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陳佳木

1、第 1 章

　　第一节下课后，班里的同学差不多一个个都趴下补没睡完的觉，靠窗坐的林祖归单手支着脑袋，看刚才上课时做错的数学题，坐在一旁的李高飞则拿着手机，翘着二郎腿一个劲儿的刷微博。
　　“祖归，祖归，快，快看这个。”李高飞伸手拍拍林祖归，把手机放在林祖归面前“‘亿万遗产争夺战，谁是最后赢家？’”
　　林祖归瞟了一眼便把手机往旁边推开，“你怎么整天跟女的一样八婆！”
　　李高飞拿起手机，向林祖归撇撇嘴“喂！我哪有八婆，这新闻，谁都在关注好不好！”李高飞不服气，伸手拍拍坐在前面正在补眠的夏琳“琳琳，你看这个新闻。”被拍醒的夏琳有些不耐烦，朝李高飞吼了句“李高飞，你别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行不行！”李高飞被这一吼，顿时泄了气，恹恹的坐在那儿，一声不吭的看微博。
　　关于“亿万遗产争夺战”，从市里的首富在半年前去世开始。那时首富一死，他的前妻，他前妻的两个女儿，他未生一子的现任妻子，他的兄弟姐妹，他的三姑六婆都跳出来说他的钱有自己的一份。而他的前妻更是怀疑他是被他现任老婆害死的，否则他不会死得那么蹊跷。首富的现任老婆和首富差了将近三十岁，结婚还不过两年，首富就得病死了。这个案子在法院判了快半年的时间都没法判下来，因为无论怎么判，首富的那些亲人都觉得不公平。
　　李高飞常常看着关于这件事的消息，开完笑的跟林祖归说“哎，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说首富的钱也有我的一份，因为我和首富同姓李。”林祖归觉得这新闻很可笑，这些血浓于水的人为了那一分一毫的钱在媒体、大众面前破口大骂，大打出手。有什么意思呢？
　　上午的课，林祖归一半时间听课，一半时间神游，李高飞则一直不停的在刷微博，连早上上了些什么课都不知道。
　　“李高飞，你天天不听课，就不怕考不上大学吗？”林祖归合上课本，靠在椅子上看着李高飞。
　　李高飞把在手机上的视线转向林祖归，笑了一下，说“考大学不是哥哥我的路。”
　　“呵呵，算了吧你，别天天做白日梦。”林祖归冷笑，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习题。
　　李高飞收起手机，站起来，摇着脑袋说“人生来就是做白日梦的。喂，别写了，去吃中饭了。”
　　“不吃，你去吃吧，饭桶。”
　　“有没搞错啊，这么拼，打算考清华北大啊。”
　　“你要吃饭，就快点去吃，别这里废话。”
　　“切，那我走了，要不要帮你带点？
　　“不要。”
　　林祖归看着李高飞走出教室，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拿笔的手把笔握得更紧了。
　　早上，林祖归在家吃早饭时，彻夜未归的林光刚好回来，一进门，林祖归的妈妈薛美琦便冲着他大叫：“林光，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别回来。”林光一听，便把刚脱下的鞋向薛美琦扔去，薛美琦偏身一躲，鞋砸在白墙上留下一个印，“你个死八婆，天天咒我死，你怎么不先去死！”
　　林祖归把头低到最低，拼命往嘴里扒饭，权当做林光和薛美琦不存在。
　　打从林祖归记事起，林光和薛美琦便天天吵架，无论什么事都能吵起来，每次一吵，无论手上或手边是什么东西，拿起就向对方砸去，家里的瓷杯、瓷碗被砸得一个不剩，砸坏过一个餐桌，电视机因此换了两三台，放在客厅里的鱼缸也总是一个一个的换，鱼也不知被害死过几条。只要林光和薛美琦一开吵，林祖归就躲进自己的房间，带上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偶尔几次出去上洗手间，便会瞥见一片狼藉的战争现场。
　　林祖归把嘴塞得满满的，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丢下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林光和薛美琦，冲出了门。
　　他想摆脱这个家。
