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至，行思迟（gl）》寿头

7、Chapter 7

　　夏半觉得自己的脑袋肯定是被公司那头毛驴踢过才会做出跋山涉水探班这种事情，而那头毛驴要蠢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她踢成看别人拍戏，看着看着还流泪满面起来。

　　想到这一出，夏半禁不住要在墙角打个洞就这么钻进去永远消失在地球上了。

　　黄昏时分当她几经辗转，一身尘土出现在剧组的时候，程思行正穿着最适合她的蓝白相间的古装情深款款与那看似眼熟的男主在拍一段亲热戏。她与古装最为相得，只可惜这次的角色略有些圣母，虽说贤良淑德的思行也很好看，只是对于她的粉丝来说，还是凶狠毒辣的角色更让她们期盼。

　　演员要在不过几平方米，剧组人员和道具设施齐备的情况下完全进入状态，委实不易，可程思行眼角脉脉，脸带笑意，恰如其分的表达了劫后重逢的惊喜、欢愉，还有碍于人物性格必须要克制却又难以克制奔溢而出的欢喜。夏半明显听到自己心里咯哒咯哒作着响，站在她身边的群众演员正好目睹了她为止色变的那一刹那，几乎就要以为她是那男主韩中笠的姘头，只是再定睛一看这风尘仆仆疑似捉奸的女孩已然换做了一副镇定自若翘首以盼的样子。

　　夏半原本只是打算偷偷观望，顺便捉摸一下刚才那极为糟糕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料想程思行一听喊停，立刻朝她这边望来，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想要矮进人堆里，只见程思行不过晃眼的功夫就收回了目光，接过助理大熊递来的热水喝了几口，又和韩中笠说起了话来。夏半轻叹之余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方才程思行已经把她认了出来，看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打招呼还有没有意义，只见大熊走到她的跟前递给她一瓶水，笑眯眯地说，“思行让我给你的，她马上要演下一场，需要酝酿下感情，你先看一会儿。若是饿了可以先去附近吃点东西，这场戏很重要，估计还挺久的。”

　　她傻愣愣地接过水，只懂说：“谢谢。”

　　大熊呵呵直笑，自我介绍说，她叫大熊，是思行的助理。

　　夏半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在论坛看到过你的照片，她们提到过你，明明是个老可爱的小姑娘，细细巧巧的却偏偏叫大熊。”

　　“呀，她们？你也是一方论坛的人么？和顾畔、沈霏都认识？”大熊听夏半赞她，笑得露出了虎牙。

　　“认识，都认识。她们经常探班……我……我是第一次。”

　　“一个人来？听你的口音像是海上人。这里还挺远的，交通很不方便，难为你了。找好了住处没有？还是和思行住一起？”

　　“不不不。”夏半摇着头，像是被吓到似的忙说：“我住在你们旅馆附近的农家乐里，还挺干净的。我只请了两天假，所以明天还得要赶回去。”

　　“那你可赶上好戏了。”大熊眨眨眼，嘿嘿一笑。

　　好戏？

　　主角的死去，当是全剧的一个gao潮，真可以算上一出好戏。

　　程思行饰演的那个背负着家族命运、种族延续的圣母，在躲避了朝廷的围捕、世仇的追杀、克服了逃亡的困顿，生离死别的痛苦，教化了愚蠢的亲子与心怀异心的养子、感化了被愚弄的敌人之后，在安稳的日子终露出一丝曙光之际竟撒手人寰，就此死去。圣母并没有因为生平的善良与身上的圣性而受到上苍格外的眷顾，默默死于一片安宁之中，相反，她旧创复发又添新疾，在死前经受了极大的痛苦，而思行没有用力过猛地去刻画痛苦，而是用细小的表情与动作来表现出自己的忍耐与痛苦的难以抑制。

　　夏半被大熊拉到了圈内，能更近距离的看着她披荆斩棘赶来探视的明星，当灯光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思行身上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了下来，寰宇间唯有思行，唯有思行饰演的圣母，在去世前仍旧隐忍着自己痛楚，自己的喜悲，仍旧用坚强与安慰来安定人心，这样的圣母就像几千年来神话寓意的女性一般，如大地一般厚德载物，也许电视剧的初衷想以此来讴歌女性。

