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三语两言

1、chapter01

　　二零零一年，天城。
　　城北是天城最繁华的区域，现在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街道上人潮相拥，当众不乏男女抬头仰望。

　　他们仰着脖子，望这城北的百栋摩天大楼，拔天耸起。内壁钢筋，外壁折射着太阳的光辉，洋洋洒洒，流光迷了人目。

　　最迷眼球的是城北地标金桥大厦。从底楼开始数，要数一百层才能到楼顶。路人以前看数本杂志上报道，这楼顶一层悬空突出，是因为被造成了一座全面覆盖的游泳池。倘若徜徉在游泳池里，能边划水能边俯瞰整个天城，景色胜过大溪地，好过夏威夷。
　　任你怎么游，水满不溢。

　　一如拥有这栋大楼的阮氏集团，产业极大，涉及金融、地产和各种实业，财源滚滚，多进不出。

　　谁又会知道，这顶楼通往游泳池的大门，正被人狠狠一脚踹开。齐耳短发，米色风衣的年轻女人怒气汹汹。听见动静，早有六名守卫保镖过来擒人，各个五大三粗受过训练，结果见了这女人却齐齐低头：“董事长——”
　　三三站成两排恭迎。

　　年轻女人根本不理会保镖们，她轻车熟路左穿右绕，三步两步到游泳池边的空地:空中拉起的彩带还在垂搭，奶油同炸碎的气球散落一地，一切都保留着生日趴过后的残痕。

　　躺椅上和地上零星坐着八个少年，皆只十八、九岁年纪，窝在这间游泳池边吸烟，喝酒，迷糊昏聩，无关死活。

　　但女人的突然闯入，打破了他们的完美天地。

　　几位少年见年轻女人闯进来，全吓得立刻丢了烟头，仿佛它们将爆炸，再不甩了，就要啪得一下把自己炸成粉碎。
　　其中有个胆大的少年，做代表出声：“媛、媛姐……不，不是我们要，要……烟是阮少，阮少他给的。”
　　做辩解还断断续续，怎么听都显得苍白。

　　“三令五申不准吸烟，谁给的都不许！”女人的言语不客气。她真是气到想有一把贝雷塔连扳八发，将这群熊孩子们全部扫射回去重做人。

　　女人心里这么想的，但还是理智的强压下怒火，亦压低下声音问少年们：“阮诚在哪里？”

　　刚刚率众表态的少年情不自禁身上一寒，鸡皮疙瘩浑身吓起来，抖着手臂指了指旁边墙上的一扇门。

　　“滚。”女人冷漠而平静地说了一个字，少年们落荒而逃。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年轻女人一人，她缓缓将手放在那扇门的门把上，眼眸深沉得骇人。

　　女人旋开门把手，瞧见里面正在发生的事:这是游泳后的冲浴间，但喷头底下没有放水，反倒有一男一女在呢喃低语，仿佛一对恋人。

　　被众人称为媛姐的阮媛媛冷眼打量，女子是欧美面孔，但却是棕色皮肤和黑发，偏黑的洋妞。

　　外籍女人也瞧见了阮媛媛，问旁边的少年，进来的是谁？

　　少年一瞥，吓得汗都出来了：“快走快走！”他让外籍女子赶快走。

　　外籍女子懵懵懂懂，被撵出门。而少年回到浴室内，大气不敢出。

　　直到阮媛媛唤了一声“阿诚”，少年才敢坐起身来，回应道：“大姐——”

　　少年便是阮媛媛同父异母的二弟，阮诚。

　　阮媛媛拉阮诚起来，瞧见他新染的头发黄到发白，她不由得哼哼说：“哼，你还当我是你大姐。”

　　“自然当啦！”阮诚满脸堆笑，倒不是为了哄骗阮媛媛逃过一劫，而是真真姐弟之情。他本可以撒谎敷衍，却事无俱细老实交代：“大姐我没吸烟啦，阿启他们几个给我，但我不肯啦！这个女孩子我也没准备谈，拒绝时想着她喜欢我，便多说两句。”

　　阮家这一辈家教严格，未经父亲允许不得交男女朋友，亦不准吸烟酗酒——虽然阮家的业务庞大，亦涉及烟酒生意。

　　不悖常理，往小了想，卖小炒的几时自己也掏地沟油吃？炸油条的都不会食自家的洗衣粉漂油条，哪怕它一天卖出几千只。

　　阮媛媛观察四周，特别是下水那里，无一丝烟灰渍。
　　二弟没有骗人。

　　阮诚一看阮媛媛还不信他，立马更深入招供：“我真的没有吸。他们几个在外面，让爱丽丝带进来三根烟给我，都还在这里。”
　　说着打开抽屉，给阮媛媛瞧，三根烟都还好好的，仿佛这三根是关二爷的三柱香，不敢妄动。

　　阮媛媛不说话。

　　阮诚平日乖仔，今天做的事情其实还是有几分心虚：“我以后让他们也不再这样啦，我开生日趴没办法……”他苦求：“大姐原谅我，好歹今天我过了十八岁啊！”
　　在少年懵懂的心里，十八岁生日趴似乎等同于踏入灯红酒绿的成人礼，其实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阮诚紧紧死扣住今日他过十八岁这一条：“大姐，我十八岁啦……”

　　阮媛媛的眸子却在这少顷间沉了沉。
　　十八岁，她恍惚想起她的十八岁。

　　那是三年前，一九九八年，阮媛媛还在美国读书。

　　三月春暖花开，纵然阮媛媛低调不言，室友却从别处知道了她的生日，递过来一支烟：来，媛，十八岁生日，送你一支烟。

　　阮媛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室友却偏要打火点上，不依不饶要给她。
　　打火机是多么奇怪的发明，冰冷僵硬的铁器竟能生出黄暖柔和的光。

　　阮媛媛望室友一眼，直接下楼去找宿管提出换宿舍分居。

　　室友甚至当时的一些同学们，都惊讶于阮媛媛的小题大做。

　　阮媛媛却不想和室友再多接触，没过多久她回了国。
　　也许从那一时就已显露，她身理十八岁，心理却古板严谨似四十八。
　　事事瞻前顾后，克己克人。

　　阮媛媛飞回家，父亲阮桥十分惊讶，问她春节刚回过，怎么又归来？
　　阮媛媛刚要回来，阮桥却又开口：“媛媛，你去接了幺娇回来，今晚聚在一起吃饭。”阮桥望着爱女，眸光泛开，笑得是真的开心：“爸爸很高兴，一家人今晚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你常回来。”

　　阮媛媛开口：“那今晚把妈妈也接来。”
　　你瞧，她十八岁的时候就懂得谈条件呢！

　　阮桥沉默不语。
　　阮媛媛不安了，心里惴惴，自己就露怯补充道：“妈妈上周出院，王医生说她这回是彻底好了，绝对不会再复发了。”

　　阮桥依旧不说话，片刻后，他神色不变，语不生波：“好啊。”
　　淡淡一句，指架空在烟灰缸沿，轻轻弹掉燃尽的灰。

　　阮桥自己，是吸烟的。

作者有话说

　　注意：吸烟有害身体健康，请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