　　此刻林祖归埋头写着习题，肚子一直不停“咕咕”的叫。早上冲出门时，忘记向薛美琦要饭钱，所以中饭，晚饭都没法吃。其实是可以向李高飞借的，但林祖归讨厌向别人借东西，特别是借钱。
　　李高飞随便进了家店，一进门便看到陈明，“哎，段第一也在这里吃饭啊。”边说边坐在了陈明旁边。陈明对面坐着夏琳。“琳琳，要是祖归知道你和段第一一起吃午饭，他会生气的哦。”
　　夏琳瞪了李高飞一眼“神经病。”
　　“喂，我怎么了我，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当初不是和祖归说要他和段第一公平竞争么？为什么每次我都感觉你偏向段第一啊？”
　　“要你管！”
　　“哎……”
　　“高飞，你还没跟老板说你要吃什么呢。”陈明在一旁打断。
　　李高飞看了眼陈明“哦！对，老板，我要一碗杂酱面。”说完，李高飞又转向夏琳“琳琳，你去劝劝祖归吧，让他别那么拼，你去告诉他，你也挺喜欢段第二的。居然饭都不吃在那里做习题，琳琳，你忍心看一个少年……”
　　“够了吧你！”夏琳不耐烦的打断李高飞，瞪着他“李高飞，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啊！”
　　李高飞看着夏琳一时没了话。他一直都奇怪林祖归和陈明为什么会同时喜欢上夏琳。夏琳长得一般，学习一般，家境一般，所有一切都很一般，除了那一张嘴，说出来的话狠到让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李高飞就常常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夏琳喜欢看书和听歌，这点和林祖归很像，所以刚进高中，分到同一个又是坐前后桌的夏琳和林祖归很快就熟起来了。而陈明则是夏琳的初中同学兼邻居，高中被分到夏琳的隔壁班，关系一直都很好。到了高一下学期时，陈明跟夏琳表了白，夏琳回了句“林祖归也喜欢我，要不你们公平竞争，谁能一直保持段第一，我就跟谁。”于是，当时只排在段里两百多名的林祖归开始拼命学习，高二上学期期中考时好不容易挤到了第二，但此后怎么也追不过本身成绩就不错的陈明，至此就常被陈明取笑，起了个绰号“千年老二”。
　　午饭过后，三人一起回了学校。李高飞给林祖归带了快鸡排，跟林祖归说是自己实在吃不下了，请他帮他解决。
　　晚上晚自修结束后，李高飞一边理东西，一边对还在写习题的林祖归说“哎，早点回去哦，祖归宝宝，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哦，哥哥我先走咯。”
　　“快走吧你！”
　　班里的人都走完了，只剩下林祖归一人，他回头看了看时钟，九点半，起身理书包，回家。
　　去公交车站的路很黑，路灯都是久未维修的，所以都很暗。车站没几个人，学生都乘学生专线走了，昏暗的灯光下，林祖归还是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夏琳和陈明。
　　从开学初，林祖归每次晚上回家时都会看见夏琳和陈明在车站，有一次还看到陈明吻夏琳。他就远远的看着，不走近去打一个招呼。
　　林祖归站在那儿，看到夏琳对着陈明笑得很开心。
　　回到家，差不多快十点半，家里没有一个人。林祖归洗了澡，吃了点东西，看了会儿书，便躺下睡了。睡到半梦半醒时，听到外面有响声，林祖归一下就醒了。门外，叫嚣声、肢体互相碰撞声、玻璃破碎声音、哭声被无限放大。
　　林祖归拿被子擦了下眼睛，全是眼泪。
　　早上起来，林祖归打开房门，不出所料，一片狼藉。
　　薛美琦头发散乱，呆坐在地上，脸上还有几个红印，一看到打开门的林祖归便哭了起来。
　　林祖归面无表情，去洗手间洗漱，任由薛美琦在那里哭。
　　洗漱好后，薛美琦还是坐在那儿哭，林祖归穿好校服，背上书包，站在薛美琦面前说“饭钱。”
　　薛美琦哭哭啼啼“你个臭小子，只知道向我要钱。”
　　“不向你要，向谁要？我要是能自己赚，我早就不待这儿了。”林祖归的语气很冷。
　　“那你就不会在你爸抢钱出去赌的时候拦一下吗？”
　　林祖归不说话，转身向大门走去，大不了再饿一天。
　　“钱在你床垫下面，有一千块，死小子，你到这学期的伙食费和书费。你自己拿，别让你爸知道。”薛美琦带着哭腔喊道。
