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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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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人家的春天似乎总比其他地方来的早。平常地方要到半月后才开放的花朵,在王府的能工巧匠的细心栽培下,早已争奇斗艳。花圃地错落有致地围绕在水池的边缘,看似是漫不经心的装扮,实际上每一丛的花朵都与他处拥有不同的颜色和形状,而整体却看不出特意雕琢的痕迹,可见花匠所费的苦心。水池一侧是怪石嶙峋的假山,一条小径曲折地从中间穿过,自然地衔接上池中小亭附带的水廊。
小亭中的贵妃塌上,一位贵妇人正半垂着眼睑,慵懒地躺着。贵妃塌摆放的角度,刚好能够使阳光照到她的全身,令她的衣衫泛光一层淡淡的鲜亮光彩。袖摆上金丝绣成的牡丹栩栩如生。她乌黑的发髻光滑整齐地梳在脑后,样式繁琐。三枚金钗皆为鸟首噙珠的样式,垂下的金穗细细地直挂到肩头。
“母亲,我回来了。”假山这边,还未见人,先传来了一声轻快的呼唤。
贵妇人闻声抬头,对迎面而来的锦衣少年报以微笑。“斐儿,你可回来了。一切都顺利吗?”
满面春风的华斐将手中的的一个小罐放在石桌上,为母亲对他的归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关心而微微皱眉。“儿子做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华斐在石凳上坐下,摆出一副准备倾听母亲的心事样子。“母亲似乎有什么烦恼之事。”
“话不能说得太满。你虽然聪明过人,毕竟还是太年轻,阅历不足。我怎能完全放心。”
“阅历不足,还不是照样抢到了旻王府世子的位置,还不是照样能在生意场上呼风唤雨。所以,母亲无须多虑,放手让儿子去做吧。您也该静下心来,多保重身体才是啊。”
“诶……”贵夫人坐起上身,仍忧郁地道:“话虽如此,但你这次要对付的可不是王府那些无知妒妇,卑鄙小人。周玖时此人城府极深,睚眦必报,又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我悔不该多年来一直念叨着让你报仇报仇……现下你在府中人心初定,这般折腾,又要落人口实,要是他们乘机非难你,少不了又是一堆麻烦。不如先在府中待两年,等到府上的人都归顺了你,再报仇也不迟,也好让你再历练历练。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两年,保准万无一失才是要紧……”
“母亲!”华斐打断贵夫人的教诲,轻轻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慰,“儿子这些年已经历练了不少。准备,两年前就开始了,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太大进展。王府的人要归顺早已归顺,剩下的人可有可无,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而且,您也知道我一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您说的,我心中都有分寸。”
贵夫人也反手握住华斐的手,轻拍道:“我也知道,你考虑事情一向比我周详,可我就是放不下心。也是我不好,让你小小年纪就出门吃苦,当一个亲王世子,何曾有你这般累的。”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华斐抽出手,打开方才带回来的小罐子,双手捧给母亲。“儿子去了西域两个月,也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回来。听闻百草香有定神安眠的功效,您睡眠一直不好,这些拿去试试,晚上睡前燃一小块即可。”
贵妇人笑吟吟地接下,放到鼻下轻嗅。香味不浓,但很独特,令心情仿佛好了一些。她知道华斐从不喜欢夸耀,他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但得到这罐小东西,一定费了不少力气。
“母亲喜欢就好。”华斐也笑了起来,“我还带了些西域特产回来,可惜仍是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新意。母亲若是不嫌弃,等会我让人送些过来。”那些没有什么新意的东西,也一定多少会有些新意的。
“不用不用。”贵夫人笑着摆手道:“你定是刚回来就跑来看我,先回去收拾着吧。我晚上也让人做些吃食过去,算是为你洗尘。”
华斐站起来一拜,道:“那就有劳母亲了。儿子先回去了。”
走到假山中的小路上,华斐突然停下脚步道:“出来!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哎呀,被你发现了。”一名少女从假山顶上的怪石背后跳下,稳稳落在华斐面前。少女面色粉红,很有朝气。发髻上只是别了只金色小雀,就足以显示她尊贵的身份。
“华雯郡主,多少年来都玩相同的把戏,还有谁发现不了?”华斐只是看了少女一眼,继续走他的路。
华雯不满地嘟起嘴巴,跟在华斐身后,“哥,人家听说你回来了,迫不及待跑来看你。你走了两个多月,我好想念你哦。”
“哦?想念我还是想念我带回来的东西?我不在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华斐继续不停步地走,头也不回一下。华雯用手指绕了两圈发丝,想不出什么可以令华斐满意的答案。
“知道你不会干什么正经事,早该找个人把你嫁了,省得我再操心。”
你什么时候操心过了?华雯在心中暗道,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我也可以到紫雷门去帮忙呀。”
“你只怕会越帮越忙吧。”
“你没让我试过怎么会知道?”
“我让每天来给母亲请安,有空多陪她说说话,你做到了没有?”
“呃……”
“呃什么呃?托你点小事也做不好。”
“我也想多陪母亲聊天,可是她每天就是说些庸人自扰的话,说来说去,我已经无言以对了。”
“打嘴!”华斐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华雯险些撞到他身上。“任何人都可以说母亲是庸人自扰,只有我们不可以。母亲出生江湖,生怕我们在府中受人轻视,二十年來日日担惊受怕,顶着众人的冷嘲热讽,给我们争得今天的地位。你现在长这么大了,别的不能做,听听母亲的唠叨有什么不可以?”
华雯看着华斐脸上的表情由严肃的渐渐转为发笑,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母亲二十年来,在王府荣华富贵背后的勾心斗角,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子。而她的兄长,无论任何事情,从小便要求自己做到比其他任何一个孩子都好。只有她,沾着母亲和兄长的光芒长大,无条件受到宠爱。“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往后一定做到。现在,我帮你收拾东西去吧。”说着拉住华斐往他的住处走。
收拾东西顺便偷点什么出来吧。华斐无奈地想,任华雯拉着他走。
旻王府的上空中,一对燕子“叽喳”鸣了两声,倏地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