说过兰姐姐父亲的事情，我...”

　　“够了！”石兰排斥的挥着手，逃避似的后退，“原来是这样。”她不由自主的开始笑，满是无言以表的苦涩，“呵呵...难怪，难怪你会那个突然而凑巧的出现在我家附近，与我相识，原来根本就不是巧合，都是你姑姑的设计吧...从头到尾，只是你们的计划。”她半合着眼眸看着千泷连连摇头的样子。

　　她眼眸弥漫着浓浓的黯然，如同陷入了海的深渊。

　　都是骗局，而她却一直痴痴傻傻的以为找到了理解自己，能分享自己苦涩的最好的朋友。却从未料及，那个以为认为如此珍贵的朋友，会成为那个在伤口上撒盐的人。

　　她，只是为了她的姑姑，为了她那姬家而在她痛苦时伸出双手，然后编织着谎言。

　　千泷上前拉住她此刻冰冷无比的手，“兰姐姐，我确实一开始是因为姑姑的缘故才会和姐姐认识的，可是千泷是真心的，真的很想和姐姐成为好朋友，姐姐开心的时候，千泷也会很开心...”她的眼中噙着泪珠。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石兰冷眸注视着她，没有怀疑的说，“为了你们姬家补偿...然后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就这样而过...”她的语气麻木，猛地竭力的抽回手，看着千泷呆住的神情，身体因为这一动作晃动了一下。

　　“我做不到...”

　　石兰有几分嘶哑的厉声说道，声音虽不大却似乎已经用尽了她此刻所有的气力。手中的乐章无意识的滑落下来，纷纷扬扬的撒开，飘落在两人之间。

　　如同那原本就虚幻的所谓友谊，这这样散了，断了。

　　“兰...姐姐...”千泷的泪簌簌的流淌下来。

　　石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的表情，她侧过脸不曾应答，谁也不知道她的心是哪般的刺痛。

　　纸业落地，回应的是一个阳光爽朗的笑声，“月儿！”天明兴奋的奔跑着来到千泷前面，不眨眼睛的紧紧盯着她，“真的是你，月儿！我终于见到你了！”他激动的挥舞着手来表达他此刻的喜悦。

　　千泷对于面前突然出现的天明，有几分惊喜和不知所措，她惶惑的说：“天明...”

　　“月儿，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来特意来上海的...”“...你是不是哭过了月儿，怎么了？...”

　　少羽稳步缓缓走到石兰身旁，对她温婉的一笑，“石兰，原来你在这儿呀。”他转而对着千泷说道，“月儿，好久不见。天明这小子可一直吵嚷着要见你呢。”他微显调侃的看着一个劲对着月儿问长问短的天明。

　　少羽无意间话似乎触动了什么，石兰的眼眸在瞬间一怔而睁大。

　　“月儿...”她求证着，微微侧过脸看着此刻依旧笑着的少羽，“你们...早就认识...”她的语气平静的不起一点波澜，却因为这太过的干净的话语而显得意外的局促。

　　少羽看着她此刻显得苍白的脸颊和黯然的眼眸，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啊...嗯，是呀！”虽然疑惑他还是答应着，他补充的说：“原本在杭州月儿家就在天明的隔壁，她和天明也算是青梅竹马。原本看到你和月儿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看着她随即低垂的眼帘，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少羽担忧的上前握着她的肩，“石兰，你怎么了？脸色很差呀...”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她又再次深埋在发丝间的眼眸。她的眼眦微微翻出湿润，原本明澈的眼眸此刻再次同初见她时那般深沉幽邃，收紧的下颔，抿紧的唇瓣和她可以的掩饰什么。少羽正想细问，“石兰，你...”

　　“你放开我！...”她突然用来打掉少羽握着她肩膀的手，很响的一声，随即两个人的手都泛出淤红。因为这一动作，少羽的身体向后退了退，他不明就里的呆在原地。

　　为什么石兰她会是这种漠然的语气，就如他和她只是陌生人一样。不，比那更严重，他完全像是一个令她很厌恶的人一样。

　　少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这般。

　　心，不明原因的揪痛，强烈的充斥着每个神经。石兰不由的抽吸着空气，命令自己不能表达出任何，她抬起下颔，冷冷的对着少羽说道，“你...也不必再对我故作友善...”凛寒的语调和漠然的注视。

　　少羽惊在当场，他瞪大眼瞳难以置信的看着石兰，可是那绝对不是他听错了任何字眼。“石兰...”他枉然的看着石兰。

　　石兰抬起下颔回视了一下四周的人，“呵呵...原来是这样。”她不由的笑，低垂下眼帘，嘲笑着自己痴傻。“姬神月女士，你真的很高明，连计划都可以做的这么完美...姬千泷，项少羽...你们，全都是...真是讽刺。”她冷哼，可以的别开注视少羽的目光。

　　姬神月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正想开口的千泷的肩膀，“你父亲的事，我们都深感抱歉，你可以选择封闭自己，仇视姬家。可是现在如果是你的父亲看到，你觉得他希望你是这样的么？”依旧是那种凛然的反问语气。

　　“你们...会觉得抱歉！呵呵，真是意想不到。”石兰不由嗤笑一声微微收拢的眉头。

　　少羽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显出的全全然是苦楚。她明明悲伤，却为何还是这样凛寒的样子。他一阵心痛，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杂糅其中。他不知道一切的原委，只能试图安抚她，“石兰...”他向前靠近她，向她伸出双手，他会尽力去了解她，就像之前一样。

　　可是，“离我远点！”注意到他的靠近，石兰敏感的后怯，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悲愤交织，我厉声的对他呼喊着。

　　少羽的脚步愣在了原地，他此刻感到微微的害怕，是从未有过的害怕。她的一个动作，一个一眼都深深刺伤他，她的拒绝她的冰冷，更无解的是，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根本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石兰。

　　他感觉到到，石兰在离他远去，而他似乎似乎无论做什么，如何挽留却都已经无济于事。

　　千泷慌神的解释，“兰姐姐...千泷真的不想骗你，就算兰姐姐你不相信千泷，你也要相信少羽，他和天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误会少羽了，兰姐姐！千泷真的不希望你回到从前那样孤单...”她清晰的记得与石兰初见时她的落寞悲伤。

　　“误会么...”石兰微侧着脸看着少羽凝起的眉头，刘海下的眼眸依旧深沉，他的样子不合时宜的开始朦胧，眼眸少许的合上，抑制住什么。她无比决断的说道：“稳步需要姬家的歉意，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她握紧了手心，转身有几分仓促的向着门外跑去，如此不顾一切。

　　“石兰！”少羽慌张的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身体似乎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便疾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