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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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立每年暑假回国陪伴清欢。他参加了学校全球法律互助项目，根据项目安排，他将在毕业后的一年内先后前往英国、希腊、意大利和法国，进行为期一年的法律支援实习。
清欢思念男友，每次都去机场迎接朱立，开心得雀跃不已。朱立回来休假时，清欢会请两周年假，每日与男友在一起。朱立制定了详尽的国内旅游计划，他们携手走过名山大川，锦绣江南。
清欢爱极了江南风光。白墙黑瓦、湖色山光，传说中的绵长情意在时光中流转，缠绵成湖上的氤氲雾气，空气中的潮湿气息。
清欢在杭州的夜市看到一针一线绣成的荷包，黛蓝色的缎面上是浅蓝色与白色丝线绣成的百合蝶舞，清雅细腻。清欢将它捧在手里，仿佛看见千年前的女子，素色旗袍勾勒美好身段，对窗思念远去的故人。她将她无望的思念密密缝在小巧荷包中，静静仰首望飞鸿，不知故人何时归。清欢到底没有带走它，将它轻轻放回原处。
曾在书上读过，不要在古老的地方带走古老的物件，那其中会有缱绻不散的灵魂。清欢不怕，但她不忍。
她和朱立牵手在乌镇古老的街道上穿梭，在遍布青苔的石板路上踏出哒哒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口回旋不决，空气中有青草与泥土混合的潮湿气息，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清欢爱极了乌镇的回字长廊，它仿佛时光通道，可以带她回到记忆停留的地方。湖上的小船吱吱呀呀，年长的大叔将他们摆渡到古城的每个角落，摆渡了自己的一生。
这样宁静悠长、岁月静好。
清欢不喜坐车，她拉着朱立一步不停走完瘦西湖，看丛花探头，万艳争芳；在苏州博物馆的展柜前辗转流连，想着恩泽若在，定会喜爱至极。清欢在雷峰塔前久久默默伫立，遥念白娘娘的深情无奈，感知断桥之上那一场千年不散的相遇；然后，与朱立在难得人迹罕至的花雨下亲吻。
清欢在无锡大佛前闭起双眼，虔心祈求。
愿所爱幸福健康，美满知足。
第二年暑假，朱立带清欢回家见父母。朱爸爸是T大著名生物教授，他对清欢并不了解，难言是否喜爱，但他知儿子心意，支持朱立选择。朱妈妈听从丈夫意见。他们对清欢和善友好。
回美国前夜，朱立在与清欢相识之处向她求婚。清欢满心欢喜，幸福应下。满天繁星，月色似水。清欢双眼璀璨，笑容甜美，幸福如同九天碧落越星辰。
男友最后一年课程结束后将立即开始实习，清欢期待他两年后归来，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恩泽对着手机高声惊呼欢笑，她为清欢快乐，心意通过电波传到千里之外的好友耳中心中。
以寒真心祝福。他等待参加他们婚礼。
周以寒教授爱上青海平静生活，他辞去T大职务。这位国内知名公司法学家，决意远离尘世纷扰，在青海不知名的中学与质朴学子相伴，度过简单人生。
特瑞不言不语，心中疼痛难耐。他忽然不知是否能够遵守承诺，长伴挚友身边。
清欢感觉到好友内心伤痛，可她无法安慰。
她知道他为何如此，也知道他想要什么。可她不能给他他想要的。
特瑞只是微笑不语。
清欢毕业后的第三年，从小伴她长大的好友特瑞与她告别。他接受公司升职调动，加入美国并购团队。如无意外，他会常驻休斯顿，负责与美国相关的并购事务。
清欢到机场送他。
“丫头，抱歉不能兑现对你的承诺。我答应过你在你身边。”
“嘘，我懂，不要道歉。”
“希望他值得你这样等待。”
“他值得，特瑞。”
“好吧，那么，愿你幸福，我亲爱的桂妮薇殿下。”
清欢靠在好友怀中，静静落泪。
她当然不愿特瑞离开。
他们一起长大，快乐难过，伤心彷徨，他始终在她身边。他将她看得清清楚楚，不露声色地为她化解烦忧。他早已是她生活一部分。
可现在这好友离她远去，他们的生活轨迹分开，成为没有交集的平行线。清欢知道，即便同行再久，一旦不在同一行程，终会成为无关路人。
清欢觉得心中空荡荡，失去父母留下的大洞又被撕扯着增大，伤口流下看不见的液体。
可是清欢必须放手，特瑞并不属于她。我们每个人最终只能选择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走到此生尽头。
她已经自私了这么久，不能再让好友心痛，她必须看他离开。
