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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七章 情丝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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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情丝下
杜战就那样坐在那儿,不知不觉,天边已经开始发白,小厮打好了水进来,却看见主子直挺挺的坐在那儿,不由得吓了一跳,但是毕竟是在杜战跟前做惯了的,很快的就镇定下来,俯首说道
“将军,请您沐浴更衣,已经到了上朝的时候了。”
杜战本来有些恍惚的神思不由得一怔,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说
“今日我身体有些不适,你去禀告侯爷替我到殿上告假。”
看着面色红润的杜战,小厮心中虽然费解,但是还是乖乖的点头退下。急急忙忙去前院回禀早已起身的文渊候。
文渊候一听这个消息,不由的一怔,他是了解自己的额这个儿子的,平日里即使生在大的病,也从未在殿上告过假,再说昨晚晚饭的时候,杜战明明还是好好的,今日却……,文渊候的心里早已拐过了几道弯。
平日里杜战不愿意和他谈论朝政,但是文渊候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皇帝与谢家的那点事,而他们杜家虽然一直没有表明立场,但是多多少少暗中还是有些偏向皇帝,昨天皇帝刚刚在群臣的一再倡议下颁旨,令杜战出征南疆,今日杜战就告了假,这恐怕暗地里还藏着不少玄机。
文渊候把这些事在心头上过了过,心下暗暗有了计较,这才施施然的出门上朝去了。
杜战自然是没病的,但是今日却也是不宜上朝的,他相信,按照自己父亲的那些心眼,一定是能领会到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再加上他绝佳的演技,恐怕不出七日,望京里就会传出他奄奄一息的消息。
杜战暗自笑了笑,恐怕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像他们这样的父子,两看生厌却又不得不互相依靠,真是讽刺的紧。自打他生出来,文渊候就没把他当正儿八斤的儿子看,谁叫他的母亲只是小小一个婢女呢,而文渊候又偏偏是最注重血统的人,但是却又偏偏改不掉自己好色的毛病,所以自己生出来的那一刻,恐怕除了他的母亲,所有人都为难吧。所以自小,杜战就学会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看人眼色。
但是这都没什么,杜战心底虽然觉得不公,但是还是一直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当做自己的爹爹看的,可是这个世界真是容不得你有一点点幻想,杜战的母亲,那个卑微了一辈子的胡姬,就那么凄凄惨惨的死在了大年夜。
杜战其实已经不怎么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了,唯一记得的只是她抱着自己的时候温暖的手掌,还有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可是就这么一点点温暖也没能留住,大年夜,文渊候照常礼进宫贺喜,而自己的那个嫡母,就那样带着一群丫鬟,趾高气昂的走进了他和她母亲那个荒旧的院子。
时间久了,他也不太记得什么了,只是隐隐记得嫡母不可一世的神色,和母亲不知所措唯唯诺诺的样子。
嫡母说他偷了长兄杜维的剑,他的确是见过那柄剑,据说是从西域传来的,剑身锋利不可方物,他当时实在是不懂,都是从西域来的,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就这样不受待见,可那柄剑却这样备受赞赏。
可是他虽然没人管教,但是毕竟知道偷盗不是君子所为,这柄剑的确不是他偷的,他偷偷见过杜维将剑给了来杜府送酒的陈四换酒喝。
可是嫡母不会相信自己的这番话的,她用她粗壮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的说‘杜家的事,哪用得上你这个野种来插嘴。’他茫然地看着嫡母,似乎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母亲偷偷拽着他的衣角,不停的说‘阿战,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转过脸去看着躲在嫡母身后偷笑的杜维,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恶气,他不顾拉着她凄凄惨惨的求情的母亲,冲上去,将那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长兄扑到在地上。
杜维虽然看着健硕,但是其实就是个软面团,他三两下就将他压在身下,打得他哭爹喊娘,一下子院子里就乱了,嫡母尖锐的叫声,吵得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最后他只知道被一群小厮架了起来,他一边挣扎,一边还不忘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杜维,杜维似乎是吓傻了,呆愣愣的坐在地上。
