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
就算他只是一个潜在人格，也是一个灵魂，也是一个人。
但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必要的吗？
他是被人需要的吗？
会有人，记住他吗？
负伤归来的八木被久源狠狠训斥了一顿，勒令在伤好之前呆在店里，哪里都不许去。八木反驳“我只是伤了脸又不是伤了腿”，但是被久源更加凶狠地驳回“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了伤了脸就不用休养了？”
八木在心里嘀咕着她这还是处理之后的，如果没处理就直接回家被久源发现，难道要折了她的腿以禁止她出去？
八木理亏在先，受伤在后，也不敢和久源再顶嘴，只能乖乖坐在店里看家，偶尔在客人少的时候在店门口晒晒太阳逗逗流连的野猫。
大江户最近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八木摸摸脸上好的差不多了的伤，再三保证下，终于解除了久源的禁足令，可惜天公不作美，八木只能闲得在店里转圈。
因为下着大雨，店里客人很少，八木前天大手一挥，放了店员的假，让他们等天晴了再来上班，阿久也被她派遣到乡下的茶园里监督工作，她一个人足以支撑店面。
“八木桑，结账啦~”
一手撑着下巴坐在柜台却直直盯着外面滂沱的大雨发呆的八木被唤醒，她打了个激灵，站起来对面前的一对小情侣微笑：“午安，麻奈美桑，外面雨还很大呢，不要和男朋友再坐一会吗？”
“不用不用了，本来今天已经说好去我家拜访的，路上突然下起雨来才想先躲一下，但是看雨短时间也不会停了，还是尽快去吧，笠成你说呢？”麻奈美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把话推给了男朋友。
“迟到不太好啊，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呢，哈哈。”麻奈美的男朋友也是有些害羞的样子，两人都微微低着头红着脸，肩并肩手牵手，浓浓的恩爱气氛。
八木不由得开起玩笑：“哎呀，你们也真是的，这个样子被麻奈美桑的父亲看到的话，女控的他肯定会气的火冒三丈吧~好啦好啦，快去吧，我借店里的大伞给你们。”
“谢谢你啦八木。”麻奈美和八木是高中同班的同学，虽然算不上是很好的朋友，这几年倒是一直不咸不淡地联系着，也不用过于客气。
八木站起来，把伞给两人，送他们到店门口，一打开店门，飞溅的雨点就毫不客气地涌进来，溅了三人一头一身。
“雨下的还真大呢。”八木自言自语，看着两人把伞撑开走出店门，“路上小心。”然后她顿了顿，看着笠成的眼睛，“笠成君，请让她幸福。”
“我会的。”笠成郑重点了点头，搂着麻奈美的肩膀用力拥了拥，然后两人和八木道别，走进滂沱的大雨里。
八木在门口站了一会，雨下的太大了，平常还算热闹的体育场街一个人影都没有。刚才送走了麻奈美他们，店里就剩下两个蹭网躲雨的学生了，一个是住在她隔壁的女孩子，刚上大学，最近一直和父母冷战，基本上每天都不想回家，蹭在她店里和她聊天诉苦；另一个是独居的高中生，非常羡慕能够独立开店的八木，这两年时不时都跑来向她取经。因为太熟了，两人都已经趁着没人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八木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避免两人着凉，就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发呆。
两个人都和八木差不多年纪，女孩子还大一点，但毕竟是在校生，八木觉得还是自己比较成熟一点，平时就注意照看着他们。现在天地俱静，只有店内空调运作微微的轰鸣声和店外哗啦啦洗涤大地的雨声，八木伸手接了些雨水，看着手掌里被雨水映出来的她呆愣的面孔，然后把水洒掉，就不再动弹，静静地看着被雨帘遮住朦朦胧胧的街道。
也许她在等人。
街道那头走过来一个人，他没有打伞，抱着双臂走在商店的屋檐下想避一避雨，但是屋檐太窄根本不能遮住一个男人的身体，他就认命一样地垂着头继续走着，没一会就走到了八木的身边。
八木抬头看着他，他低头看着八木，身体瑟瑟发抖，抖得连墨镜都在晃。
八木开口：“你……”她想让他进来避一避雨。
谁知男人听到八木的声音更是一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雨中，哭嚎着跑走了。
“我这次不是来应聘的为什么还要赶大叔走啊啊啊！”
