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猫鼠]隔云时乱影》凝琰

1、晶华璨

　　展昭掀起半垂的湘帘，踏进屋时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视线没有停留的寻找着，彩笔画屏，水墨丹青。目光扫视过整个空旷的房间，然后落到半透明的水晶纱帐后，随着见到那想要看到的人而柔和起来。

　　似乎还有那么一丝丝歉疚。

　　然而这里的主人显然并不想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是以展昭一进门便拔刀相向。随着耳边劲风忽来，展昭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巨阙在手心里一转，挡住了耀眼的华光。雪白的剑穗在他眼前一晃，就这么一瞬，他便放弃了抵抗，任凭冷冽的剑刃横在颈侧。

　　他分明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透过晶澈的眼眸，展昭便忽然明白了，他的平静，对眼前人来说，便是莫大的伤害。

　　此时是初夏，午后丽日流金，长窗前的一树旖旎绚烂的夏花将天穹中交织变换的阳光切割遮挡，然后投射下来，屋子正中的黄金兽鼐徐徐吐出丝丝清凉的气息。闻得出来，那是先生专有的、加了薄荷冰片的清凉熏香。

　　可他还是觉得热。

　　开封的夏季，比起北方来还是热的很。刚从北方回来，似乎有那么一点儿不太适应这初夏的大宋腹地，尤其是溽热潮湿的雨前雨后，阳光暴晒着，仿佛空气中都湿淋淋的满是水汽，整个开封府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蒸笼，在不断的加热和水汽中蒸腾——直到夏季过去。

　　颈侧的雪白剑刃还没撤去，眼前人极其明亮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始终没有下一句话。

　　午后微风拂过，拂过水晶球里一簇新开的兰花，幽幽清香就那么钻进鼻孔。展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轻捏住脖子上的剑刃，柔声唤道“玉堂”。

　　白衣少年没有坚持，任由他从剑刃下躲开，目光却不躲闪一步，依旧冷冷地，看不出一丝情感。展昭并不去看他，只是在桌前坐了，执起茶壶倒了一杯已然凉透的隔夜水——没泡茶，想来是白玉堂不愿意夜里睡不着罢了。

　　从一进门他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王朝欲语还休的犹豫，赵虎一脸尴尬的说不出话来，还有院子里众人有些怀疑的眼神。

　　没有人不知道他跟白玉堂之间的事儿，本身他也不想瞒着。倾心便是倾心了，在一起就在一起了，两人甚至没什么遮掩。但是唯独他忘了，忘了当初一时不忍心而留下的一件事。

　　茉花村丁家来了。

　　少女盈盈下拜，容颜明艳不可方物，脸似芙蓉，鬓如墨云，纤腰仿束，气若幽兰，一声不卑不亢的“展大哥”，让展昭陡然明白了什么。

　　这样一个女子，他不能负，但是白玉堂，他同样不能放手。

　　本想亲自找白玉堂，多少哄得他不生气了再说，意料之中的暴跳而起，意料之中的委屈，却到底没有给丁家一点颜色看，依旧面色如常，甚至还替自己招待到好了丁家——

　　——这怕也是他的极限了吧？

　　原来这不过是一场乌龙而已。有人上门催婚，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事人不在场，却要正大光明的那位去帮忙找看。展昭忍不住浅笑起来，难得他没有当场翻了翻了醋坛子，心里反而觉得酸痛。

　　终究还是委屈他多了点。

　　那边厢白玉堂并不领情，也不看壶里的水如何，一口气灌下。随后杯子一扔，“猫儿，这事儿五爷不搀和，但是你最好痛快点，你娶了她，五爷跟你这辈子，生死不相见。”

　　展昭蓦然抬头。

　　白玉堂反而比他镇定的多，却是死活不肯看他一眼，半晌，展昭慢慢握紧他的手，轻叹道，“我定给你个交代。”

　　“五爷不用你交代。”少年冷冷浅笑，眸中晶华璀璨，“你只管想好了，若你要娶了他，五爷避嫌也是应该的——免得婚礼上不好看。”

　　这世界上，本来没有谁离开谁就不能活。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半晌，黄金兽鼐中袅袅飘出一丝清苦的气息，展昭才柔和了声线。身子好些没有？

　　原也没什么事儿，就你这猫吓得要命，五爷还不是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话语里带着一丝别扭和不屑，半晌才抽出手。五爷…今天去跟二哥说一声……

　　当然，在展昭眼里，简直就是慌不择路，逃走了。

　　哪次见面都要难堪一番，相见，原本也是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