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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出逃军帐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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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畔溺水,雾里看花。
我不知何时又昏睡了过去,因为睡得浅,我听见耳边又些许声音,我当时意志昏迷,着实无法听得真切。又觉有只温暖的大手握着我的手,我吓得头皮发麻,又有只手轻抚我的头发。
我昏昏沉沉,似醒非醒,仿佛沉溺在河水中,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浮出水面。
迷糊间耳边传来有女子哭声,不曾想是夸张过度。这哭得,哀婉凄绝惨绝人寰,我简直有种到鬼门关走来走去的错觉,不禁赞叹该哭声的主人这演技,可谓烂得鬼斧神工。
“好了,你留下,别吵到病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这点小睡眠,终究是以高长恭一句话作了结语。
我躺在床上画圈圈诅咒他,话说最毒妇人心,我觉着这都穿肠烂肚了。
画圈时四下一片寂然,我赞叹给我个这么适合诅咒的良好氛围。
话说一般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十分宁静的。
只听帐外一阵更加惨绝人寰哭嚎,“谢王爷不杀之恩呐…”
我唏嘘这暴风雨来得也真是准时了点,对于具体内容,我懒得了解,他堂堂王爷,杀人不杀人,一句话的事儿,我区区天女,没那么多闲暇挨个挨个八卦得透彻。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我赶紧眯着眼睛懒得搭。
可我人还是清醒的吧,感觉有温润的气流喷了我一脸,那个臭不要脸的,趁着我睡着了,对着我的脸叹气,羞是不羞。
也不知我昏了这么久,他该喷了我多少口气啊,想是我不幸脸上还得沾那么点唾沫星子。
想到此处,我的手心可是阵阵发痒,真想马上一挥手把他扇到门口去,可想想又不对,若是我现在睁开眼睛,那不就对上眼了?
这可使不得,我是懒得搭理他的,我得遵守原则。
我正在自己的思维里琢磨着,突然感觉到高长恭很明显地把我搭在脸侧的头发往耳后捋,想是要我别睡了,好好听他说话。
“你恼我,也好……等你伤好了,就会乖乖回去了。”
我一听这话,眼皮子颤得厉害,有口气就在血管里乱蹿,呼吸都勒得死死的。但我没有叹气,也没有睁眼。
我不相信,区区一句话,还把本天女憋死了不成。
“那对不起,我就天生不是乖乖听话的长相,”我最终发现自己的神经系统没得到有效锻炼,呼吸道倒像打了个结似的,这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句,“我不会等到伤好,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我起身把被子一掀,撑手下床捞鞋,那个姿势,就甭提有多风雨飘摇了。
高长恭急了,俯身把我的一只鞋子藏到背后,神色冷清起来,声音微凉,“你若是这样走得了,你便走。”
我这人没甚优点,就受不得激,我干脆把另一只鞋拎起来朝他一扔,
“这世上无我走不了的路!”
再扔下此句我昂首挺胸地走出去,虽说这“走”字用得是夸张了些。
待我蹒跚“走”到门帘口,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卷了回去。这力量,且不说有多突如其来,仅是这排山倒海之势,也把我这个病人在奈何桥上抛来抛去了好几转。
“放开。”我挣不开高长恭的手臂,他确实箍得紧得要我命。
我内心不由得感叹我这命实不怎么好,三天两头地在鬼门关奈何桥几个地儿飘摇。
高长恭的颈抵着我的脑门蹭,“别闹,别走。”
你们千万别想着什么悲情啊什么疼痛青春小说里的场景,因为我在听了这话后,震古烁今空前绝后地吼了句,
“高长恭你再多说一句,老娘就被你活活勒死了!”
我完全无力,只能往他身上倚了过去,捞起我就拍打我的脸,“有没有事?”
我艰难睁眼,好想破口大骂:
被人勒得半死又被人打得脸肿,有没有事,你试试?
我确实正要开口破骂,可眼前皱着眉头抿紧着唇的俊俏面容恍成两个,三个,四个…
感觉到我被轻放回床,听着一大堆人跑来跑去,“快!救人!快!”
高长恭这声声凛冽,颇让我理解了他还是个统率三军的将军。
我暗笑,不错不错,毕竟是天女演技自是一流,瞧瞧这阵势,不就是给我绝对的肯定么。
他们不理解,我这么健壮的身材,怎么就是那说晕就倒的弱柳扶风呢?
看来这世上,无人懂我些许幽默。
“王爷,姑娘并无大碍,许是要休息了…”
啪一声桌子拍得轰响,“什么叫并无大碍!她刚醒,怎会又休息了?”
凶神恶煞,此刻我自动在脑海给高长恭配了个表情。
“都闪开,让我来!哇呀~”我只觉隔着被子身上伏了双大手,惨痛地拍打着,
“姑娘,姑娘,你别丢下小翠,小翠还没来得及服侍你,你不能去呀…哇呀…”
这惊人一嚎,嚎得我脑门险些开花,
“哇呀…姑娘你若敢死,我天天在你坟前哭,哭到你不能转世投胎!呜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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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然发现,这世上,有人能懂我些许幽默了。
咕噜一睁眼,我伸手捂住耳朵,装着一副“我是被吓醒的”模样,“好~吵啊…”
“快把她拉出去。”
我一听这句话精神抖擞,一把拉住了小翠的壮手,“别,别,我觉着和她有缘,要拉拉家常。”
仔细打量小翠,她穿着土布粗衣,骨节粗壮,面容倒是挺清秀,颇有些田园清新味,当然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她脸颊不就沾了颗泥嘛。
就是这颗泥瞬间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我顿时感觉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我拉着她的手,关切道,“你脸上有颗泥,”眯眼一笑,“好漂亮的。”
“是真的吗?”小翠一脸天真地捏下泥点,往我脸颊上一按,“那我送给你!”
