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爱琴海]似是而非》小塔那

6、第五章

　　米夏因为姿势不舒服醒来的时候是将近半夜两点。

　　捶了捶还有些晕乎的头，起身又到床边去摸了摸笛捷尔的头。温度已经正常了，米夏拿过一直放着的毛巾，擦拭青年脸上的虚汗。注意到薄唇有些干裂，少女又拿起水杯用棉花沾了些轻擦。

　　做完这一系列事，正打算继续睡的米夏察觉笛捷尔的手微微动了动。

　　朦胧泛起的睡意霎时消散，米夏心跳陡然加速，咚咚的声音震得她胸口发疼。

　　“唔……这里……”
　　闭合的眼帘被缓慢的撑开，冰蓝的眼瞳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眼底掩盖不住的疲惫。昏暗的光线一时有些看不清，笛捷尔试图辨认自己身在何处，抬起手揉揉太阳穴，却不料这个动作也引出了一阵虚汗，难受的要命。

　　见状米夏也顾不得继续尴尬纠结了，上前按下笛捷尔的手，再次拿过毛巾擦汗，放低了声音：“这里是医院，笛捷尔。”

　　“……？”
　　触上脸颊的冰凉让墨绿发的青年愣了愣，下意识侧头，带着迷茫气息的眼神与紧张的视线交汇：“你是……伊凡？”

　　米夏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拿着毛巾的手都有些发软，挪开视线稍稍镇定了一下——亏得此刻天暗看不出脸红——强忍着耳边震天响的心跳，尽量稳定住了语气：“叫我……米夏就好，笛捷尔。”

　　“……我……”

　　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米夏抬手制止笛捷尔继续说话，取过勺子舀着水喂给他：“你在图书馆病了，雅柏把你送来的医院。”

　　“……”
　　笛捷尔看着凑到嘴边的勺子并没有动作，稍许清明的双眸盯着米夏，仿佛要将她看透。对着那双眼睛，米夏莫名有了心虚的感觉。

　　——明明是笛捷尔选择了任务先放弃了她……为什么她要心虚啊。

　　与天蝎和水瓶均有共同之处的少女又一次无奈的确认了自己对上某人就心软到无下限的事实，咬牙一狠心干脆破罐子破摔，狠心让自己放下所有的芥蒂和不自在，以最自然的态度去对待眼前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自己的人。

　　“笛捷尔？”米夏举着勺子的手有些酸，出声轻唤似乎在发呆的人。

　　床上的病人立刻立刻像是被惊醒般回神。模糊的视线已经逐渐清晰，两眼也习惯了黑暗的情况，看见米夏举着勺子静静等着的模样，一抹红晕不自觉泛上。少女自然看不见青年的脸红，依然耐心的举着勺子等着对方发呆发完，然后将勺子中的温水小心的倒入微张的口中，细心的拿毛巾拭去倒出外边的水滴，又舀起一勺送过去。

　　原本有些奇怪的气氛也就这么缓和下来，米夏喂了半杯水后放下杯子：“感觉好些了吗？”

　　“呃，谢……谢谢。”
　　低低的声音略显局促，墨绿发青年似乎对眼下的状况有些苦手，侧开了头不与照顾自己的少女对视。而少女对青年的反应也有些惊讶，忽然意识到，她自己在纠结与学究的相处态度的时候，身为从不关注日常的生活废学究恐怕也非常苦手对她的态度。毕竟以前都是少女单方面的拖扯而非两厢情愿的出行，学究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手中的事物，被她拖出去干各式各样奇怪的事情。

　　以前都是她在主动，现在还是要她来主动才行么。米夏几乎要鼓起包子脸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喂，这种女方主动的事情要她做两次，这是闹哪样啊！她究竟是有纠结才会喜欢眼前这个呆子……
　　明明已经打定主意放手随缘了，结果现在又要让她重来一次……
　　面对用这样似曾相识目光看着她却不记得一切的笛捷尔……

　　“伊……米、米夏？！”

　　有什么温热的事物滴在手上，笛捷尔奇怪的回头，被少女的表情给吓了大跳。刚才还好好的人忽地落泪，低着头似乎强忍着天大的委屈，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的青年连忙撑起身子，却因完全没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不知该怎么办——天知道以前他从不在乎。
　　但是……
　　眼前这个女孩子，给他一种很强的熟悉感。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女孩子的任何身影，可无论是现在还是他的梦境都在向他诉说着，自己绝对认识她的事实。
　　他知道自己失忆了，但是他不知道缺失的究竟是哪部分。
　　这个人，和他缺失的记忆有关吗？

　　本该被照顾的病人在短时间内转过许多想法，却终究还是被眼前少女愈演愈烈的哭泣给唤回神，然后不知所措。

　　开始的强忍委屈、哽咽，渐渐变为小声低泣，最后像是什么都不顾忌了般，捂住了脸嚎啕大哭。

　　那样的哭声似乎是将那些委屈通通释放了出来，一声一声如同石子落入水中在他心底荡开涟漪。恍惚间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舞台，舞台中的人身着黑衣装扮，像是对他说着什么。

　　『我会回到最初的地点，重新和你结下契约。塞巴斯蒂安，所有人都可以背叛我，只有你！只有你，绝对不可以！』

　　『卡路狄亚瞒着你的事，你自己也应该有感觉。你忘记了一个很重视你的人，只是现在，她没有勇气来见你。』

　　朦胧模糊的声音和雅柏菲卡带着惋惜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忽然觉得大脑似乎有一块地方是一片空白，而那模糊的声音便是从那块空白的地方传出。传出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便传入心底，让他泛起落泪的冲动。

　　那是谁？

　　『只能回到最初的地点，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时间点了……』

　　『不过少爷，我很高兴，至少您没有告诉我——凡多姆海威家不需要弃子。』

　　朦胧的身影仿佛在眼前浮现，他恍惚地顺着记忆中的声音伸出手。

　　将那个身影拢入怀中。

　　刹那间，心底像是被什么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