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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时隔八个月再次见到皇太极,我才知道原来我有那么依赖他、想念他。当那抹藏青色绣祥云便服跨进正堂时,我的心在惴惴不安。
      见到他,我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是平淡如老朋友般打招呼,亦或是谨慎礼貌的福身?可当他真的到来,一切都容不得我多想。屋内的丫鬟、福晋纷纷行礼。唯有我,突兀的、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凝视八个月不见的容颜。
      四目相对,他冷硬的俊脸上泛起柔和,好笑的扫了我一眼,爽朗的张开双臂与吴克善行拥抱礼。
      “一路远行,你们辛苦了。”皇太极道。

      “这算什么,比起出兵打仗,这次根本就是在游玩。”
      见我还傻立在那里,皇太极若有所思看向我,语气戏谑:“你是男人自然不累,我看你家妹妹一路过来都累呆了。”
      吴克善恍然,哈哈大笑。哲哲和布木布泰也掩唇轻笑。如此一来,我刚升起的局促、激动之心被完全破坏了。我羞愤地狠狠踩了吴克善一脚。他哎哟一声,知道我生气了,见好就收的对我干笑笑。
      哼,我当初真是被吴克善的婴儿脸给蒙骗了!他根本就是披着可爱外表的腹黑。虽然也经常犯二。
      这一边,哲哲吩咐丫鬟端茶递帕。皇太极坐于主位,开口便和吴克善攀谈起来。

      不得不承认,皇太极拥有着出色的交际能力。吸引着周围人对其敬仰、欣赏。
      两三句下来,即使吴克善之前因哲哲的境况而感到不满,现在却已与皇太极如多年兄弟般,敞开心怀。
      “吴克善兄既有兴致,不如我们午后便去城外狩猎。”
      “那好,几日不开弓,手都有些痒痒的了。”
      我一听是狩猎,便跃跃欲试。拉住吴克善的衣袖:“哥哥,也带我去吧,这几天我在马车上都快坐霉了!”
      吴克善明显犹豫:“你还是算了吧,在府里陪姑姑和布木布泰说说话。”

      我知道吴克善在犹豫什么。这八个月的草原生活中,我摸索着哈日珠拉的记忆,学习了骑马、狩猎。只是一个大问题在于:我的身体似乎未恢复,臂力过小,寻常的弓箭都开不了弓,只能用特制的弓箭尚能开弓骑射。
      “我就是想出去散心、骑马。这沈阳内外,我都没怎么看过。哥哥你可不能抛下我,一人和四贝勒乐活去。”
      吴克善对我向来宠溺,虽然担心我的身体,却拗不过我的意思,转头询问皇太极。
      皇太极点头:“也好,哈日珠拉头次来大金,自然好奇。我会多派侍卫保护格格安全。”
      吴克善和哲哲立马道谢。只是哲哲看着我的笑容很灿烂,灿烂的让我一度认为这还是之前端庄的福晋吗?她拉着我的手小心叮嘱:“大金不是科尔沁,女孩家还是低调收敛点。一路听从四贝勒和你哥哥的话,可别伤着了。”

      “是……”
      我让乌兰帮我重新打理了头发。散开细小的辫子,将散发盘在两侧,用一对银饰点翠蜻蜓簪花固定。并配以宝蓝色的额饰垂于额心。剩下的一分为二绑成两股大麻花。最后蒙上米黄色丝绸面纱,这样也算防晒防尘了。
      当我这身行头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吴克善眼前一亮。而皇太极只是含着淡笑,轻轻颔首。
      现在的沈阳,是明代中等城市,它作为都城的规模是远远不够的。沈阳城内外,到处是正在施工的场所。皇太极调来正白旗营十五个侍卫,合同五个蒙古勇士,护送我们出了正在扩张、加固的城墙。
      一到郊外,吴克善便迫不及待名人将笼子里的两只海东青拿来。

      皇太极见状,微微蹙眉,出言相劝道:“吴克善兄,你若要放鹰纵马,等入了狩猎区便可。这里附近有许多农庄和牲畜,海东青会伤了这些。”
      吴克善不以为然:“我这两只海东青极为听话,何况好不容易出了城为何不纵马驰行?我们这些人又能毁掉多少庄稼牲畜?”
      “哥哥!”我一把制止住他想要开笼子的手,“若人人照你这样的想法,你毁掉点,他人又糟蹋点。如此一来,星星之火,尚能燎原。被糟蹋的庄稼和牲畜点点积累,便成大害。轻则农户受损,重则颗粒无收,牛羊尽死,酿成粮荒。”