八木想起应聘那天被她涮下的一个人，神乐桑好像叫他……MADAO？【喂
八木继续坐在小板凳上，异常乖巧的样子。
也许她等的人还没有来。
没过一会，一个黑影遮住了八木，八木抬起头，微笑着打招呼：“十四桑……你来了。”
十四看起来情况更不好，全身都被大雨淋了个遍，原本柔软蓬松的短发也紧紧地贴在头皮上，十分狼狈。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目光落在她青肿还没有消散的脸上，低声回应：“嗯。”他的眼神很茫然，手足无措的样子。
“进来休息吧。”八木站起来提起小板凳，推开店门，回头招呼十四进来，她一向温柔，但是她都不知道，原来她的声音可以柔软成这个样子，心里也柔软的一塌糊涂。
进了冷气运作的屋里，一身雨水的十四打了个哆嗦，八木连忙拉着他，把店门反锁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把他带到二楼的会客室，会客室里有沙发床，虽然她比较希望十四能够先洗个热水澡，但是她的房间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她不是很开放，没到让一个男人在她的房间里洗澡睡觉的程度。
把他安放在沙发床上，开了空调递给他一条毯子和厚毛巾，让他擦干头发。
八木不发一言地坐在旁边，看着十四乖乖地处理好自己，房间陷入一片寂静，又是窗外的瓢泼雨声充斥了两人的耳边。
十四先低下头，把毛巾放在手里揪着，向八木道谢：“谢谢你，八木氏。”
“哪里，你现在没事了吧？”八木连忙回答，说完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十四因为最近觉醒的次数太多，和土方十四郎在身体里有过好几次的冲突。今天他醒来，首先去翻房间里上次他藏起来的手办和漫画，但是显然，在鬼之副长的眼皮底下的隐藏都是徒劳，看着被清空的收藏，单单把外包装都留下，而内容物都被扔掉，果真是那个鬼之副长会做出来的好事，十四觉得除了心疼，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他心里滋长。
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呢。
他……到底是不是人呢。
他不愿意在这个空间里呆着，出了土方的家，走在街上，看着头顶不断落下的雨，后知后觉地抬起手，看着雨滴在他手心里溅起的小小水花——下雨了啊。
最近的冲突里，他已经很少能占到上风了，就是说他这个人格……是快要消散了吗？或者说会一直蛰伏在这个身体里面，随时虎视眈眈，准备冲出这个男人的禁锢，重新占领这个身体？
他知道土方很累，不仅面对着外部的威胁，连自己的身体内都要不断地战斗着。
他也觉得很累。
他现在是要去哪里呢？
或许他就这么消散掉会比较好吧，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甚至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存在的。
唯一那个时刻关注着他的男人，还是恨不得他快点消失的人。
要不然……他就……
下一秒，他就撞进了一双乌黑的眸子。
那么乌黑透亮，清澈见底，仿佛荡漾着水光，只是轻轻那么一撞，这水光就泛起了温柔的涟漪，一晃一晃的，让他觉得自己也随着这水光荡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他呆呆地跟着她进了店里，接过她手上的毯子和毛巾，看着她关切担忧的表情，心里好像也随着身体一起温暖了起来。这个女孩子他还记得，叫寺门八木，虽然只见过两次，但是是非常温柔的女孩子。
他不太擅长和女孩子相处，但是这次这样的寂静却不会让他感觉尴尬，好像他能了解她，她也能了解他，即使不说些什么也可以被理解被接受。不过还是说些什么吧……
十四清清嗓子，问道：“八木氏，你脸上的伤不要紧吧？”
八木点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还多亏了真选组的警察先生救了我，话说十四桑，那位警察先生和你长得真像，不是你的兄弟吗？”话才出口，八木就发觉眼前的人好不容易温暖一些的气息又沉寂下来。
也对呢，那个男人，在他看来不论有多么惹他讨厌，对全江户来说，却是怎样都不可缺少的，重要的存在。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被人需要，被人信任的存在。
十四握紧手中的毛巾，拼命忍住眼里酸涩的泪，这样哭出来真的是太丢人了十四！出息一点啊！
