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纯粹的给予》韩然

20、之十九 离开

　　她扶着墙壁茫然的向前走，一步一步像踩在针板上。迈着如此艰辛的步伐——离开他的步伐。
　　血从手掌里慢慢的流下来，渗进雪白的地毯里。
　　小姐……
　　她闪身避开德叔关切的搀扶。她走到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外面，大雨倾盆。她看不见。
　　寒风刺骨，她感觉不到。她在街上慢慢的走，慢慢的走。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她的一切，甚至活下去的理由，都是仁沐风给的，离开他……她要去哪里呢？

　　仁沐风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姚，她竟然向他下药！昨晚的记忆太混乱他已经理不出头绪，但是这件事情他却很清楚的知道。揉着隐隐作痛的额际他暂时不想去揪根问底她的目的。他现在唯一在意的是——昨晚他好像有打电话叫柔儿来大宅！
　　他翻身下床从一堆散落的衣物中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纪录……
　　妈的！
　　他失控的把手机甩在墙上发出很大的声音。烦躁的耙着头发，大口喘着气。
　　柔儿不是情妇，从来就不是，这不是她该承受的场面。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毛衫胡乱的套上，再套上一条黑色长裤。简单的整理一下自己，就冲出门。袜子都忘了穿。
　　然后他就愣在门口。雪白的墙上和地毯上都有很明显的血迹……一路蔓延到楼梯，他大吼到。德叔！！
　　在楼下端坐在沙发上的德叔慢慢的起身，他当然知道少爷为什么激动。
　　少爷有洁癖，这是每个仁家的佣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每天少爷起床之前佣人都会把大宅内外都清理的整洁如镜。
　　但今天，是他不准别人去清理的。为的就是给他看上一眼这样的场景。
　　他一整夜没睡，等的就是他喊这一声。他始终忘不了柔小姐走前那种绝望的表情。他虽不是少爷的什么人，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不能放任少爷去伤害一个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的女人。
　　看看站在他身后站成笔直一排的佣人。沉声吩咐。上去清理，谁也不准多嘴昨晚的事情，听清楚没？众人战战兢兢的点头。排排站的向二楼走。

　　仁沐风看着比以往都勤劳的佣人死命低着头干活的样子。有一种风暴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早晨在酝酿。没有一个人抬眼看他。他心里已经一团乱，不想再为这种小事发脾气，但是这丝丝点点的血迹竟然让他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心慌。
　　德叔，为什么？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没有浪费时间，问题直指他的故意。
　　德叔端端正正的站着，直视他的眼睛。少爷，一直以来我都支持你的决定，但这次……你真的错了。
　　他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没了柔小姐，你真的会快乐吗？
　　他像突然领悟到什么似的看看四周已经被清理掉大半的凌乱血迹。这些……是柔儿留下的？
　　德叔叹口气。少爷，有很多事趁还能回头的时候……请三思。
　　他咬着牙没出声，只匆匆的向门口走，错过身的时候他听见德叔说。柔小姐没事，只是手掌受了伤。稍稍的安了他的心。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把这件事情处理的一团乱，很多事情不能想当然，特别是人的心情和情感，他没办法拿捏。

　　出门的时候他看见了主宅一侧的小花园，想起柔儿刚来那会，她从不出门只是静静的呆在房间里，他怕她无聊就特意为她修建这小花园。
　　什么时候那种默默关心她的心境已经变了？在得失中计较着爱的多少，勾心斗角，用尽所有方法去测试自己在对方心里是什么样的分量。
　　却忘了，爱不是这样维系的。忽略了，人类最好的沟通方式是语言，而不是试探和猜测？
　　他的认知是不是有某种偏差？

　　第一百次按下切断通话键，他终于确定自己找不到她。
　　她生他气了吗？所以不见了。
　　六年来，她从来没有让他找不到的时候，她总是默默的呆在他能看见，能找到的地方。
　　微微转过头就看见了湖水一样蓝的天。和以前的每一天都一样。
　　为什么只是少了一个人，就会有一种无涯苍茫之感？
　　心里涩涩的，酸酸的，有点痛，有点闷。
　　这才是爱吗？那他之前感觉到的是什么？

　　一样的公寓，一样的房间，所有东西都在它该在的地方。
　　她的手机掉在沙发边，已经被他打到没电。桌子上有一把散乱又颓败的花，深紫色，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寥寥几支插进花瓶里，但依然即将枯萎。
　　因为没有水分。
　　是鸢尾——带着紫色的伤痕。
　　这里曾经只有白色的香水百合。
　　他的手抚摸过一切，熟悉又极度陌生的地方。

　　这里已经没有她。
　　然后他看见桌之上的几张纸，潦草的写了些文字。
　　——我喜欢花朵，喜欢把它们的花瓣撕扯下来，留下指甲的掐痕，或把它们揉成汁水。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没有血液。这是不知道疼痛的生命，让人陡生恨意。
　　——我想，有些事情是可以遗忘的。有些事情是可以纪念的。有些事情能够甘心情愿。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很多事情不需要预测，预测会带来犹豫，因为心中会有恐惧。
　　——……
　　他最后环顾一周，他知道这里一切都不会变，直到它的女主人回来。
　　门关上的那一霎那，他终于承认，曾经他以为的他给了她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原来那是错的。
　　她最需要的是承担和诺言。可他一直给不起。
　　心中很多东西都在沉淀。
　　爱情里无论是哪一样都无让人无法遗忘。
　　所以对于她的离开，他并没有慌乱。对于心中突然就冒出的决定也没有多少挣扎。或许那样的决定早就在那里，只一直缺少一的契机。
　　原来他也是多情的男子。
　　他没有歇斯底里的去寻找她，因为他还有些事情必须在她回来之前处理。
　　她，一定会回来的。
　　他们的命运本来就是连在一起的。
　　这是觉醒带来的必然冲击，给他带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动荡感和最大的安全感。这并不矛盾。
　　以前的他只是不懂爱。
　　离开柔儿房间之后。他确定了一件事，简语柔是他的，必须是。无论让他用什么去换。

　　这里的采光很好，阳光透过朝南的大落地窗斜斜的照进来，明亮了他们的眼，却照不亮仁沐风的心。他阴沉着脸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女子。
　　方姚没有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也没有迎视。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
　　她也一样。刚才他像个火车头一样冲进她的办公室，强行打断她的小会议，并驱离所有人，然后一句话不说就一直看着她。她不知道简语柔是怎么跟他抱怨的，让他这么生气。她没兴趣知道，反正但凡婚外恋男人的情妇不都是差不多的德行？

　　沉默了很久。仁沐风决定先开口，他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在无谓的人身上。你知道了柔儿。
　　是肯定句。
　　方姚挑眉，没否认。仁沐风终究还是仁沐风，在这样盛怒的时候竟然还保有他的犀利。她猜度着他来的目的。只要他答应和简语柔断了联系……她方姚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女人。
　　到什么程度？果然和他猜的一样。剩下的他不想追究了，没有意义。
　　你是在质问我？方姚嗤笑的抬头。仁先生，现在背叛这场婚姻的好像不是我！
　　婚姻……这很重要？他眯起眼睛看她。
　　她一哽。我们两个人之间最应该谈得不是我们的婚姻？！……
　　他沉吟下。好吧，我们来谈。我们的婚姻确实有问题。沉默一下，他又说。要不……我们离婚吧？他很清楚和方姚离婚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说了，柔儿的离开让仁沐风世界里的很多东西都突然失去了价值，他说出了这句话后慢慢品味后才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