　　夏半不屑，“蠢死了，蠢死了！”她默默喊着，几乎咬牙切齿。但当程思行带着一丝不甘与解脱地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确确实实地感觉到，程思行像是真的死去了，没有生命，没有气息，她的时光停滞在这一刻，却又像是带走了她身上尤为重要的一部分，她的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听不到周围的鼓掌声，周围准备收工的忙碌声。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似一股暗流。她甚至没想过要去擦眼泪，只是在程思行无比惊讶地朝她走来的时候，一把将她抱住。

　　这一下子全然出乎程思行的意料，纵使她天生习惯时刻防备着与人保持距离，但她先前因诧异夏半的眼泪而放松了警惕，躲避不及正好给夏半抱个正着，只好拍拍她的背，由着她脸上热气和眼泪蹭到她的脸：“怎么了小半，你哭什么？”

　　“你你你，刚才死了……”

　　话音刚落，哄笑四起，夏半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她已经无可挽回地做了一件多么坍台的事情。她赶紧放开程思行，脸红地像个红烧蹄髈，只想着真理有多远她就滚多远，最好立时三刻地就地气化。奈何现实……是残酷的，她没法打洞，没法土遁，也没法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好用双手将自己面孔遮掩起来表示自己已无颜见人。

　　剧组的工作人员、群众演员，自是笑得东倒西歪，一旁的场记笑说：“思行姐，原来这姑娘是你家的小媳妇呀，一开始还以为是韩哥的脑残粉，杀气腾腾的，这会儿倒好，全情投入，声泪俱下。”

　　若是周怀宜在场必定要纠正一下，自己是程思行的脑残粉，韩哥是谁她压根不识，而夏半只觉得丢人。只是方才入戏太深，眼泪流得太多，这会儿倒口干舌燥起来，从背包中取出大熊给她的水猛灌几口，情急之下，自是呛了。她瞅了瞅程思行，傻笑几声。

　　程思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个小半，总是意外不断，每一处都比编剧来的还要一波三折，出人意表。“你呀……你饿不饿，等我一会儿，换了衣服带你吃饭去。”夏半才想摇头表示不用麻烦，剧务就提了盒饭来说：“程姐，山上采备的不多，出去多半是没有好饭菜吃，好在今儿盒饭菜色还不错，不如让你家小媳妇将就尝尝。”程思行想一想也好，先谢了剧务后对夏半说“走吧。”

　　走吧？哦……走吧是要去哪里？

　　大熊拿了三人的盒饭，拉着木愣愣的夏半往程思行临时换装的屋子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程思行卸妆换装很快，夏半才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神来，她就穿着那件在论坛出镜很多次，极为居家款的蓝格子衬衫走了出来，脸还是那张好看的脸，抿起嘴来不做声时还有几分凌厉在，完全脱了戏里那圣母样。

　　大熊已经吃好饭，收拾好了东西，与程思行打个招呼先回旅馆准备泡茶和洗澡的热水。程思行的目光落在在她看来依旧痴痴呆呆随意扒拉盒饭的夏半身上，“不好吃？唔……回去再请你吃饭吧。没想到你真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了，晚上住在？”

　　“啊，你们附近的民居。”

　　“安全吗？”

　　“嗯，安全吧。”

　　程思行想想也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想起从前那桩一时兴起好心的旧事，便没再做什么表示。

　　剧组的盒饭就算菜色再好，在那大锅里一炒一煮，也糊了几分味道。别说是夏半，就是程思行自己也常常觉得难以下咽。像她这样挑剔的人，一年拍一部戏已经足够要命，若不是想着多赚些钱能开拍自己的电影，今年她也不至于一连接了好几部戏。

　　“看，都是给你的。”看程思行吃得勉强，夏半才邀功似的拉开书包，里面装着的都是从海上带来的各种零食。她请假的时候，卓雅宁关照她带些思行喜欢的零食过去。程思行也不客气，拿了包豆腐干就拆，吃了几块问道：“你是故意才拿出来的么？”

　　“哪里敢……”夏半偷偷吐了吐舌头，没敢说卓雅宁特意交待临走时才能把零食给她。

　　“一定是故意的。”此时看起来吃得满意的程思行竟流露出几分平时难见的娇憨来。“我们走吧，再晚就不安全了。你那地方离我住的很近？”

　　“嗯，很近。”

　　“那就好。”两人走出剧组往旅馆走去，遇上的人见到夏半都不免一笑。旁人一笑，夏半的脸必定一垮，那些笑容都在提醒着她，她到底做了多大的一件糗事。程思行也笑，夏半那起起落落的表情尽数落在她的眼里，十分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