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恶魔物语》瑟瑟在御

1、小恶魔物语

　　黑沉沉的天空中见不到一点阳光，层层叠叠的乌云凝聚不散，张牙舞爪的变幻出各种诡异的形状。乌云的下方，一片无边无际的林海一直蔓延到天边，自天空中望下，这些林木色泽大多异常的暗沉而神秘，整片林海仿佛深沉的海洋，不时的有霹雳自天空中直闪而下，偶尔落在树木上，将树木霹击得燃烧起来。

　　皮鲁是深渊世界最底层的一只小恶魔，黑黝黝的皮肤泛着暗暗的蓝色，尖而长的耳朵，双耳上方的位置各生了一只暗蓝色的小角，细密的螺纹从根部盘旋到角尖，一条长而光滑的暗蓝色尾巴生长在他的臀部，尾尖成箭头形。

　　此时此刻，他正在林海的某一个角落，一动不动的趴在一棵带着火焰的大树桩旁，手上拿着一根穿着角兔的树枝在火焰上翻滚，不时有油滴从角兔上滴落在火里，这是皮鲁无意中发现的方法，经过烧烤的食物远比生吃来的美味。

　　忽然身后矮树丛中传来声响，皮鲁将树枝插在地上，转身戒备的看着前方。不一会树丛中钻出一颗暗红色的脑袋，额头中间和头顶分别生着血红的尖角，和皮鲁差不多的个子，后背肋骨处缩着一对细小的翅膀。

　　皮鲁认出来这是一只幼生期的魇魔，轻轻松了口气，成年魇魔是深渊世界最顶端的猎食者，拥有强大的身体和灵魂攻击法术，所幸的是他们群居在魇林不轻易外出。而幼生期的魇魔非常弱小，实力和皮鲁这种小恶魔相当。

　　皮鲁并不惧怕眼前的小魇魔，但他也不想与其发生争斗，因此只是狠狠的冲小魇魔挥舞着自己的两只利爪叫道，“走开！”

　　小魇魔看了看皮鲁，又看了看树枝上基本已经烤好的角兔，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味，小魇魔吞了吞口水指着角兔道，“我也想吃。”

　　皮鲁并没有放松警惕，飞快的拿起角兔准备离开，却是没想到小魇魔的速度远超他记忆中的印象，待他反应过来，小魇魔已经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我好饿……”

　　看着那双眼睛，皮鲁有些心软又立刻硬起了心肠，这只角兔是他废了好大力气抓住的，要充当未来七天的食物，“你自己去抓。”

　　“我已经走不动了，魔神在上，求求你给我吃一点。”小魇魔半趴在地，紧紧抱着皮鲁的双腿不撒手。

　　若是平常，皮鲁绝对不会让任何恶魔靠近自己，因为那等于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让小魇魔抱住了双腿。今天是怎么了？皮鲁觉得有些头疼。
　　“我为什么要给你吃？”

　　小魇魔听见皮鲁这么一说，顿时大喜，松开双手往地上使劲一拍，随即抓起一只指甲大的赤蚁，这只赤蚁已经丧生在他手里。
　　“你看！我替你杀了敌人，救了你一命！魔神在上，你必须用美味的食物款待你的救命恩人。”

　　魔神在上，这是哪里来的白痴啊！
　　皮鲁无力的翻翻白眼，撕下一只角兔腿扔给小魇魔，自己也抱着角兔吃起来，才吃了几口发现眼前多了一张红色的脸，小魇魔眼巴巴的望着他，很显然一条角兔腿不够。皮鲁无奈的又撕了一条给小魇魔。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皮鲁在小魇魔的眼神攻击下，一次又一次的递出烤角兔的各个部位，最后这只角兔有一大半进了小魇魔的肚子，皮鲁一周的食物就这么没了。

　　小魇魔这才满意的拍拍肚皮打着饱嗝道，“真好吃，下次我要吃一头雷犀。”雷犀是深渊世界最大的食草动物，肉质鲜美。

　　皮鲁还是翻了个白眼不搭理，他要准备回自己的洞穴了，夜晚降临，深渊的温度会变的特别低，虽然以小恶魔体质可以硬抗过来，但是那样会消耗很多能量，需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

