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风中的泡沫》若久

5、Chapter 5 二选一，艰难的抉择

　　若雪已经对着窗外看了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上课走神。一月的天气还比较冷，但晴空万里，使得太阳能很好地照在大地上。
　　今天蓝翼没有来学校上课，熙辰一如往日，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闷头大睡，丝毫不把老师的话放在眼里。依凡像中了风一样，在一旁呆呆地傻笑了整整一天。下课的时候，男生们会悄悄挨向她，然后找机会和她说话，而女生则一致地拥向熙辰，不过她们的运气可没有那么好，因为他根本不理睬她们，自顾自地睡觉，那睡相，香得让人羡慕，估计梦里的他已经环游地球好几圈了。
　　一切平静得让人不习惯。
　　轻轻的叹息不禁溢出若雪的小嘴。她用手支着头，将视线拉回到教室的黑板上。
　　讲台前，物理老师正不停地在黑板上写下一串串的公式和题解，这样的奋笔疾书使他满头大汗，座上的学生一一露出了崇拜的神情。
　　若雪低下头，从课桌的台板里掏出一只小巧的手机。这是蓝翼在医院时送给她的，他还霸道地命令她必须一刻不离地带在身边，好让他随时都能找到她。
　　翻开手机盖，屏幕上显示着两条未查看短消息。
　　若雪犹豫了一下，用拇指按下确定——

　　呆头若，今天没有看到我，你有没有想我呀？这里的护士姐姐都好温柔，还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哦！你会吃醋吗？
　　FROM天底下最帅的蓝翼

　　若雪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皮厚，和某种动物绝对有得一拼。
　　她按下退出键，继续查看下一条消息——

　　傻若儿，我想你了，今天放学后，我必须见到你的人！
　　FROM天底下最最帅的蓝翼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在编辑这些消息时自大又蛮横的样。这个人，绝对是她的煞星！
　　若雪关上手机，脸上挂起了两抹淡淡的笑。好吧，那就放学后去医院看看他。
　　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有点暖人。
　　若雪回头望了一眼角落的人，突然发现，他竟然在看着她？！
　　意识到她察觉了自己的目光，熙辰慌张地撇开眼，低下头继续睡觉。不过，也正是那一瞬间，从他的眼睛里泄露出的情感恰巧被她捕捉到。
　　这个刹那，她看到了他的温柔，难得的温柔……

　　***　　***

　　当当当——
　　学校的钟楼敲响了下课的铃声，几乎是所有的学生，在同一时刻冲出教室。
　　依凡整理完书包，笑眯眯地蹦到若雪面前：“小雪，今天……我不和你一起回去咯。”她笑得有些不正常，明明心里兴奋得要命，却佯装镇定自若，可不管她再怎么装都装不像啊！
　　若雪看了她一眼，继续写着当天的总结日志，边写边说：“晚上有事？”
　　“嗯！……有个约会……”依凡点点头，竟然红了脸。
　　“你……不会又换人了吧？”若雪狐疑地揣测，手中的笔仍然在纸上沙沙不停地响着，留下一串串清秀的字迹。
　　“呃……”
　　“真的？”若雪终于放下笔，她瞪大眼睛盯住依凡，不可思议地看到她脸上的羞涩和不自然。
　　“嗯……”依凡再次点头，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不过这次和以前的不同，这次的人很重要……我想我是认真的！”
　　若雪也笑了：“那你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哦！还有，下次把他介绍给我认识认识。”看来这丫头是认真的。呵呵，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然能让这个超级花心女认真起来！太意外了！
　　望着依凡蹦蹦跳跳地出了教室，若雪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落寞。
　　她一直都很认真，自从第一眼见到他起……可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这让她只要每次一想起这些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有股空空的寂寞。
　　算了！不去想这些了，还是赶快把老师交代的任务完成，然后去医院看那个自大蛮横的家伙吧！
　　若雪提起笔，低下头，又继续写了起来。
　　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偶尔有一两只鸟儿飞过，带走了它的痕迹。放学后的校园一下子冷清了很多，却是让人更加怀念的。
　　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投在了若雪的桌上，挡住了她唯一的光线。
　　她抬起头，愣了一愣，说：“你……还没有回家吗？”他……是在等她吗？
　　熙辰看着他，因为背光的原因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火红的霞辉使他的身线看起来格外硬挺，发梢有淡淡的光晕。
　　良久，他道：“一起回家吧。“声音是平淡的，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我……”若雪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纸笔，“今天的日志还没有写好……”
　　“那我等你。”他说。
　　“我……”他竟然说要等她？！简直太难以相信了！然而内心悄然喜悦的同时，她又有些后悔，后悔决定要去医院。
　　“怎么了？”他问，嗓音里明显僵硬了些。
　　若雪低下头，闷闷地说：“对不起，我……我一会儿要去医院看蓝翼同学，所以……对不起……”她越说越轻，最后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
　　熙辰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若雪紧张得不敢看他，她感觉心脏就快要跳出喉咙，而且还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肺部，耳膜似乎也因此震动。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所以她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才又听到他的声音：“没关系，你有事，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但肩背起书包，转身走出了教室。
　　他又恢复到了原先的冷淡，而且就连背影都冷得那么彻底。
　　若雪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深深的失落。这真的是他吗？真的是熙辰吗？真的是那个人说的外表冷漠、内心却炽热的美少年吗？她承认，他的俊美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但他的冷漠，却让她失落得有些心痛。

