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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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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华池披衣起身,随后出帐去瞧,见息虎在空旷荒野中独伫,射剑,舞刀。
息虎余光瞟见,出声:“阿林?”他从不掩藏自己的情绪,吃惊,便拧眉:“你怎么来了?”
息虎手上刀挥不住,并未因为姬华池过来,就收刀站到她身边去陪她。
“我要练功,还得两个时辰。阿林,你别在这边傻站两个时辰,回帐子去,我练完了功就过去陪你。”息虎目光盯刀,却对姬华池说话。
“你每天都这么练么?”姬华池问,脚下并不迈步,仍站在原地。
“人皆道我天生神力,却不知纵然天生神力,也需后天奋勤。”息虎俯}身、劈叉,又横空跃起,刀法寻章蹈矩,一丝不苟:“我自六岁起便每日雷打不动练功六个时辰,恒持至今。”
姬华池听完,又伫片刻,转身离去。
她没有回应息虎的话语,发表她自己的看法,但说实话,姬华池心里略略吃惊。
息虎的实力,超出了她的预估。
姬华池脑海中忽然浮现柳逸奏折上的那段话,娟秀女气的字迹她不过只瞟了一遍,却字字清晰,竟似刻在了脑子里一般:匪首息虎,万夫不当之勇,乃天下第一将臣。
柳谋士言之不假,息虎,果然将臣。
将臣,行军打仗天将,必须伏为她臣。
断不可让王兄姬华玉收了息虎,更不可让秦韩这二国收去!
姬华池思忖到这里,暗中攥紧了手:至少现在,息虎还未臣服在她脚下。七天里,他来见她只有三天……
息虎的其余三位夫人姬华池都见过了,分别是秦女,越女,与息虎同族的碧眸女人。
秦女刚烈,越女娇柔,同族异女与息虎亲梅竹马,感情最为深厚。
他什么样的莺莺燕燕都见过了,要想驯服他……还需要留给他刻骨铭心的印象。
那就……照计继续吧!
姬华池眯眼笑了,此时若有人睹见,定会说:她的样子,像一只狐狸。
错了,她是狐狸的皮,猎人的心。
两个时辰后,息虎来姬华池帐中,她就向他请求,言之那日林中,她遗失了一只旧人赠予的白玉枕。这玉枕对她极为珍贵,还望息虎能派人重返林间,翻找回玉枕。
息虎听罢,并未若往常那样放声大笑,爽快答应。他沉默了数秒,缓缓平静地说:“这有何难。”
息虎办事甚速,是夜他召姬华池过夜,便携了白玉枕来。
“是这只么?”息虎将白玉枕递给她。
姬华池双手接了玉枕,微微躬身:“多谢。”
息虎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惆怅:她只简单对他说两个字,平淡又从容……
息虎的情绪却烦躁起来,禁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这枕头是别的男人送你的么?”
早上她央他去找,说这玉枕是旧人遗物,极为珍贵,她恳求的眼神盈盈剪水,明显对这只玉枕饱含深情。
“不是,是娘亲的遗物。”姬华池笑答,音如玉盘滑珠。
息虎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朗笑道:“那收好吧!”
这一刻,息虎破天荒的温柔,姬华池故作吃惊地转身,却被息虎手臂搂紧。
“睡吧。”他说。
姬华池便闭眼入睡。
到将将好三更,她准时睁开眼,去拉两人脑袋下枕着的白玉枕的暗匣,抽出金刀。
姬华池注视着鼾声如雷的息虎,慢慢将金刀和刀鞘分离。她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执着刀柄,接着,将右手放低,刺向息虎。
沉睡的息虎身躯不动,一抬手就制住了姬华池的皓腕。息虎连眼睛都不睁开,就闭眼问:“阿林,你这是打算刺老子心么?”
息虎音落,手上开始加力,姬华池听见自己腕上骨节清脆的碎响,痛若钻心。
息虎却睁开眼,坐起身来,手上依然有力地钳制着姬华池的手。
“老子晌午的时候就检查过了,这枕头的暗匣造得好,里面的金刀也是好刀。”息虎居然咧嘴笑了,抓着姬华池执刀的手,迫她将刀锋抵在他左侧心口前:“来,来杀老子,正对着心剜。”
姬华池竟也笑了。
息虎没想到她会笑,稍稍愣神,手上数秒松了力道,姬华池就在这瞬间右手猛力划下,刀锋刺向息虎的右手。
他的右手本是平放在毡上,掌背向上,姬华池一下刺入,一丈三尺金刀入土,深深穿透息虎的手骨,将他的右掌连同虎毡一起定在地上。血迅速绽蔓开来,覆盖上刀刃上擦拭不去的旧血,淡红骤变深红,艳若姬华池不抹却红的朱唇。
她执刀柄,将金刀再按深几分,接着毫不犹豫起身,朝息虎笑道:“我不是要杀你,我是要逃!”