　　小魇魔一步不落的紧跟着皮鲁，嘴里不停的说话，问东问西，“我叫马修，你叫什么？”
　　“你知道吗？我是一只魇魔哦，等我长大了就是最强大的恶魔。”
　　……

　　皮鲁的拒绝无法阻拦小魇魔的脚步，从此皮鲁的洞穴多了一个，同类？同伴？魔神在上，皮鲁觉得用‘吃货’来形容比较恰当。
　　吃货小魇魔，马修。

　　多了马修之后，原本只需要一周猎食一次的皮鲁现在隔天就要出去一次，马修无愧于吃货之名。不过好在马修的实力不弱，两只恶魔配合行动远比皮鲁自己猎食要容易的多，当然代价是皮鲁脆弱的神经被马修反复蹂躏。

　　“你是魇魔，深渊最高端的魇魔啊！”皮鲁用上了不惊动灌木林另一边的那只猿魔所能使用的最大的音量怒吼。
　　“啊，皮鲁你也觉得我会成为最强大的魇魔对不对？”
　　“你还知道自己是魇魔啊！”皮鲁翻着眼白坐倒在地，看着那只从陷阱边上收回前蹄扭头狂奔的迅鹿，最后欢快的消失在皮鲁的视线里。“你不知道你的气味一散发出去就能吓退食物吗？我不是说了等迅鹿掉进陷阱里你再出来吗？这是我们一周的食物，现在被你弄跑了，你去啃雾树根吧。”皮鲁越说越无力，魔神在上，到底怎样才能摆脱这个白痴吃货啊，
　　“皮鲁，不要，我再也不要吃雾树根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一定听你的话，我们再去抓迅鹿好不好？”
　　“不好，迅鹿太警觉，失败了一次它就再也不会上当了，附近就只有这一只独行迅鹿。”皮鲁在旁边灌木丛扯下一把树叶塞进嘴里嚼动着，苦涩的液汁稍微抚平了他的饥饿。
　　马修无奈的也学着皮鲁抓起一把叶子塞进嘴里，脸上的表情比嘴里的液汁还要苦，嘴里含糊着哀求，“皮鲁，我不要吃树叶，不要吃草，不要吃树皮树根，皮鲁，鲁鲁……”
　　魔神在上，到底是怎样的魇魔才能生出这种比人类贵族公子还要娇弱的白痴啊！这些灌木叶、雾树根还有黑树皮，都是很好的食物啊，虽然难吃了点，如果到了冬天，除了雾树根，另外几样想吃还吃不到呢。
　　“好吧好吧，我们去看看黑木林里那几只角兔长肥了没有。”皮鲁终究还是败在了马修的碎碎念之下，想到那几只角兔皮鲁就心疼，那可是他利用黑木林的天然环境圈养起来留着过冬的。
　　“鲁鲁，你对我最好了。”马修抓起皮鲁的右爪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我们酷酷的小恶魔大人飞快的甩开这个白痴的双爪，不过脸上蓝色的皮肤隐隐透着丝丝红润。

　　值得欣慰的是，经过一个月之中一百五十六次失手，马修终于学会了和皮鲁配合猎食。因为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马修都凭着自己优良的魇魔血统，稳稳的胜出皮鲁一筹。不过每次和皮鲁切磋的时候，马修还是被皮鲁耍的团团转，如果每一只猎物都像皮鲁一样精明，马修早就不知道饿死多少次了。
　　还好皮鲁不是食物，马修不止一次在心里感叹。要知道，小恶魔虽然是深渊最底层的品种，同时却也是最受幼生期魇魔欢迎的食物，每一只魇魔想要成年，就必须在蜕变的时候吃掉一只小恶魔。这也是魔神大人的伟大之处，在深渊世界的无数种恶魔之中，哪怕是味道差到让高阶恶魔厌恶无比实力弱小到堪比食物的小恶魔，也有他存在的价值。
　　就算永远停留在幼生期，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吃掉鲁鲁的。
　　马修脸上挂着微笑沉沉睡去，一旁的皮鲁看着马修，猜测这个吃货又梦到了食物。不过，有了这个吃货帮忙，今年冬天到来之前应该可以储存足够的食物吧，这样就不用把自己埋起来冬眠了。皮鲁也笑着睡去，马修翻了个身，把自己的爪子搭在了皮鲁身上，嘴角流下一丝亮晶晶的口水。