　　林祖归听了，便去了自己的房间里，从床垫下找出了那一千块。林祖归拿出一百块，把其余九百块放了回去。林祖归走到门口时，回头对薛美琦说了句“大学学费我自己会打工赚。”
　　中午下课后，林祖归叫李高飞帮他带饭，等李高飞走后十分钟，他起身去了段长办公室。
　　下午夏琳被班主任叫了去，到了第四节课结束，回来收了书包便跟着家长走了。
　　“你说夏琳怎么了？”李高飞看着远去的夏琳，若有所思。
　　“你刚才怎么不问她。”林祖归说。
　　“问她怎么了？你没看到她刚才一脸的不爽吗？要是刚才问她怎么了，估计我又要被她骂的猪狗不如。”
　　“你本来就猪狗不如。”
　　“你……你干嘛老损我，亏我还你当兄弟。”
　　林祖归笑着站起来，“我怎么敢损你。去吃饭啦。”
　　晚自修后，林祖归最后一个走。到了车站没有一个人，估计陈明也被他父母接走了。回到家，家里已经被整理干净了，被砸碎的鱼缸换了新的，缸里的鱼被换成了两条望天鱼，估计那两天红丹凤又没有幸免于难。林祖归放下书包，看着鱼缸里的鱼，估算着这两条鱼会在几天后与世长辞。
　　这时林光开门进来，看见林祖归，就连忙关门，走到林祖归身边坐下“儿子，你身边有没有钱啊？”
　　林祖归看着鱼缸里的鱼“我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怎么会连饭都吃不上？你妈没你给你饭钱吗？”
　　“我的饭钱都被你拿去玩游戏了，我妈想给我也给不了。”
　　“呵呵，儿子，爸也是为了你呀。”
　　“为了让我吃不上饭吗？”
　　“不是啊，为了给你交大学学费呀。只要爸爸我运气一好，你大学的学费就不用愁了。”
　　林祖归站了起来“哦，那真是谢谢了。大学学费我自己会赚，用不着你来操心，只要你现在别把我的饭钱拿去玩游戏了就好。“说完，拿起书包，回了房间。
　　林祖归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赌的呢？好像是在奶奶去世了之后吧。要是妈那时同意拿出那笔钱，奶奶是不是就不会死？可是奶奶就算不死，估计也要折腾掉不少钱。
　　林祖归的奶奶在林祖归幼儿园时被差出患了肝癌，知道时已经是晚期了。奶奶身体不好，医生不让打化疗，只同意开一种贵得出奇的药来维持，最多维持一年。林光想买那种药给奶奶吃，但薛美琦不肯，说家里已经入不敷出了，还要去承担一笔那么大的额外负担，根本就是把家里逼到家徒四壁，何况这付出还是知道这付出是无用的。林光是独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能去分担，而那些亲戚看到这情况就一个个关起大门不理人，于是林光只好把林祖归的奶奶接回家，一个月后便走了。林祖归的奶奶走后的那段时间，林光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自责自己没本事，要让自己的妈回家等死。后来，林光向薛美琦要了一万块，说是和朋友一起做生意，薛美琦想做生意比林光做运水工要好得多，于是就答应了，谁知这一万块是被林光拿去赌。不久，一万块就输个精光，林光不服气，想继续，于是又向薛美琦要了一万块，说是钱不够了，必须在拿一万块出来，但很快，一万块就没了。到了第三次，薛美琦开始起疑心了，便问做什么生意，和些谁做。林光胡乱答说，做餐馆，和以前部队里的战友一起。薛美琦不信，要林光把战友的联系方式给她，然后事情便败露了。薛美琦问林光为什么要去赌，林光说他想赚钱，想赚得钱可以给他妈治病，这样就不用让妈在家里等死。薛美琦说人都死了，你还说这些干嘛？当初干嘛不争气些啊，现在反而把这个当理由去赌，还要不要脸啊！林光没再说别的，只问薛美琦给不给钱。薛美琦当然不给，说有本事拿你自己的工资去赌。林光每个月做运水工的钱只有可怜的两千块，连半个晚上都不够赌，而薛美琦是在事业单位做事的，每个月工资加上分红要比林光多得多，而且薛美琦还会买股票买基金，手头的银行卡就一大堆，当然这些林光都不知道，林光只知道薛美琦的钱要比他多，所以现在他想赌，就只能找薛美琦要，谁叫薛美琦是他老婆。林光没再说话，扭头就摔门而出了，一连几个星期没回家，薛美琦以为出了什么事，直到一堆要债的人找上门来，才知道林光赌钱输了赖账被人扣住了。于是林光输光了薛美琦整整两张银行卡的钱，薛美琦气得不打一处，闹着要离婚，但林光不肯，死也不肯离，还去薛美琦的娘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自己多苦。于是，日子便开始不得安宁。