简单干练一句,接着掀帘出帐,堂而皇之离去。
息虎被姬华池定在地上,皮骨皆痛,他欲追,却不敢起来,怕此刻不经处理直接拔刀,他的右手就废了。息虎只能眼睁睁望着姬华池离去,她的话令他心绪巨震,字字如钉,比掌上金刀定他更痛。
息虎忽然觉得难以割舍,宁愿她是一刀剜心将他杀了,也好过她离开他身边。
……
姬华池是会骑马的,她离开匪军的营地的时候牵了一匹马,趁着星辰照路,翻秦岭赶回车队驻扎的城中。
临近城前,姬华池买来男装和面具,做好窦先生的打扮,方才进城。
“窦先生归来了!”
“窦先生归来了!”
驿馆内,诸人一见姬华池归来,刹那沸腾起来。姬华池修长的双眉却在面具下蹙起了:怎么驿馆中多了这楚兵?是有谁来了么?
城中长官亦十分激动,纷纷道:“窦先生,下官们这就去禀报卢将军。”
姬华池的唇角在面具下一勾:原来是卢子山来了呀!
卢子山,奉楚王派遣,星夜兼程赶至秦岭,欲救出被乱匪劫走的窦先生。
卢子山奉了楚王的旨意前来,但匆匆且激动地赶至姬华池面前,他却踌躇片刻,改了口道:“窦先生,末将担心您的安危,因故赶来。”
不是楚王担忧,是他卢子山个人对她记挂担心。
姬华池借口遣散众人,与卢子山两厢私下,方才道:“本宫无危。”她微扬了头,又道:“子山,你速回去,宫中的事情……”
“你放心,宫中的事等你回去的时候都会安排好!”卢子山实在忍不住,隔着面具看不见她的脸,那抓个空空。
姬华池在面具底下笑,缓缓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
卢子山心倏痛,且寒,刚要开口,姬华池却柔声开口:“子山——再忍耐些时日吧,辛苦你了……”
卢子山四肢躯体俱不能动了,心中连连直道:他不辛苦,他真的不辛苦,他已经溺死在她的温柔中。
翌日,因窦先生重归,身已无忧,卢子山便率军归去楚都郢城。
卢将军临去之时不放心,非要将三分之一的兵力留下来,保护窦先生。窦先生拗不过卢将军,只得答应下来。
窦先生由楚军护送,翻阅秦岭,前往乱匪营地劝降。
车缓缓行,姬华池坐在车厢内,无所事事。她靠着车壁,百无聊赖,两手空空,三连环遗失了啊……不过三连环遗失了也无妨,照样解第二次。
第二次,便是以窦先生的身份去见息虎。
姬华池嘴角漾开笑容:去见息虎,把她的宝贝玉枕金刀要回来。不,要让他心甘情愿双手奉还……
姬华池率众入营,息虎并未阻拦,让属下们放楚国的说客进来。
姬华池颇费唇舌,在大帐中与息虎诸将舌战数个时辰,终于将他们说服。
当最后一名有异议的将领噤声,众人对归降楚国再无异议,一直坐在角落里,背对众人一言不发的息虎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诸将悚然,皆吞咽了下喉头:自从前几天那女人刺了息虎离去后,息虎就一直行为怪异,时而沉默,时而大笑,喜怒无常。
“降她娘个pi!招她娘的安!”息虎大骂两句,转过身来。他含笑盯着姬华池,歪头挑眼,轻蔑质问道:“这说客,你告诉老子,老子为什么要降啊?老子为什么要弃了这安乐窝不待,跑去做你们楚王的爪牙?”
戴着金色面具的姬华池向息虎微微颔首,以作施礼:“息将军难道没有成大事之心?”
息虎大略将才,理当有雄心壮志。
“别喊老子将军!老子呸!当将军有什么好啊?上头有大王管,下头有各色条条框框,还不如现在……”息虎却大声呵骂:“老子可没你们这些人野心!老子就乐得现在这样处境,心里高兴了,出去打一仗!心里不痛快了,出去打一仗!想烧哪座城就烧哪座城,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息虎大手一挥,出言赶人:“告诉你们楚王,老子这一辈子不会让谁管。之前秦韩两家劝降的说客说得太久,都给老子杀了,趁现在老子脾气还没躁起来,你赶快滚!”
息虎瞅着姬华池的金色面具,辉芒闪闪,令他心头更加厌恶:“还有,别他娘带个破铜烂铁的面具!”息虎不屑笑问:“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我……”姬华池松开自己故意压低的喉管,用真声吞吞吐吐说出两个字。
息虎脸上的表情僵住,忽然浑身冰凉。
少顷,他热血沸腾,唰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息虎三两步疾迈至姬华池面前,几乎身贴着身站着。他一抬手,强行摘下她的面具。
金色面具下是一张涨红的,满是愤慨却不减动人的美颜。
她是一只举世无双的花,她脸上的恼羞愤恨,是花瓣上加重的艳色。
勾魂。
在场的男人均看呆了,这样羞羞愤愤的美人,更让人想欺负呢……
“阿林!”息虎双臂掐住姬华池的腰肢,兴奋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
他不怨她刺她一刀,心中满满的,只有失而复得的激动。
他这辈子,再也不要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