      吴克善的气势被我一长串头头是道、大义凛然的话愈挫愈弱。他尴尬的摸鼻子,郁闷:“行,我是说不过你那番大道理。”
      “那是你的行为本来就欠考虑。”我瞪眼。

      “哎呦,我的好妹妹,哥哥认错了不成?”吴克善求饶。
      “乖。”我满意道,吩咐侍卫把海东青拿下去。吴克善幽怨的目送海东青,向皇太极抱怨:“我这个妹妹说道理是一篇接一篇的,家里有时连玛法都说不过她的嘴皮子。”
      皇太极看向我的眼光有过惊奇和思量,他对吴克善说:“你有一个好妹妹。”
      吴克善一扫忧郁,犹如自卖自夸的商人:“那是、那是,我家哈日珠拉又漂亮,又聪明。谁不喜欢?”
      我受不了吴克善的肉麻,他的妹控症状又发作了。一个鞭子抽在马臂上,回头向吴克善喊道:“受不了你了哥哥,我先走一步!”
      “哎!”吴克善忙命侍卫跟在我身后护卫。

      沈阳郊外,遍布着农庄和密林。我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跑着跑着有些辨不清方向。随性而来的两个正白旗侍卫向我指路:“格格,绕过这个庄子便进入狩猎区了。”
      靠近密林的那个庄子,我一路望去,发现竟有大半农田被荒废,或被占用为放养牲畜的地方。田中只有三三两两几人在干活。我眉头打紧,总觉得空气中莫名透着一丝荒凉和颓废。
      我问身边的侍卫:“你们有没有听到呻0吟声?”
      侍卫一愣,回答:“格格是那处有个受罚的奴隶。”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骑马过去。眼前的景象令我心中大骇。

      一个后背被打的皮肉绽开的男子,绑在烈日下暴晒。血已模糊了他的后背,分不清哪是伤,哪是肉,哪是骨头。六月的毒日,一些蚊虫也盯在他的后背,飘出一股腐臭味。
      我的胃翻江倒海,想要吐出来。而男子身旁,端着水碗的小女孩,见到我们一众人吓得缩在地上哭。
      “他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这样?”
      那个女真族侍卫说:“这多半是不服管教的汉人,能留条命算是仁慈的。按大汗的命令,若有发现叛逆者,一律斩杀。”
      这样血淋淋的现实,冲击在我眼前。令我浑身发抖。早知道努尔哈赤晚年,镇压汉人。致使东北满汉矛盾进一步恶化。可我现在才发觉,文字是旁观者的平静。现实才是赤0裸裸的体会。
      “哈日珠拉,你怎么了?”不远处传来了吴克善焦急的声音。

      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盖住了那抹刺眼的红。“不要看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他的大手覆在我眼前,透出手心的温暖。“没事的,哈日珠拉,我在你身边。”
      “我在你身边。”
      这句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如温暖的泉流,热乎了内心。
      “我没事。”我吐了口浊气,在太平盛世过了二十多年,一下子亲眼见到这残酷的场面,不免会害怕。
      皇太极放下了手,而先前绑着的人竟已不在眼前了。
      我忙问:“那人呢?”
      “我吩咐先拖下去了。这样的烈日若继续暴晒,还真会出人命。”
      我低头,双手不自觉的抓紧缰绳。“那些汉人都是战争的俘虏吗?”

      皇太极的脸色同样阴霾:“自我们进入辽沈后,汉人不断逃离、暴动。那些人甚至在饮用水和食盐中投毒。还有的将猪毒死出售。父汗震怒,更加严厉镇压汉人,可那些严令非但没解决问题,反而激化了女真和汉族的矛盾。”
      吴克善也有所耳闻:“听说在凤凰城和盖州单身行走的女真族被汉人用棍打死?”
      “是的,为此父汗下令不准族人单身行路。须十人以上结伴同行。否则罚银。”提及此事,皇太极眉头紧锁,这几年满汉冲突一再加大,都有不可收拾之态。
      我小声嘀咕:“努尔哈赤的政策本来就有问题。”
      “哈日珠拉,你胡说些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如痴震怒、训斥我的吴克善,他是真的生气了。
      “四贝勒,我妹妹被骄纵惯了,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回。”吴克善焦急。

      “无妨。”皇太极的气势在我身前步步逼近。那充满压迫的低沉,令我发毛。“哈日珠拉。”他目光烁烁的看进我的眼:“要知道,天命汗从内心仇恨着汉人。”
      努尔哈赤幼年的不幸,除了尼堪外兰还有明朝官吏的腐败。即使他处于政治考虑,招纳汉官。他也同样能屠杀汉人,逼迫为奴。
      天命晚期的矛盾,这不仅是努尔哈赤的仇视,亦是女真族对汉人的仇视。汉人对女真的压迫,女真对汉人的残杀。这如同冤冤相报的恶循环。达到某点便如火山喷涌爆发。
      这一点,皇太极即使清楚也无能为力。即使大金有八和硕贝勒共治制。可一人的清楚,不代表众人的清楚。更何况还有努尔哈赤。就像康熙给雍正扔了一堆烂摊子,努尔哈赤也将给皇太极一堆烂摊子。