我一瞬间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泪流成河。
这…这这这么拐着弯夸我漂亮的,不好吧?
余光中的高长恭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对着小翠傻笑的我,嘴角微微抽动。
“小翠从此就照顾你,”高长恭的话顿了下,“我出去了。”
我一扫满屋子的各种表情的军医将士打杂小兵等人,就都看着这个传说中的王爷出去了。
他做得很对,若他不出去,我也会骂他出去。
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他也不必死赖在我身边。
可我还是见他出去时的背影出了神。
逆着遥远的光芒渐远的,那种远离的感觉。
我突然发现,他仿佛是有些驼背的。
我身上的伤口,确实好得快,我把功劳多算在小翠能陪我嗑唠,上天入地,从古到今,从小翠嘴里一出来,都带了点神话色彩,就算不上神话的,也必定带上悲情色彩。
正在她神情并貌地说着天仙配七仙女下凡那惊艳一出,我涎着脸幻想着把那七仙女的面部器官换成我的,其他部位保持仙女出场原样,高延宗挺淡然地走了进来,拍拍我的肩,然后又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无法表达心中澎湃,目光滞然,只能用一句话高度概括我此时的感受:我受到了惊吓。
我预感不好,决定要一走了之。
我原早打算走,只是知音难觅我不忍分离,再则数日来无高长恭的出现令我十分欢欣,我忍不住逗留几日。
我即刻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才发现行李不过有个长相奇特的猪头面具,而昔日长恭送予我的鬼面今日看来,面目虽还是狰狞,但不及人的面容。
我用食指指腹摩挲着这两个面具,不知怎的又把它们重合在一起。
然后我决定低调行事,戴上猪头面具逃跑,毕竟这是他的军营里,见过鬼面的人想是不少。
我拉着小翠的手,“小翠,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保重。”
小翠许是被我的庄严肃穆感染,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她抚着我的手,也庄严肃穆道,“小翠不用保重,因为小翠本就很重。姑娘才要保重!”
……………………………………
这么夸我身形瘦小的,不好吧?
………
我把猪头面具往脸上一戴,背着我的行李,义无反顾地冲出营帐。
不要阻我归路,否则本天女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我摆出一副冲烽陷阵的架势,冲到门口却不见一个人,我失望的叹了口气。
堂堂王爷亲领的军队,竟如此寒碜。
我摇头,往前奔去,不料猛地撞上一个结实胸膛,发出沉闷一声响。我抬头一望,果然是他。他今日身着玄色素服,衣袂飘飘,神色淡然。
“你是何人,敢私闯军营?”
我嘴一歪,“你管我是何人。”
他握住我手腕,“你不怕我军法处置你?”
“哼,要杀要刮息听尊便!”
“好!这可是你说的。”
高长恭居然促黠一笑,手指放在嘴边一吹,“嘘…”远处便有嗒嗒马蹄声传来。
玉辔珑璁,金镳香鞯。流珠喷沫,汗血流红。百步穿花,九陌追风。
踏雪纯白的毛色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纯净,它踏蹄花间,直奔我面前,似汪明泉的眼睛直直望着我。
踏雪还是记得我的,就算我现在戴了个猪头面具,它仿佛也认出了我。
高长恭把金缕缰绳一拉,然后将杵在一边的我一搂就飞跃上马,“踏雪,走!”
他并未用鞭子挥舞,只一句话踏雪便飞奔起来。
这都是什么主人什么马啊?
“喂,你放开我!”
我用手肘子狠狠地向后捅,高长恭吃痛地往后一缩,还发出长长的“呲”一声,我敢肯定,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是奸笑。
“你不是要杀要刮悉听我便吗?怎么…怕了?”
我挺直腰板,“怕?我堂堂天…天下第一大英雄会怕你?”
马背上的颠簸让我的声音略微有些底气不足,但这也确实是个误会。
“好啊。”高长恭垂头在我耳边说话,热气打在耳侧,我嫌恶的躲开,“你不要乱动,踏雪可不是很听话的。”
“流氓。”
我趴下搂住踏雪的脖子,远离高长恭。没想到踏雪居然扬起脖子,他也微微趴下,又靠近我的耳朵,
“我告诉过你,不要乱动,踏雪是不怎么听话的。”
我朝踏雪脖子轻轻一拍,“什么马儿,和你主人一样臭不要脸。”
踏雪即刻高扬起脖子,并在空中转了圈,我不得不放开手往后靠,又靠在高长恭怀里。
我猛地跳开,高长恭用力把缰绳一拉,踏雪便飞快地奔起来,马背颠簸,我又不得不离靠着他。
“高长恭!”
“你也选择可以叫我四爷。”
“你无耻。”
“哦,好像是有点。”
“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