　　薛美琦把自己的钱和银行卡都交给了她妈妈，剩下林祖归的费用和自己的费用放在自己身上。刚开始被林光偷偷拿走了几次，薛美琦就开始把钱都偷偷的藏在林祖归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因为林光不敢翻儿子的房间。而林光要不到钱就大吵大闹。
　　林祖归看着天花板，眼角流出了几滴泪，他脑袋里突然跳出了一个画面，林光掐着薛美琦的脖子，红着眼叫着“钱到底给不给。”自己却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越长大越是想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个天天都要战争的家。
　　一个星期后，一模考试。考试那天的早上，还好一片太平。
　　林光没有回家，薛美琦给他做了早餐，陪着他一起吃。
　　“放松点，好好考。”
　　“嗯。”
　　“中午在外面吃得好一点。”
　　“嗯。”
　　“做不出来的题就先放着，先做简单的题。”
　　“嗯。”
　　“晚上还要不要在学校自修？”
　　“不用。我吃好了，走了。”林祖归站起来，把碗放进洗碗槽，拿起书包，便出门了。
　　薛美琦看着关上的门，轻轻的叹了口气。
　　考试时，林祖归透过窗户看见了站在校外的林光。
　　中午考试结束，林祖归坐在考场里迟迟不走。他看着站在校外的林光，心想林光到底要干嘛。
　　“喂，我在楼梯口等你很久了。”李高飞走进考场。
　　林祖归转头看着李高飞“你先去吃，帮我带点。”
　　“为什么？”
　　“我不想惹麻烦。”林祖归站起来，理桌上的东西。
　　“什么麻烦。”李高飞走到林祖归面前。
　　林祖归低着头不回答。
　　“哎，你快说，什么麻烦啊？”
　　林祖归背起理好的书包，看着李高飞说“我的赌徒老爸现在在校门口，我要是现在出去的话，估计就麻烦了。”
　　李高飞看着林祖归不可思议。他知道林祖归家里的情况，但绝不会想到，林祖归的爸爸会跑到自己儿子的学校来向儿子要钱。“哦，我知道了。”
　　下午考完试，回到家，薛美琦坐在沙发上哭。
　　看到林祖归回来后，说“想办法让你爸答应离婚吧。我没那么多钱让他去赌了。”
　　林祖归站在门口，沉默。
　　薛美琦不给林光钱，林光跑去借高利贷，借去的钱输的一分不剩。刚才放高利贷的人找上门，把薛美琦着实吓了一跳，而林光欠的钱则让薛美琦顿时没了魂，那些人走后，薛美琦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哭，一直到林光回来。
　　“他欠了多少钱？”
　　“一……一……一百万……怎么办，该怎么办。”薛美琦说。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现在林光被他们扣着高利贷的人说如果一个星期内交不出一百万，就去法院里告。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薛美琦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看得林祖归心里很烦。
　　“起来，收拾东西，你去外婆家。”林祖归说。
　　薛美琦抬起头，看着林祖归“那你呢？”
　　“我待在这儿。”
　　“这怎么行？”
　　“你不用管行不行，反正你照做就是。”
　　“要是那些高利贷的找上门怎么办？”
　　“这些你不用管。”林祖归走到自己房间口说完关上了门。
　　薛美琦一边哭一边把东西收拾好，去了她的娘家。
　　一个星期过得很平静，林光没回家，高利贷的没找上门，薛美琦星期三时回来给林祖归带点吃的和用的。
　　一个星期后，林祖归向学校申请住校，理由是搬家了，新家离学校太远，来回路上浪费得时间太多。学校同意后，林祖归带着东西住进了学校。
　　“哎，你爸怎么这个样子。”李高飞知道林祖归因为他爸欠高利贷欠了一百万而住学校来避难，感觉很难接受。
　　“正常，赌徒都这个样子。”林祖归看着语文书，说。
