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潮解
文/离子
谢渫【渫与谢同音】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笔转一圈后落下，在氢氧化钠的化学式下画上横
线，然后在一旁注明它的性质：易潮解。
无聊的初三化学课堂。
微不可闻的抱怨了一句之后，她抬眼不着痕迹地将视线偏向右侧。
右侧的少年一如既往地认真在听课，阳光恰如其分地照射在他脸色，极淡的金光勾勒出少年
精致的面部轮廓。
或许少年长的并不出众，但情人眼里总是出西施的，这句话将性别反过来说也是一个道理。
谢渫是喜欢眼前这个少年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暗恋，没勇气也没打算过告白。
她不是那样张扬开放的人。
“慕轩，”谢渫开口叫了一声，待少年回头后窘迫地笑了笑，“氢氧化钠的俗称是什么？刚
才没听清。”
“烧碱，或者苛性钠。”慕轩回答之后顺便附送白眼：“你智商真低。”
“我……”谢渫一时语塞，然后懊恼低头，她也算是伶牙俐齿了，但在少年面前却是全盘失
效。
真丢人。
撇了撇嘴以后将视线移回黑板，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你才智商低你全家智商都低。”
慕轩几乎是哑然失笑，不过随即又将目光转回黑板。
真是。谢渫懊恼地将笔用力地在化学学案上写下几个字：
慕轩大白痴。
然后得意洋洋地拿给身边的少年看。
不出所料地再次被鄙视。
谢渫不清楚慕轩的感情，就像没有人清楚她的感情一样，明明是喜欢的，却偏偏要否认。
深究的话自己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连对话也只是同桌之间平常不过的对话。
偶尔会互相嘲笑一下或者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
就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好，谢渫在化学老师转身写化学方程式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想。
“谢渫！”然后是化学老师不满的呵斥。
“啊？啊。”谢渫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在化学老师训斥几句后不好意思地说抱歉。
“看看离中考只有多少天了？还有闲心走神？”
不出所料地用这句话作为训话的结尾。
少女不以为然地在坐下之后撇嘴。
离中考么？她瞟了一眼挂着中考倒计时的牌子。
……还有十天。
她一瞬间无语凝咽，再次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少年。
还有十天。
不清楚此时慕轩心里到底作何感想，她自己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得讪讪地将目光投向黑板。
还是平静不过的一天，初三的学生不需要新鲜与刺激。
出校门的途中碰见了慕轩，两人都对对方视而不见，谢渫不知道慕轩看见她没，反正她是看
见他了。
看见，但是装作没看见。
他身边簇拥着他的朋友，她亦挽着她的闺蜜。
就这样擦肩而过吧，谢渫想，她拉着闺蜜加快脚步，抢先一步走出校门，再匆匆走向车站。
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她。
如果是谢渫的自作多情，那她的特意不过是他的不在意。
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谢渫坐在床上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喜欢那个人三年了。
时间长的连谢渫都有些惊讶。
她清楚自己的性格，她以为自己在这三年里会喜欢上很多不同的人。
偏偏这三年只挂念这一人，她握紧双拳，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谢渫，你根本没那么在意。
根本没那么在意，他凭什么占据她那么多心神。
……没关系的谢渫，你根本不在意不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然后将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她以为这样子至少可以骗自己几年，而初中也不过三年。
做不到。
连欺骗自己一小会儿也做不到。
那到底是如何，喜欢上他的？
唯独这一点谢渫无论如何都无法记起。
是真的记不得了。
只记得奇迹般的，初一开始没几天便喜欢上了那个少年，而后便是三年。
“混蛋。”气急败坏地将枕头扔到床下，“我一定是失心疯了才会喜欢那家伙。”
之后又不得不将枕头捡回来。
归根结底就是她谢渫是个胆小鬼，连告白都不会的胆小鬼。
于是谢渫光着脚踩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跑去了客厅，一脸严肃地问正在看报纸的母亲妈你要
