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五（上） ...
-
日番谷正在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听见推门声才回过神来，扭头问道，“花见，雏森怎么样了。”
花见秋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身体状况还可以，但是精神方面……她受的打击太大了。”
“这样。”日番谷不知道该说什么，终于也只能这样点点头，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而一直想要守候的人近在咫尺却无力为她做什么。曾经他也只是以为蓝染队长太过温柔，而雏森也不过是他温柔的对象之一，却不是唯一，他觉得雏森的付出不值得，却不想原来比起危险外露的市丸银，一直将自己完美隐藏让众人都毫无所察的才是最可怕的。
花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口问他，“日番谷你说，为什么有人可以把另一个人看得那么重呢？甚至要重过自己……你是这样，小桃也是这样。”他很缓慢的弯下身子把脸埋在两臂之间，弓起的脊背弯的有些莫名疲惫。
日番谷差点一声大煞风景的“是日番谷队长”出口。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他也发现这人并不是真的要他给出什么回答，不过是心结难解，想要倾诉，只是——为什么会选择他来聆听？他们或许相识甚久，却从来不曾到了彼此交心的程度，即便彼此称呼也是有礼而疏远的。
但花见只是径自往下说，他声音透过布料传出来，显得有些闷，“日番谷，你都不记得还活着的时候的事情了吧？你瞧啊，活着的时候也不过短短几十年，可如今随随便便就是一百年过去，几百年过去，似乎轻易就可以把当初的记忆消磨掉。可是我都不敢忘啊，在现世的日子，从不敢忘。”
“日番谷你知道吗，还活着的时候我也算是个贵族呢，结果现在也会对那些居于静灵庭中不染片尘的贵族大人们说些酸话什么的……我要比你早死大约快一百年呐，那时候丰臣秀吉还只是个小游商，我已经志在谋夺天下了。”
日番谷看不见他表情，只是听着他的声音却是一贯的轻佻调笑以及……不容置疑的漠然。日番谷不由皱起眉头，有冲动想要抓着这家伙的头发让他把表情坦率的露出来——喂，既然要吐苦水让人家听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发霉的回忆，至少也该表现一点诚意，把面具什么的掩饰都卸下来才对吧？！
而花见秋的讲述仍在继续，语调平稳，无喜无悲，“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我并不是大名的独子，我还有一个弟弟，只是他生来有恶魔相，白发红瞳，父亲认为这是天降的妖孽，想要斩杀他，因为母亲拼死拦下并愿意去寺中修行来为他赎罪才得以苟活，只是即便如此父亲也不允许这个被天照大神所驱逐的妖魔之子玷污了他高贵的姓氏，弟弟他只能在大名府里无名无姓的卑微的活着。他出生那一年，我七岁。”
“母亲离开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保护好弟弟啊。可是她不知道我有多么的厌恶着那孩子，我认为他是怪物是妖魔是花见氏的耻辱，我常常在暗地里诅咒他被天照大神降下的天诛杀死，甚至于直到父亲大人死去，我也依旧将他囚禁在大名府里不许别人知晓他的存在。可是那个孩子啊，哈，那个傻子却那么样的依恋着我，你说可不可笑啊，明明我是最厌恶他的存在……”
日番谷迟疑着握住花见插在发间的手，避免他继续无意识的折磨自己的头皮，粗声粗气的说，“喂，花见，别发出这种恶心的笑啊，比哭还要难听……”
花见似乎僵了一下，停下自嘲的笑声，反握住日番谷的手掌将他的手拉了下来，随之抬起了掩在手臂间的头，叹了口气，“我说，日番谷同学你还真是不会安慰人诶~”
“后来，一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其实弟弟他只是得了病，一种近亲结婚导致的遗传病，你瞧世人的愚昧多么可怕，明明是父母亲的结合所造成的罪孽，却可以毫不犹豫的推到无辜的孩童身上，让那个孩子饱经冷眼无视诅咒喝骂，让那个明明应该是天之骄子的孩子短短的一声如此凄凉。可你说为什么呢，明明经历着这样不公平的命运，他却长成了一个会替人着想的善良的好孩子，而生活在阳光下的养尊处优的我却自私而冷血，难道人性善恶真的是从出生的一刻就定下了的么……”
花见紧紧地握着日番谷的手支在颌下，似乎这样就能给予自己一些力气继续，他面上犹带笑，可日番谷却看见他的眼圈已经泛红，他的语音有些飘渺，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沉浸在过往里不可自拔，而正在日番谷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幻影。
这样的花见让日番谷心生担忧，仿佛是又看到了那天独自买醉倒在街角的狼狈身影，他心下莫名的就希望他的讲述可以停止，他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因为他隐隐的预料到接下来的内容一定不会是自己希望听到的，更不会是花见能轻易触碰的那种轻浮回忆——
“……是我害死他的，他是为我而死的。”花见面上的笑意终于隐没，只剩下一张木喳喳全无生气的脸。还是迟了一步。虚假的平静下日番谷可以看见血肉翻涌，他眼前的这个人，终于被回忆的尖刀戳刺到了最沉痛最惨烈的内核，或许下一刻所有潜藏着的伤口就会一一翻出，让他体无完肤。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五（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