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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唐遥站在一千零一夜的门口,这栋建筑表面上看只是普通的红砖白瓦的招待所,实则不然,这里是官方、军方、武警、海关这一类高官及他们子女常来消金的地方。
何为起名叫一千零一夜?共安全专家部部长每次一入一千零一夜非得1001夜后方才出来。中国现代史上从不缺这样的地方,它可以叫天上人间,也可以叫红楼,还可以叫其他的名字。
临近子夜,纸醉金迷的一千零一夜灯火通明,她将外套的拉链拉直脖颈处,仍抵挡不了寒风的侵入。
不要误会,她不是舞女,到这儿来是为了请海关总署的科长和办事员们吃饭。
1001的大堂内陈设着个巨大的鱼缸,在等人的空当,唐遥和门卫叔叔聊起寡来,大叔跟她说,这鱼缸里有两条价值连城的金龙鱼,唐遥很不以为然,很想告诉他,这有什么了不起,以前她的家还养过两头虎鲸呢。也许虎鲸本身的价格并不出奇的贵,但是这两只哺乳类巨物背后的饲养系统却是笔庞大的支出。
有客人来了,门卫大叔要去为他们指引倒车,留下唐遥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1001门口的台阶上。
“他们不会来了。”唐遥心底的一个小人说道。可另一个小人却说:“再等一会,说不定他们有事耽搁了。”
她为了御寒,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她没有理睬那些为她驻足停留的人,还在纠结着等还是不等。一声娇嫩欲滴的“唐遥?”撞入她的耳朵。这语调有几分熟悉,她蓦然抬头,咦?面容也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当年普高的室友,可此人的名字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唐遥脸微微一红,心里盘算着打个哈哈敷衍过去。
“我是淼淼啊,你不会都忘了我吧。”她热情的拉着唐遥的手。
“你好,”唐遥记忆库里的淼淼,是个清秀的邻家小姑娘。可看看现在的她,Marchesa蕾丝套装、Christian Louboutin蕾丝高跟鞋,再加上一根Garrard项链挂在她那低胸束腰异常丰满的胸部上,我的老天,杀死人的性感,哪个男人见了都会为她流出一公升的鼻血。
“毕业有5年了吧,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怎么从来也不主动联系我们这帮老同学?”淼淼娇嗔道:“今晚让我逮到了,你可别想逃,待会我打电话给大毛他们一起出来聚一聚。”
“不了,我有公事在身,不太方便。”唐遥推脱搪塞,真心不觉得以前的自己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什么公事?”她似乎是喝了点酒,有些微醺,继续不依不饶。唐遥只得据实交代,她有哥们,叫马里奥,是她在美国的合伙人,一个中德混血儿,混得很讨中国人喜欢的,挺像微软Surface广告里的那位黑发少年。
马里奥送了她们厂两台5轴的加工中心,这东西在德国算是技术保护范畴,一般不得轻易出口,何况是不要钱送人,他有办法运出了德国国门,连运费都是他来承担的,可到了咱们海关,被扣了,楞是要他们厂交50多万的关税。
唐遥当时集资这个厂时,注册资金才50万,才一年不到还未盈利,哪里来得那么多的钱交税?所以想着托关系找门口请那些官员们吃一顿饭,请他们的手松一松,将那两台设备的海关编码归到免关税的名录下。以免她这小厂出师未捷身先死,小小年纪便夭折。
谁知等唐遥说完,淼淼鄙视的目光便随之扫来,“就这么点小事?”她说:“那你更要跟我走了。”
唐遥问她为什么,她回:“我男友的好哥们,他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横角色,区区海关的一个小科室还有搞不定的。”她言之凿凿,让人不得不信。
唐遥跟着她来了他们的包厢,伸脑袋左顾右盼,料想中的豪华,几个男人在斗二八杠,桌边围着一群飞苍蝇和看热闹的,几个看似热恋中的男女黏在一起K歌,这股子味道,唐遥不陌生,5年前,她几乎时常出入这样的社交圈。
淼淼兴冲冲地走向一个手抓扑克的男人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那男人回过头来,不咸不淡地打量了她几眼,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来,唐遥唯一庆幸的是她的第六感异常灵敏,她这次又涌上了不好的预感。正当她还来不及夺门而出之时,她看见了他。
即使隔着这么多人,她还是一眼就分辨出他,旧色的灰色绅士马甲和灰色西装裤,一贯的从容绅士,透着英伦贵族风,让人望而生畏。
此刻的他是自信沉着的,冷静睿智的。可他也有失控的时刻,不过你不会想看到,那日他薄如蝉翼般的笑容,利如刀锋般的言语,历历在目。她的心有一丝惊痛,她以为时间可以治愈的伤口,又被撕开了。
他踏着优雅的步伐向唐遥走来,她下意识地一直往后退,退到墙角,她感觉自己随时会昏过去,手触着冰冷的障壁,指关节开始泛白发抖。
她为什么要害怕他,她装作若无其事,装作漫不经心。他现在应该和女主生活的很好,他应该感激她才对。唐遥努力平静地忽视他,可他偏偏要来招惹她,笑着问她:“你怎么会在这?”