　　“哦。”李高飞低下头刷他的微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林祖归。林祖归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说“什么事啊。”
　　“祖归啊，我，不参加高考了。下星期，我要去加拿大了。”李高飞说得很轻。
　　林祖归翻着语文书，“哦，知道了。”
　　李高飞拦过林祖归的肩说“如果在国内混不下了，就来加拿大投靠我吧，我不介意的。”
　　林祖归抖掉李高飞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说“放心吧，我不会去投靠你的。”
　　一星期后，李高飞走了，林祖归没去机场送他，不知道为什么林祖归很怕那种离别的场景。林祖归身边的位置空了，上课上到无聊，看看旁边的空座位，心里不禁失落，李高飞真的去高飞了。
　　坐在前面的夏琳不知有多久没和林祖归讲过一句话，自那次被班主任叫出去后就沉默了许多，每天都在埋头念书，很少说话，而陈明也很久没见到了。
　　每天都是做习题，讲习题，林祖归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机器循环动作，但不厌烦，只为能在六月七日打一个胜仗。
　　五月中旬学校停课，林祖归申请参加考前自习，依然住在学校。
　　六月九日，林祖归早早的到了考场，发现自己和陈明在同一个考场。
　　“感觉怎么样？”林祖归走到陈明面前打了个招呼。
　　“还好。”
　　“祝你好运气咯。”林祖归拍拍陈明的肩膀，去找自己的座位了。
　　早上只考一门语文，林祖归写得很顺，一直到作文题时，犹豫了片刻，“身边的美好”，林祖归冷笑，开始动手写。写完后还剩十分钟，把试卷检查了一遍后，林祖归抬头看了看坐在第二排的陈明，陈明趴在桌上，似乎已经考完了。
　　下午考数学，时间刚刚够，而陈明依然总趴在桌上。
　　第二天英语和文综，都很顺利。第三天早上的自选模块考完后，林祖归长长吁了一口气。
　　“考得怎么样？”林祖归带着笑意问陈明。
　　陈明看了眼林祖归说“还好。”便起身走了。
　　林祖归走出考场，在去宿舍楼的路上，看见夏琳蹲在花丛边哭。
　　“怎么了。”林祖归走去，蹲在夏琳面前。
　　夏琳不说话只是哭。林祖归看着她，也不再说话，就这样蹲着陪着她。
　　约摸过了十分钟后，夏琳缓缓开口“我这次输得很彻底。”
　　“我从来就没赢过。”林祖归低声说。
　　晚上，林祖归拖着行李回家，到家后，发现家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他把行李扔在门口，连忙跑到自己的房间里，自己的房间也被搬得什么都不剩。林祖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始大笑，笑到眼泪直往下掉。于是那个晚上他用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棉被做底，躺在上面盖着校服，睡了。
　　第二天起来，拖着行李去了外婆家。薛美琦去上班了，外婆坐在阳台上打毛衣。
　　“我家为什么会被搬空？”林祖归一进门就问。
　　“你妈跟高利贷的说拿不出钱，于是你爸就把高利贷放进你家，把东西都搬光了，现在你家的房子也要卖掉。”外婆一边打毛衣一边说“唉，你妈真是命苦，当初死命要嫁的人居然是这个样子。”
　　“现在林光在哪里。”
　　“不知道。”
　　林祖归放下行李，坐到沙发上。外婆放下毛衣，站起来“早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去做早餐。昨天你去哪里睡了？”
　　“在我自己家睡。”
　　“躺地上睡？”
　　“嗯。”
　　外婆听了，摇摇头，进了厨房。
　　就这样，林祖归在外婆住下了。暑假开始后的第三天，林祖归就在餐厅里和便利店里找了份工，白天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在餐厅上班，晚上七点在便利店工作到凌晨十二点，这样一个月能赚将近五千来块。