清欢慢慢习惯安静规律的生活。
除去工作和每周探望外公外婆，她只喜欢静静看书，去公园影院，享受独自一人的时光。她开始习惯独自在黑暗中欢笑或哭泣，饮尽悲喜。
朱立从不时时关注清欢所思所想，写去的邮件逐渐成了每日的流水汇报，不涉及内心。从小清欢只会将心情细细地倾诉给一个人，这个人已经远去，清欢不想打扰他。
特瑞不固定地给清欢打电话，他似乎总是有心电感应，会在清欢情绪波动最大时出现，一句轻声的“丫头”便能使她安静下来。
特瑞始终放不下清欢。可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她已做出选择。朱立是负责的男人，他会用他的方式令清欢幸福。最重要的是，清欢爱的是朱立。
不，世间并无双全法，能够不负如来不负卿。
特瑞需要足够的距离和时间，让自己逐渐淡出，重新开始新的感情。
可他太了解清欢，这个坚强的女孩心思百转千回，一双慧眼看清世情，心却始终干净单纯。这矛盾有时令她心中纠结，需要倾诉。
特瑞告诉清欢，需要时写邮件给他。他到底不能完全放心。
慢慢来吧，也许她结婚后一切就可真正结束，重新开始。特瑞对自己说。
时光静静向前，不因离别停滞，不为相逢减慢。生活始终在继续。
这天，清欢照常早早来到办公室，准备项目资料。
电话铃声响，清欢接起。
伊莎贝拉轻柔声音传来，带着隐隐担心。
“小欢，还记得那位希腊政府代表吗？曾亲手将你父母送回的那位。”
“怎么？”清欢疑惑，为何提起？
“他是热心人，小欢。我刚接到他电话。”
“十年前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其律师发现新的证据，在服刑期间提起申诉，刑期从终身减为15年。”
“How？”
“新的律师查阅卷宗，发现凶器枪支之上刻有珠宝店主人名字，而非案犯所带。他抓住此点，力主罪名为抢劫致人死亡，而非抢劫与故意杀人。其量刑因此按照抢劫罪加重刑判处，而不再按原先数罪并罚。”
“店主怎会有枪支？”
“希腊立法允许私人持枪。且珠宝店性质特殊，通常均有自卫工具。”
“15年，也就是说，还有5年。”清欢轻语，“贝拉，那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认罪态度很好，服刑期间表现上佳。即使没有申诉，也有可能减刑。”
清欢不语。
她一向反对重刑，也想过犯罪人可能有天大理由，莫大难处。可那是她最亲密父母，是她全部幸福所在。
没人知道，失去他们后的这些年，清欢是如何一人坚强走过。午夜梦回泪湿的枕巾，看见朋友与家人共度佳节时的辛酸，不知所措时的无助......她只有自己，只能不停读书充实，依靠理性压抑情绪，度过最脆弱时期。
清欢在十五岁时成为孤儿，十五岁，一个女孩转变为女人的全部过程，她在与自己的内心博弈中完成。
她是这么这么想念亲爱的父母。
“贝拉，我知道了。”清欢疲惫低语。
“你还好吗？”
“怎会好呢？怎可能好？”清欢叹息，“可贝拉，又能如何？我们都是学习法律之人，对程序正义与实质正义，对所谓事实与判决之间的关系太了解。司法精神所在，纵然不好，于情有伤，也是法理所容，程序所在。我必须接受。”
“小欢，还有一事......”伊莎贝拉难得犹豫。
“但说无妨。”
“小欢，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次申诉，起因是世界几大法学院共同进行的全球法律互助实习项目，来自几大知名法学院的学生被派往不同国家地区，研究案例，实务练习。而此案的研究者，也就是提出疑点并最终导致成功改判的人，是一名刚刚在耶鲁大学完成JD课程的中国学生。”
清欢双手冰冷，屏住呼吸。她已知道是谁，可仍祈求上天，不要听到那人名字。
“小欢，你该猜到，那人是朱立。”
清欢如遭五雷轰顶，大脑瞬间空白晕眩。她定定立在原地，双腿绵软，双手不住颤抖，紧紧握住话筒，不能发出一言一语。
为什么？为何会如此？为什么？
“贝拉，谢谢告诉我。”
清欢挂下电话，力竭跌坐，大口大口深深呼吸，手握成拳，一下下在心上敲打。
我都懂，都明白，比任何人都了解。
可是，为什么会是你？
周遭一切如同梦境。
清欢突然疲惫至极，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该用何种心情回应？是否该让他知道自己在意？是否要听他解释？清欢脑中一片空白，第一次不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