　　随着马修猎食技巧的稳步增长，虽然速度有点慢，但是和皮鲁的配合下，两只恶魔猎到的食物越来越丰盛，除了日常所需，还渐渐储存了不少用来过冬的食物。
　　“鲁鲁，这是咱们入冬前最后一次猎食了对么？”马修有些兴奋，经过他和皮鲁的共同努力，洞里已经攒下了整个冬天都吃不完的食物，马上就可以开始美好的冬伏了。没有足够食物过冬的恶魔叫冬眠，因为冬天大部分时间都要在睡眠中度过以节省能量。储存了足够食物的恶魔过冬就叫冬伏，可以趴在洞里吃过一个冬天，真是幸福啊！
　　“你不开口没魔当你是哑魔，白痴。”皮鲁有一点烦躁，大概是马修说了最后一次吧，魔神在上，不论什么事情，说最后一次总是容易带来厄运的啊，马修真是个大白痴。
　　马修有些委屈，自从自己能够和鲁鲁配合无间猎食之后，鲁鲁已经很久没有骂过自己白痴了。不过马修这一点委屈随着眼前那只迅鹿落进陷阱而烟消云散了，马修一溜烟跑到陷阱边跳了下去，得意的大笑出声：“鲁鲁，我们终于抓到迅鹿了，虽然不是以前跑掉的那只，可是我真的好高兴。”
　　“白痴。”皮鲁照常翻了个白眼，不过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看着陷阱里的迅鹿和马修进行最后的搏斗。
　　马修骑到了迅鹿的背上，他尽量不用爪子划伤迅鹿，因为食物的血腥味会引来其他的猎食者。
　　“鲁鲁，你看我拧断这只迅鹿的脖子。”马修有些自得的抬头看皮鲁，突然脸色大变叫道：“鲁鲁小心后面！”
　　皮鲁下意识一个翻滚，躲开了背后的攻击，这是一只独行豺魔，豺魔是深渊中有数的狡诈凶残恶魔，而独行豺魔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皮鲁躲开了攻击，马修却因为提醒皮鲁分神，被迅鹿从背上甩了下来，并狠狠的一头顶上马修的肚皮，鲜血的腥气刺激了马修，也刺激了陷阱之上和皮鲁对峙的豺魔……
　　马修已经抓死了陷阱下的迅鹿，可是没有皮鲁在上面拉他，他爬不出陷阱，他也没有气力去爬，肚皮上的血洞还在汨汨流着鲜血。
　　我就知道，最后一次果然是深渊里最强大的诅咒啊！
　　皮鲁遍体鳞伤的被豺魔踩在脚底，豺魔森冷惨白的獠牙缓缓凑向他细弱的脖子。
　　马修这个白痴没事吧？刚才好像看到他被迅鹿撞到了，只要他没事，以豺魔的智慧，绝对不会跳下陷阱去抓他的。想到马修，皮鲁突然忘了害怕，扭头看向陷阱底下。
　　“吼！”震慑灵魂的怒吼，弥漫的血光，足以让深渊所有高阶恶魔匍匐颤抖的气势从陷阱底冲了上来。
　　皮鲁惊恐的闭上眼睛，踩在他身上的豺魔顾不得皮鲁，‘呜呜’低叫着落荒而逃。
　　“鲁鲁，拉我上去。”皮鲁惊魂甫定，马修微弱的声音从陷阱底传来。
　　皮鲁将马修背回了洞里，那只迅鹿已经被遗忘在陷阱里。
　　“马修你这个白痴，你怎么可以用血祭！”皮鲁有些哆嗦，不知是心疼的还是气的，恶魔血祭需要燃烧自身一半精血献祭给魔神大人，从而提前感受进阶或者蜕变后的力量，但是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一般只有低阶恶魔进阶或高阶恶魔蜕变时遇到瓶颈才会这么做，感受更高级的力量，从而顺利突破。然而燃烧一半的精血是很危险的事，死在突破过程中的恶魔不多，而死在血祭中的恶魔却比比皆是，这是深渊的铁律，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反正都流了那么多血，不拿来血祭多浪费啊，鲁鲁你不要生气了。”马修强忍着疼痛扯着笑脸说道。
　　“白痴！”皮鲁这一次没有翻白眼，眼球却有些泛红，如果不是在深渊，皮鲁只怕已经泪流满面了，可是在深渊，眼泪是禁忌的存在。
　　马修觉得身上的力量一点点流失，好像随时都会死掉，如果我死了，鲁鲁会伤心吧。
　　“鲁鲁，我饿了，我想吃雷犀。”马修决定说出自己的遗愿，每一只恶魔在临死前都会说出自己的遗愿，是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魔神给每一只深渊恶魔最大的恩宠就是，如果一只临死前的遗愿被达成，而这只恶魔还没有死，那么这只恶魔这一次就可以不用死。没有恶魔敢故意提出容易达成的愿望来窃取魔神的恩宠，只有当前不可能达成的愿望才能获得魔神的恩宠，据说魔神大人喜欢有潜力的恶魔。
　　“你在洞里躺着不要动，我出去给你找雷犀。”
　　“不要。”马修不知哪里来了力气，紧紧抓住皮鲁的爪子，皮鲁去抓雷犀和送死没有两样，“鲁鲁你要离开我么？你要抛弃我么？”
　　“魔神在上，以皮鲁·纳西维鲁……之名起誓，对眼前之魇魔忠诚无二，永不背离永不抛弃，以咒誓之火为证，契！”
　　魔神是深渊恶魔们的信仰，就像人类信仰上帝一样，魔神在上是深渊恶魔们的口头禅，同时也是魔神契约的引语。魔神契约最重要的两点就是引语和恶魔之名，用于起誓的名字必须是恶魔的全名，恶魔的全名往往非常冗长，比如皮鲁的真名就有四十多个字节。据说每一只恶魔的全名都是魔神的恩赐，除了本魔，不会有其他恶魔知道，因为很多诅咒法术都需要用到全名，一只恶魔在另一只恶魔面前说出全名，就代表着将生命交给了对方。所以恶魔一族虽以残暴多变反复无常著称，出尔反尔更是家常便饭，但是一旦使用全名发下咒誓，却是连最强大的恶魔也不敢反悔，这是在魔神监督下最强大的契约，以真名中复含的一部分灵魂作为抵押，一但违抗，灵魂便会被咒誓之力撕裂，那是比死亡更让恶魔痛苦恐惧的事。