是喜欢一个人会怎么样。
坐在沙发上的妇人立即一脸紧张地问谢渫你有喜欢的人了？
所有家长的弊病。
谢渫无力地摆了摆手之后有拖着沉重的身子无力地回到了卧室。
她记得一个半个月前和慕轩抢苏然的作文来看，当时慕轩白她一眼：“你喜欢苏然啊？”
然后她也急了将慕轩的白眼给瞪回去：“我本来就喜欢他你有意见啊？”
从此之后慕轩真以为她喜欢苏然。
只是不知道慕轩知道之后的心情如何，会不会有一点的不爽？
无从探知。
胡思乱想地下场就是把自己逼到绝望。
明明只要站在那个人面前说“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就好了，偏偏她是连这也做不到的胆小
鬼。
真差劲。
谢渫靠在洁白的墙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墙上。
她也想爱的坦白。
中考前一天应考生应该去看考场，谢渫难得的穿了白色衬衣和那该死的勒的她大腿不舒服的
牛仔裤。
女为悦己者容，千年不变的道理。
总是希望他看见自己漂亮的一面。
可惜人潮拥挤，谢渫勉强从班主任哪里拿来了准考证后费力地挤进了校门。
根本没有和慕轩碰面。
坐在考场上的时候漫不经心，连扩音器里的内容都没有仔细听完，只是在监考员说“可以离
开”的时候慢悠悠地起身，这之后才猛然发觉走神的不是时候，于是厚着脸像监考员再问了
一遍后才出了考场。
将准考证交还班主任的时候谢渫有一刹怔忪。
慕轩站在班主任身后的不远处在和苏然交谈什么，具体内容无从得知。
内心的某出忽然就柔软下来。
他是在等我出来？
就当是吧。
女生总是喜欢把自己揣测性地臆想无限放大然后愚蠢地信以为真。
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的什么，慕轩在她出来后的几秒中就转身走向校门，于是谢渫更加坚定
了心中的信念。
可怜还是可悲，总是这样一个人无止境地妄想。
或许本该如此，这样无常的人生，谁才能肯定谁是谁的定数。
中考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也依旧重复。
无论她何时出考场，总是会看见慕轩。
或许真的是巧合，又或许是他故意为之。
这些都不重要了，女生总是一厢情愿地将这种情况的选择疑问句型转为陈述句型。、
而被选作成为陈述句的自然是后者。
做梦也没想到中考的数学卷子变态到如此境界，出考场的时候谢渫嘴里狠狠地嘟囔着：“天
杀的数学天杀的出题人员。”然后径直回家吃完饭倒头就睡，睡醒以后迷迷糊糊抓起书包就
往学校走。
结果意外的早到了半个小时，而考场却是在考前二十分钟才开始进场，于是和一大堆人群聚
在操场上。
慕轩也在，一如既往地和苏然几个搅在一堆。
果然他们是好基友手拉手，谢渫散发着怨气想。
不知道是谢渫妄想过度还是怎么样，总之她是觉得他们两个都有意无意将视线从对方身上扫
过又移开。
真神奇。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时候许多同学围在班主任身边讨论题的难易，谢渫站在一旁沉默着不说
话，视线不着痕迹的偏了偏，淡淡的注视着几步之外的少年。
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像蜻蜓点水一般随即移开，在死党呼喊自己的时候迅速转头回应，然后
跑出校门。
她不想也不敢回头。
她怕他不在意。
女生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对于自己在意的人什么都介意最后又什么都原谅。
谢渫确定即使明确了慕轩压根不再乎自己她也会继续喜欢下去。
说到底就是贱。
她无力地想笑，却扯痛了嘴角。
她就是贱。
传说六天后还有一场毕业典礼。
谢渫抱着枕头望着天花板发呆，那个时候应该还可以见到他。
应该。
中考完后她整颗心都空了，不知所措，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发呆。
心底某处突兀涌起浓烈的厌恶来。
讨厌。
讨厌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别说再见然后各奔东西。
讨厌就这样和那个人不声不响地再也不见。
讨厌就这样完全失去那个人的消息。
讨厌就此放手。
讨厌讨厌讨厌。
谢渫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样任性的时候。
像个一两岁的小孩，被父母拉出糖果店时的失望与不满。
有够幼稚。
那，谢渫在床上翻了个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我不喜欢苏然。
辗转反侧后决定豁出去。
告诉他吧。
反正毕业后也不可能再见。
就这样吧，至少这一次让她不留下遗憾。
她闭上眼睛，在心底暗语。
我没有放不下，只是忘记了怎么退后。
这句话是谁说的谢渫记不到，但此时唯有用这单薄的一句话来安慰自己。
只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到底是如何喜欢上他的。
谢渫想，她一定是忘了什么。
关于过去。
关于他。
毕业典礼的那天理所应当地遇见了慕轩，毕竟是全班都来了没遇见才算奇怪，谢渫向他笑了