　　到了六月底，高考成绩公布。林祖归超过了陈明成了全校第一，也是市里的文科状元，这让薛美琦连睡觉都在笑，外婆为此给了林祖归两千块钱作为奖励。而陈明发挥失常，成绩只刚刚够上本科线，夏琳则连本科线也上不了。
　　林祖归从班主任那里知道这些后，便打了个电话给夏琳。
　　“文科状元打电话给我，我真感到荣幸。”夏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出来，让林祖归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琳，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考砸了嘛，无所谓。”
　　“夏琳……”
　　“哦，对了，我要跟你说，我要和陈明在一起。我们会去一个城市读书的，所以林祖归别再费心思了，我们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夏琳声音似乎在咆哮，几近嘶哑。
　　林祖归拿着话筒沉默着，话筒里只剩“嘟嘟”声。
　　“对不起。”林祖归说完，慢慢放下了电话。
　　某天，林祖归在便利店工作时，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看。报纸的头版头条是“亿万遗产，尘埃落定”。新闻内容是，一个首富手下的一个女员工在五月时拿着一份遗书到法院去，说遗书是首富留下的，遗书上说首富死后所有财产都留给他唯一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是首富和那女员工的私生子。遗书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首富的前妻和现任妻子都指着那女员工骂不要脸，女员工没和他们对骂，而是把遗书交给了法院去鉴定，是不是首富留下的。经过一个月的鉴定，法院给出的答案是，这份遗书是首富的亲笔遗书，所以首富的遗产属于他唯一的儿子。
　　林祖归看着那新闻笑了，而报纸上整整占了半面的首富儿子的照片让他笑得更开心，李高飞的大头照。
　　怪不得李高飞那是会跟自己说“哎，你说我要不要也去说首富的钱也有我的一份，因为我和首富同姓李。”
　　七月中旬时，林光突然来林祖归工作的餐厅，把他拉走。
　　林祖归任他拉着自己走，不反抗，也不说一句话。到了一个小巷子里，林光停了下来，转身对林祖归说“儿子，能不能借爸爸一点钱，如果爸爸没钱还债可能会没命。”
　　“你怎么不去找我妈要？”
　　“你妈？你妈向法院申请了什么保护，我要是再去找她，我得坐牢的啊。”
　　“这样啊，看来我也得去申请个保护了。”林祖归转身想走。
　　林光连忙拉住林祖归“别，别这样，儿子，爸爸求你了，你现在能打工赚钱了，就不能帮帮爸爸吗？爸爸，爸爸给你下跪了，好不好？”林光双膝一曲，真的跪下了。
　　林祖归一脸厌恶，背着他“我打工是给自己赚大学学费，不是给你赚游戏币的，你想玩游戏，你自己去赚游戏币去。”说完便甩开林光的手，想走，却被林光扑上来抱得死死的。
　　“求你了，祖归，别这样，帮帮，帮帮爸爸吧。”林光带着哭腔。
　　林祖归用力挣脱林光，转身对他说“好，我给你，但你要先跟我妈离婚。”
　　“这……这不可能。”
　　“那好，我也不可能把钱给你。”林祖归说完，便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小巷子。林光来不及反应，被林祖归丢在了那小巷里。
　　林祖归回到餐厅，被经理叫去训了话，扣了一百块钱。
　　一个星期后，林光拿着离婚协议书，去了薛美琦的娘家，和薛美琦离了婚。
　　林祖归给了林光一百块。“就一百块？”林光拿着钱看着林祖归说。
　　“你不是说借你一点钱吗？这不是一点吗？”
　　“这……能不能借爸爸我十万块。”
　　林祖归冷笑了声，“首先你已经和我妈离婚了，所以你已经不是我爸了。还有你叫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人借十万块，你怎么不去大街上抢劫小学生啊？”
　　林光自知理亏，便不再吭声。
　　九月初，林祖归辞了工作，带着暑假打工赚来的钱，去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