　　皮鲁头顶闪现了一星火花，这是在魔神监督之下念出自己全名的表现，同时马修感到灵魂之中多了一丝莫名的联系，知道是契约生效的结果，于是松开了手，突然觉得一阵疲倦袭来，没来得及看清皮鲁焦急的表情就晕了过去。

　　马修再次醒来时是被皮鲁摇醒的。
　　“鲁鲁，别晃，让我再睡一会儿。”马修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好像睡过去再也不要醒。
　　“马修，不要睡，快起来吃雷犀，我给你抓了雷犀回来。”皮鲁有些紧张有些激动，“马修，魔神大人的威严不容亵渎，你快吃雷犀，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想睡觉。”
　　皮鲁上前揪住马修的后脖颈，抓下一块血淋淋的雷犀肉就往马修嘴里塞，雷犀血流进马修的嘴里，马修觉得有了一点力气，精神也好了一些，配合着皮鲁慢慢吃起来。
　　很快一整头雷犀都进了马修肚子里，马修也变得活力十足，看起来根本没有受伤的样子。皮鲁好奇的是，一头雷犀足足有十几个马修大，马修竟然全吃了下去。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马修可以活下来了，皮鲁眼皮直打架，看着马修肚皮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皮鲁终于撑不过睡了过去。

　　“好热，哎，马修，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热？”皮鲁翻了个身醒过来。
　　马修没有回应，皮鲁睁开眼睛，马修睡在地上，身体比原来大了一整圈，周围散发着强烈的热度，暗红的皮肤红的发亮，还在一鼓一鼓的起伏。
　　“这个白痴，是在蜕变啊！”高阶恶魔蜕变分两个阶段，第一是无意识阶段，就像马修这样体型变大，第二是有意识阶段，精神力会获得极大的增强，进入第二阶段马修就会清醒过来。但是从第一阶段到第二阶段，不同的高阶恶魔需要进食不同的特定食物，而魇魔的蜕变食物就是小恶魔。
　　皮鲁站在马修跟前龇着牙犹豫着……

　　暗蓝色的螺纹小尖角、带箭头的尾巴，马修曾经觉得这些是深渊世界里最好看的东西，他们现在就在自己身前的地上。尖角根部还带着血肉，尾巴是残留下来的小半截，地上还有半干的暗红血迹……
　　鲁鲁……
　　就算永远停留在幼生期，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吃掉鲁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