他笑得虚伪,笑意永远达不到眼底,让唐遥想起了那日的他。
唐遥战栗。
淼淼不见了,唐遥期待她来拯救自己,就在她忐忑地寻找她时,那个曾经和淼淼耳语的男人来到了他的身后,低头恭敬地简述了她来此的目的。
他听后,正颜对唐遥说道:“求我办事,为何不直接我?”
勒你个去,唐遥要知道淼淼口中那个可以只手遮天,神通广大的男人是你,打死她也不会来的。
他张开双臂撑在墙壁上,将唐遥禁锢在他胸膛的方寸之间。腕中Breguet的玛丽安东尼特的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唐遥闭上眼睛,刺痛她的并不是他的表,而是他的笑容。唐遥一副想死的表情,让他很开心,他又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灿烂夺目。
他终于高高在上,她终于卑如蝼蚁。
前世的他,纵然寡情,纵然薄幸,纵然只是漫不经心。
她要的只要他一个偶尔回顾,却得到的是受虐而死。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
行行重行行,归路难。
今生的她,浴火重生的凤凰,再也不做命运的偏旁。
唐遥的嗓音里有一个突然振颤的音符,能蠕动起来,“没,没,事了。”
唐遥突然觉得钱财乃身外之物,虽然很肉痛,但那两台设备权当做善事捐给国家好了,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垂臂,她吁出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开,他却伸出修长的手指,撩起她耳畔的一缕秀发,在掌心中反复摩挲着。发梢递来了他华贵而暧昧的气息,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酒气。
唐遥冷颤,他曾喜欢揉她的头发,他曾为她洗过头梳过发,他曾说她拥有全世界最美的长发。可惜俱往矣,不提也罢。
他两指持着她的秀发,像只猛虎,在细嗅着蔷薇,流连不已,“唐遥,你这么胆小,当初怎么敢在我们的婚礼上逃跑呢?”
她惊秫地哆嗦,谢谢他的提醒。
可她能不逃么?一个某网真空作者遭遇现世报,穿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中,与女配共用一个身体,被女配威胁,将他从女主手中抢了过来。可是在结婚当日,女配却得偿所愿,化成一片银杏叶便消失了。独留莫名其妙的她,除了逃跑,她还能做什么?
包房里很吵杂,可唐遥还是听到他手机铃里流淌出女歌手摩擦喉咙的靡靡之音:
幽静碾碎繁华,恬淡荒凉岁月。
我们的爱像萤火,微微浅浅,迷路在那年的盛夏。
新几内亚的夏天,深得像没有底一样,一颗迷路的小小萤火虫,飞跃一穹匀静的澄蓝,飞入圣洁的婚礼。飘逸的长沙拖曳在铺满银杏叶的甬道上,被他执着手,微微颤动,如同她此刻的悸动的心。
当“我愿意”这三个字从他的口中优雅的吐出,温暖一寸一寸地涌上胸口,她觉得自己被救赎了。
唐遥只觉得她的身体慢慢变轻,一道白光射来,笼罩了她的全身,当时的唐遥真的以为自己要回家了,因为女配答应过她,结婚当日就是她回家之时。谁知,她再次睁开眼时,女配升华了,而自己手中牢牢地攥着一片银杏叶,上面镌刻着一行小字:“谢谢你,作者大人。”
唐遥哭了,尼玛,女配骗了她,婚礼其实是场超度仪式,超度了女配,让她得以在滚滚红尘苦海中解脱。
现在连秋天黄叶又已失落去,辽远里,剩下灰色的长空一片。
她知道女配真的在她所创造的世界彻底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女配已死,一切有关于她的存在被剥夺得干干净净。
透彻的寂寞,她忍听冷风独语。
唐遥在歌声中失神,思绪碾压过不堪往昔,张爱玲说过:这世上没有一段爱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追忆往事,每一个环节追忆起来都傻逼到了极点,令她恨不得毁尸灭迹。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用尽全身的力道推开了他。他似乎也是刚恍然过来,悠悠地接起电话,目光却追随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为什么不是变成梧桐叶,枫叶,而是银杏叶?来自歌德的《银杏叶》:
这样叶子的树从东方,移植在我的花园里,叶子的奥义让人品尝,它给知情者以启示。
它可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在自身内分为两个?它可是两个合在一起,人们把它看成一个?
回答这样的问题,我得到真正的涵义;你不觉得在我的歌里,我是我也是我和她?
今天还有一更,大家不要走太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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