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断之色》血腥蓝

6、第六话 橙黄色

　　“岚？”
　　“恩？”我快睡着了。
　　“御景这个姓满怪的……你不是汉族人吗？”小家伙咬着笔杆。
　　“做你的题，管那么多干吗？”
　　“告诉我吧，我难得问你什么的。”

　　确实，冉几乎没问过我什么事，虽然我是他的家教。
　　我几乎快把我的姓氏忘记了，还有这个姓氏的意义。

　　“…我不是中国人，我是日本人。”我说。
　　小家伙呆住了。
　　“我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我十岁就来这里，一直没有离开过，将来也不打算离开。”
　　“你不回日本了吗？”
　　不回了。
　　我是逃出来的，在我母亲的支持下，独自一人逃出来的。

　　御景是个有年代的家族。家系里的每一个人都被牢牢地拴在一起，一旦你加入了，或是在这里出生，你就没有自由了。很奇怪吧，现在还存在这样的家族。

　　因为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的血统不算纯正，受到的限制也相对少一些。但不管怎么说，父亲是御景家的人。这是无可改变的，所以我从小就受到严格的礼仪训练和教育。那些教育看似正统又高尚，其实是洗脑，从一出生起就从思想上控制你。

　　母亲为什么嫁过来，可能是因为政治原因吧。这里的婚姻毫无幸福可言，家族里的人全是木偶，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好在母亲是个开明的人。
　　她经常告诉我一些事情，一些和我受到的教育不同的事情。她不想让我不自由。我讨厌被束缚住。
　　我有个姐姐——其实家族这么大，我的姐姐多到数不清，不过因为那是母亲用来说服我下定离开的决心的例子，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个姐姐叫做织姬，长得很漂亮。——其实我没有见过她，她大我很多，如果现在还在世，也快40了吧。母亲告诉我她的事情。

　　织姬是个温柔听话的孩子。她14岁就因为某种原因，被家族送到外国，与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男人结婚。那个男人很爱她，但她不爱他。一点儿也不爱。织姬是个非常温顺的孩子，虽然她不爱他，她还是安心地留在他身边伺候他。
　　那个男人太爱织姬了，他想要个孩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爱孩子还是爱织姬，这是我说的。）但是织姬不愿意为他生孩子，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不爱他。织姬不愿意为一个不爱的人生孩子。她是个古怪的姑娘，比起人类来，她更喜欢冷血的爬行动物。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因为爱我而想要我的孩子？那么请这么办吧……”一天织姬这么对丈夫说。
　　丈夫真的是太爱她了，竟然答应了她的要求。他在实验室里合成了一个婴儿，用织姬的卵子和爬行动物的DNA创造了一个孩子。这简直是在犯罪。天才是可怕的，因为他们可以把想法付诸于现实。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母亲知道这些，是因为她曾经和织姬是好朋友。没错，织姬嫁到的“外国”，就是中国。后来母亲嫁去日本了，便和织姬失去了联系。
　　因为这件事，我决定离开日本。不完全是因为织姬的事情。其实是因为我厌倦了天天受管束的日子，我想自由。所以我只身来到了母亲的国家。父亲不反对，因为他只要我幸福就好。母亲这边的亲属帮了我不少忙，我能有今天和大家的帮助是分不开的。长大了也好，能自己照顾自己，一个人轻轻松松的，真好。

　　我把这些告诉了冉，包括那个可怕的故事。我不怕吓着他，我知道他的承受能力和我一样强。
　　果然他不太惊讶。

　　“告诉你一件事。”他突然一脸严肃地说。“父亲的前妻也姓御景，而且名字叫织姬。”

　　这是恐怖故事吗？我真是迟钝，映的那个故事和织姬的故事这么相似，我怎么会没有发现呢？这也难怪。因为我根本没去想。我只会接受不会消化。

　　“你又去找过我哥吧，他都告诉你了，关于他母亲的事。”冉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其实我隐瞒了一些事情……我估计映他不会说真话地……他一直认为织姬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认为织姬是个外人，和他的出生完全无关。我想那个女人什么也没告诉他，或许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他一直生活在孤独和绝望中。我希望你能帮帮他……因为我似乎办不到。”一丝忧伤划过他那双紫色的眸子。

　　映果然骗了我。我能理解。因为他害怕说出真相会被我当成怪。怎么会那，真不了解我……不是不了解，是因为他受的伤太深了，连自己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但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呢？