      一时间,我没了狩猎的兴趣。进入树林后,便一声不响跟在皇太极和吴克善身后。
      “如果心情不好,就更要狩猎骑马,如此放纵一番,才可身心舒畅。”
      皇太极箭无虚发,又射中了丛林中跳跃的兔子。正白旗侍卫赶忙下马去拿猎物。
      我忧伤的摇头:“你不懂我的忧郁。”
      皇太极睥睨,道:“莫不成又是你的大姨妈?”
      “呃……”亏他大言不惭,我拿起弓箭,无奈向他求助:“我开不了弓……”
      皇太极盯了我看,那眼神颇有种很铁不成钢的味道,我心虚的低头,实在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对此皇太极吐出一句对我的评价:“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说:“四贝勒真是学富五车,成语连篇。”
      皇太极悠悠道:“成语连篇不是成语。”

      我去……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八个月前还是我调戏皇太极,如今这算被反攻吗?
      我将郁闷转移到弓箭上,为什么寻常蒙古女子尚可开弓,到我就不行了呢?
      “啪”的一声,我非但没法开弓,手还被弦弹了。
      皇太极明显看不下去,“之前还夸你这蒙古贵女聪明识字,如今看来原来是个书呆子。”
      不用那么打击人吧?
      “笨丫头,拿好弓。”眼前一花,皇太极居然稳稳的坐到了我身后。我坐下的这匹认主的马居然不惊不吓没动?
      Orz~告诉我,皇太极其实是有轻功的吧!
      “专心点,举弓总会吧?”
      由于靠的近,我几乎要躺在他怀中。出声时,那耳后温热的气息,低沉的嗓音,震动的胸膛……
      “你不会笨的连举弓都不会了吧?”
      脑补破灭,我咬牙切齿道:“当然会。”

      左手持弓,右手勾弦,举弓高度与下颌持平。箭与右臂连一条直线。双肩自然下沉,水平举弓的姿势我已经练了无数遍,自然不会有错。
      “你的手在抖。”他的声音靠在我耳边,带过一阵战栗,我抖的更厉害了。
      他轻笑,手臂环住我。将我的两臂向外拉。“身体保持正直,勿弯腰,勿挺胸……”
      接下来,他说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只感觉到弓在拉张,箭呼啸而发,稳稳将一只野鸡钉在树干上。
      我根本就是在神游太虚了。皇太极指着我身上蝴蝶形的哈布特格问:“你这绣的是什么?”
      “啊?”
      哈布特格是蒙古袍右上襟扣子上的装饰,是用两片浆过的布,垫上棉花,裹上绸纱缝制成的一种空心小夹子。形状多种,上面用五光十色的金银丝线绣各种花纹图案和鸟兽。“哈布特格”既是装饰品,又有实用价值。因其上端留口,里面放针线和草原上采集来的花草等香料。
      额吉告诉我,哈布特格绣制的漂亮不漂亮,在草原上是判断一个姑娘聪明不聪明、手不手巧的重要标志,也是小伙子们选对象的一个重要条件。

      而我那时突发奇想的用十字绣的方式绣了小苍兰花的纹样。
      我含糊说道:“我随便弄的,这叫十字绣。”
      “这算你们莽古思一脉特有的绣法?怎么之前在哲哲那里也见过?”
      “啊!?”
      没等我疑问,皇太极又问道:“你这算蝴蝶上绣蝴蝶吗?”
      我默默流泪:“我绣的是兰花。”
      “呵……”皇太极笑了,笑的身后胸膛狂颤。
      我说:“有那么不堪吗?”
      “就你这手艺绣的哈布特格,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都没有人要下聘娶你。”
      “四贝勒,你再如此损我,我真要羞愤而死了!”
      “我喜欢。”
      “啊?”幻听了吧?我两眼望天空。

      “我喜欢,你高兴吗?”皇太极靠在我耳边。这,简直,就是!赤0裸裸的,调戏!
      “行了,不逗你玩了。”皇太极见好就收。
      我刚想叹气,远处土道上吴克善左马鞍个兔,右马鞍个貂。他惊恐的看到我和皇太极还未分开的暧昧,圆润的脸上眼睛都快瞪圆了!
      好吧,从这个角度看是这样的。我一脸红晕的躺在皇太极怀中,皇太极一只手还在摆弄着哈布特格。那暧昧,就像在解开右襟上的扣子。
      于是,吴克善怒了:“禽兽,放开我家妹妹……”
      我:“……”
      皇太极:“……”
      众侍卫:“主子,你这是在正大光明的调戏良家妇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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