笑就低头开始找自己的座位。
等等，等等再说吧。
于是开始漫不经心地观看老师和家长煞费苦心准备的毕业典礼。
还是有点感动的，毕竟还是相处来了几年。
只是谢渫的注意力根本不再这上面。
接近尾声的时候开始下雨，谢渫于是将刚发的毕业纪念册盖在头上遮住飘下的雨。
真晦气。
主席台前的老师在毕业典礼结束后要求各班抬着椅子回班里去，谢渫讶然了一秒后欣喜若
狂，以为还和平常一样回到班里班主任还要讲话。
这样的话，也方便她对慕轩说那句话。
费力的将椅子搬上去后才发现仅仅只是要将桌椅归位而已，班主任并没有要讲话的意思。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谢渫有些失望地偏头，看见慕轩站在教室门口，昏暗地灯光在他脸上撒下薄薄的阴影。
恶俗的场景，就像每次偶像剧里男主告白时会出现的镜头。
谢渫张了张口，偏偏有什么东西像是哽在了喉中，整个胸膛都闷的难受。
于是只有微微上扬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来掩饰她的失态。
面容精致的少年亦是对她淡淡的笑着。
微笑着，静默着望向彼此。
有时候，笑比哭可悲。
她想靠近他，尽可能地靠近，然后注视着他的眸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他。
我没有喜欢过苏然。
从来没有。
会发生什么，她不去设想。
偏偏仅有的力气都用来使自己站稳了。
真是个废物。
谢渫想抬脚，在抬脚，靠近，再靠近。
只有几步的距离，只有几步而已。
偏偏她连一步都移动不了。
每一步的距离都幻化成冗长的柏油马路在她脚下延展开来。
不可以。
至少现在不可以退缩。
至少不要让他误会。
可是啊。
时间太短爱人太远。
最终慕轩转身，相当漂亮的弧度。
然后他踩着楼梯向楼下走去，身影渐渐融入沉重的黑夜。
吞心噬骨的痉挛沿着四肢百骸一路漫下来。
不敢想象也无法想像，最后竟是如此潦草的结尾。
不敢置信。
谢渫将手撑在面前的桌子上，努力睁大自己的眸子是眼泪不至于漫出来。
真可怜。
真可笑。
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却还是在闺蜜喊她的时候回以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没事。”
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嫌疑。
怎么和他离别她就这么落魄。
她低头，努力的保持那个大大的微笑，走出教学楼。
雨还在下。
真是。谢渫抬头，明明方才还是绵绵小雨，怎么现在就大雨倾盆了。
真奇怪。
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谢渫比谁都清楚。
再也不可能了。
再也无法清楚他的感情。
她的面部还是那个大大的微笑，有点僵硬可怕。
在雨中多少有点狰狞的竭斯底里。
到最后她还是没有记起，她到底是如何喜欢上他的。
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写好，所有的泪水都已经启程，却唯独忘了，是怎样一个开始。
有够讽刺。
谢渫突然想起距中考十天时的那堂化学课，少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烧碱，或者苛性钠。”
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预测到了，他们之间的结局。
就像氢氧化钠一样。
她的感情，她的心思，她未说出口的那句话，连同这个结局，都在这场雨中，慢慢潮解。
【后记】
最后还是这样狼狈的潦草结束。
只是不知道狼狈的是我还是女主。
梦中的场景的确就是少女一个人站在雨中。
那个少女，像我又不是我。
不得不承认很像蛋疼的偶像剧中的恶俗场景。
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地描写过男主的感情。
我想总有些情爱，无关其他人。
妄想，臆测，期待，欣喜。
从始至终不过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人说过世界上有三大错觉；有人敲门，手机在响，以及TA喜欢你。
只是大多人总是一厢情愿地把错觉当真相。
或许包括我。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恒古不变的道理，沉淀了三年的期许，害怕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再承受
不起。
所以到最后亦只是一个人的幻想。
没有得到答案所以不会有失望心痛，至多也不过是或淡或浓的遗憾。
那样的遗憾，在未来的流光里无关痛痒。
我说过了，许多年少时的感情就和氢氧化钠一样慢慢潮解。
只是潮解氢氧化钠的是水，潮解谢渫的是毕业那天的那场雨。
潮解我们的却是无言的时光。
已经记不清晰谁说过；
缘分太短世界太宽。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