这时一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十四抬起有些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一脸犹豫的八木。
八木是在犹豫，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明明下一秒泪水就会夺眶而出，却还是忍着不肯哭出来的好像大型犬一样的男人。可能十四觉得在女孩子面前哭会很丢脸？想到这里，八木只能先按自己猜测的安慰。
“十四桑，想哭就哭出来吧，一点都不丢人。”
手下的肩膀僵了一下，让八木觉得自己可能是猜对了。
“十四桑会觉得在女孩子面前哭丢人吗？不，我不这么觉得。所以说，十四桑怎么想都无所谓，只要我觉得你应该哭，你就算哭到把眼泪鼻涕都擦在我身上，我也不会在意。或许十四桑遇到什么痛苦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而且说实在的，我甚至会不在意，但是只要十四桑为此伤心，认为这是一件足够摧毁你的坚强，让你流泪的事情，我就会把肩膀借给你，任你尽情地哭。而且我不会觉得十四桑很丢人，因为我相信你。”
八木感觉到十四把揪着毛巾的手松开，抱住了站在他面前的自己的腰，抽泣的声音明显了很多：“因为我相信十四桑，所以我希望十四桑也可以相信我，可以不用有任何顾虑，在伤心的时候可以接受我的安慰，来让你好受一些。”她感觉这颗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她怀里，在她心里翻起一阵一阵陌生的感情，又酸涩又欣喜，满满的似乎要涨出来，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能给他的东西都给他，只希望他不要再这么难受。就好像呵护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苞，看着它轻柔地伸展自己的花瓣，怕呼吸都会惊扰了它。“同时我也希望十四桑也可以相信自己，可以依靠自己，可以只凭自己而活……”
“我不要只凭自己……”十四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我不要只有自己……”只有自己，而不被人需要的话，人存在还是有意义的吗？他这个潜在人格，作为人类是半路出身，想得到别人肯定的期望，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的欲望也更加强烈。
八木胳膊抱着十四的脑袋，绞尽脑汁：“每个人都可以只依靠自己而活。因为人类是群居性动物，同伴的陪伴会让人类觉得安心。虽然人可以独自活着，但极大部分都会感到极度孤独，所以才无法忍受这种痛苦。十四桑，难道你就不想只凭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你活过的痕迹吗？”
十四听到了她的话，混沌的脑袋已经哭的缺氧，上气不接下气的，总感觉八木说了很多，但一时间难以消化，只听到八木还是放他一个人，觉得都快绝望了。他没有心情去想明明没有多熟的两个人这样的状态是不是有些不适，只知道现在八木好像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承认十四的存在，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连她也抛开他，只留他一个人，他就真的不知道十四是否还有意义了
八木等了一会，看十四还是一抽一抽的，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样子，暗叹自己果然没有安慰人的天分，只得劝道：“只要十四桑能够尽自己的全力，毫不畏惧，勇敢地活下去，就不会有人忘记你，甚至否认你的存在了。所有你肆意地活着，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全都是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十四慢慢抬起头来，哭得很惨的脸上掺杂着惊喜怀疑：“就这样活着？会是我存在的证明？”他直接用手抹了抹满是眼泪鼻涕的脸，看得八木忍俊不禁。
“嗯，在十四桑绽放自己的光芒，让所有人瞩目之前，在大家都没有看到你之前，我会一直看着十四桑，相信十四桑，见证十四桑的存在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