而母亲则是早就哭成了泪人,跪倒在嫡母的身前,哀求嫡母的原谅。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嫡母好不容易逮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不会错过。她冷冷的坐在主位上,嘴里只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
“家法伺候。”
母亲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看着自己的神色既绝望又凄婉,等到家仆将那手腕粗的棍子请上来的时候,母亲像是疯了一般跑过来护着自己,行刑的仆役似乎有一丝犹豫,不确定的看着嫡母,嫡母冷冷的笑了一声说
“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然后他就听见一声声砸在肉里的闷响,可是母亲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来,只是笑着看着自己,他虽然小,但是还是意识到发生的事,他拼尽全力的挣扎,可是平日里柔弱的母亲,那日力气却异常的大,死死的将他扣在怀里,他连动都动不了一下。
终于那一声声折磨人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嫡母冷冷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母亲,语气僵硬的说
“这都是你自找的,贱人生的孩子果然缺乏管教。”
说完便趾高气昂的走了,而母亲也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地将他松开。
他还能记得当时母亲嘴角的血渍,还能记得母亲背上血肉模糊的样子,也还能记得母亲缓缓的叮咛
“阿战,以后要有出息啊。”
可是后来的事他就不记得了,只是隐隐记得大约是过了很久,父亲一脸嫌弃的将他从荒院里接出来,将他安置在杜府最偏远的角落。
就这样不闻不问十年,当时谢府与他交好的怕只有阿婉了吧,其实他一直知道阿婉对于他的情谊,可是他却一直装作不知道,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对自己的各种照顾,也许这是他在杜府除了母亲之后,最后一点的温暖,他怕要是戳破了那层窗户纸,自己恐怕又是一个人了。
可是他最后毕竟还是遇到了羲和,在那样大的宫廷里,他还是遇到了羲和,也许羲和不记得了,可是他却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是他只是三皇子跟前的小侍卫,他跟着三皇子去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妹妹,当他走进那座宫殿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生活,被人捧在手心上的生活,他一脸艳羡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心底隐隐的生出一抹嫉妒的意味。
从那之后,他就有意无意的在昭和殿附近徘徊,看着她笑的满脸天真,看着她发起火来天下大乱的样子,日久天长,杜战竟然习惯了这种偷窥一样的生活,他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奇怪的漩涡,好像每日看着她才觉得心里安定。
可是始终他还是三皇子的侍卫,这个样子的确不成体统,于是他就想起了阿婉,他故意让羲和见到阿婉,他知道,阿婉和羲和性格这样像,她必定会喜欢阿婉的,果不其然,自从那以后,阿婉就经常入宫,而自己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见她,和她说话。
杜战回想起这些,突然觉得心底一阵憷动,原来不管是他母亲还是羲和,有些东西他真的是留不住,可是现在,他的的确确是做到了母亲死前的交代,多少还是有了点出息,而这一次,羲和,你恐怕除了我的身边再也去不了哪儿了。
“阿战!阿战!”门外突然出来一阵喊声。
杜战一听这个声音,心里突然一阵恨意,他攥了攥发白的拳,死死的压住心底的杀意,用最平静的语气答道
“母亲,我在房里。”
里屋的门帘一挑,露出一张温和慈祥的脸,杜战看着这张与十几年前全然不同的脸,心中一阵恶心,这个打死了自己亲身母亲的人,今日却要跑到自己跟前献殷勤,杜战心里虽然恨不得杀了她,可是杜战却也明白,此刻并不是时机,总有一天,杜战心里想,总有一天,该死的人都得死。
“阿战,听下人说,你身体不舒服,可吓了我一跳,为娘就赶紧过来看看,你现在可有什么地方不好的?”只见杜张氏一脸担心的说。
杜战脸色隐隐变了变,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的说
“让母亲担忧了,我并无大疾,只是有些风寒罢了。”
杜张氏似乎脸上一急,满脸关心的说
“阿战可要当心身体啊,咱们杜家可就指靠这你啊!”
杜战心底冷冷一笑,但是语气还是不变的说
“多谢母亲关心。”
杜张氏觉得达道了目的,这才装作满脸为难的说
“哎,阿战,你也知道你那个不成器的兄长,如今又被革了职,你能不能向上面说说话,体谅体谅。”
杜战心底冷笑,这怕才是她来的原因吧,杜维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还想让谁体谅,果然不愧是杜张氏的儿子,杜战面色冷了冷,语气僵硬的说道
“母亲怕是在这后宅呆惯了,这种官场上的是还是不要插手了,兄长被革职是圣上的谕旨,父亲都说不上话,母亲难道想让我抗旨?”
谢氏脸上一阵扭曲,尴尬的看着杜战,半天才憋出了一句
“既然如此为难,那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