　　第二天下午没课，我溜了出来。
　　警署的保卫已经认识我了。“又来看男朋友吗？那个家伙真幸运啊，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请进去吧。”
　　我笑着进了大门。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又到了这个阴森森的走道。还是这么安静，屋子里没有人。我向里面走去。通向冷藏室的门开着，谁都知道这间屋是用来干吗的。我咽了一口吐沫，走进去。

　　真冷。
　　映坐在那里，一脸的木然。
　　“你来了，来的正好。”他突然站起来，向我走过来。“我正在和她说话呢，来看看我的母亲，我刚把她装回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发着橘红色光的长管子玻璃容器。光的颜色很美，很柔和，映着一张同样很美很柔和的脸。那是一颗女人的头颅。除了皮肤没有一点血色、已经完全发青了之外，看上去相当的生动，可能与颈部连接的管子有关。保鲜？有点面熟，那张脸……像我……我打了个寒战。与温度无关，我还是个正常人，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是织姬吗？”我问。声音听上去很飘。真冷啊，应该多穿几件衣服再进来的。
　　“织姬……？对……是这个女人的名字。我快不记得她的名字了。”映的表情很冷，冷得有点吓人。
　　我第一次看不出别人的心思。不过他显然明白我知道真相了。

　　“你编出来的故事挺有意思的，我喜欢。”我勉强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还来呢？”映缓缓地转过脸，毫无表情地看着我。“想把我当成蛇养来玩吗？”语气里充满了讽刺的味道。那是害怕受伤才会有的冷漠语气，我明白。否则我早一走了之了。

　　“如果我愿意养，你肯当我的人吗？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不能。”本来想用“宠物”这个词的，可是想想不太好。用“人”强调一下更有感染力。不过这话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似乎更合适一些。我很帅吧？
　　映呆住了。
　　我不说话，伸出双手。太冷了，算了，为了这条大蛇我忍一下就好了。天哪，我冷的快要休克了。因为被这个家伙抱住实在太受罪了。谁会愿意在一个冰库里被蛇拥抱呢？

　　映紧紧地抱住我，他果然有蛇那样缠住猎物的天分。
　　“别离开我，哪怕把我当成蛇也好。”很感人。不过我身上的血可能已经不是液态了。我动不了了。冻死真是可怕的事，我从没想过会是这么个死法。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睛，在床上。环顾一下四周，空荡荡的。这种地方只能是蛇窝。身上裹了好多衣服，肥的好像南极企鹅一样。映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在离床三米远的地方。

　　“过来，你干吗啊，避瘟神吗？”我笑着拍拍床边。还好还能动，还好还没死。
　　映摇了摇头。他怕冻着我。他当自己是移动冰块呢。
　　“我没事了，快点过来帮我脱衣服，现在可是夏天，室温38，你想捂死我吗？比小狗还傻。”我笑着望他。今天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几小时之内体验了冷热的极端。幸亏我身体好，否则……

　　映跑过来，七手八脚帮我脱。天哪，真套了不少件，要是有人看到我现在这样子，我的人生就玩完儿了，真是糗大了。我是爱美不爱命，死也要保持完美形象嘛。

　　“如果是狗还能帮你温暖身体，可我只能看着……”映一脸的悲哀。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家伙呢，哎呀，不小心脱过头了……算了。我今天彻底豁出去了。
　　“乱说什么？快过来，帮我降降温。”我这样会死的……不过我得对宠物负责到底。
　　这一招果然有用。
　　映好像已经没有脑子了。他居然高高兴兴地爬到床上来，很幸福地躺在我身边。亏他还是学过医的，居然连一点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如果一个人的体温突然从40降到10以下会怎样？不过也难怪，他只会检查尸体罢了。

　　死就死吧，我是该降降温了。要死也是我自己造成的，玩火者必自焚，这是谁说的话？真经典……

　　至于织姬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也许是我有私心吧，不过告诉他真相也未必有什么好处。映已经快退化成孩子的状态了，这是因为这样能让自己快乐幸福。可怜的织姬在天有灵就保佑你的孩子不再孤独吧。他就算知道你是他亲妈又怎么样？亲妈对自己的孩子***，那是悲剧。

　　决定了，不说了。反正也没有别人知道。冉也不会说的。
　　这是永远的秘密。

　　我抓住了一条人那么大的蛇，你相信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