　　学校里的学生几乎都走光了，连老师们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若雪背起书包，仔细地锁上教室的门，然后乘上学校对面恰好进站的公车。
　　公车一直带着她往医院的方向行驶，而她，则把心留在了那抹冰冷里……

　　若雪在医院门口买了一袋苹果，走到病房外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病房内，陆媛趴在蓝翼的胸前，不停地抹着眼泪：“翼……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为了我受那么重的伤，如果……如果我知道后果会是这样的话，我一定不打电话给你，你不来，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对不起……”她啜泣着，肩膀因呼吸的急促和不均匀而不住颤抖。
　　蓝翼看着她，只是淡淡地安慰着：“我没事，别哭了，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脸显然尴尬了起来，并泛出淡淡的红晕。
　　“我……我很怕……你说过，如果我在那之前惹事，给你带来麻烦的话，你就……就要放弃我们的约定，我怕……”她又哭了，哭得比原先更伤心。
　　蓝翼束手无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出承诺：“不会的，我那是开玩笑啊，我不会违背我们的约定，你不要再哭了，不然我可后悔了。”
　　闻言，陆媛终于收起泪，破涕而笑：“我……我就知道翼最好了，翼从小就只对我一个人好，现在也是！”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像个孩子般对着他撒娇。
　　“傻……傻若……”他突然道，表情僵硬在那儿。
　　若雪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赶紧回过神。
　　“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她走进病房，将手中的苹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我给买了点苹果，你要把它们全部吃完。”说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洗干净后递到蓝翼面前。
　　半晌。
　　“我要你帮我削好的。”他命令似的口吻异常坚定。
　　若雪一怔，有些不满又有些泄气地收回手。然而刚收回一半手心里的苹果就被一旁的陆媛夺了过去。
　　她的动作看上去很轻柔，但只有接触到她的手才会知道其实她早就已经嫉妒得不行。
　　“拿”过苹果，陆媛朝蓝翼温柔地笑了笑：“翼，不要麻烦人家了，我来帮你削吧。”她含泪的双眸楚楚可人，还带点执着的恳求。
　　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
　　白色的病房里，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　　***

　　六点半，熙辰回到了他的别墅宅院。
　　他是坐公车回去的。至于那部蓝色的宝马，自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灵若雪起，它就一直安静地躺在了车库里，再也没有被碰过。或许是因为记忆里的阴影，他甚至开始害怕看见它。
　　他静静地望了一眼西面车库牢牢锁着的大门，它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却不知道它的主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去开启它了。
　　收回视线，熙辰按下门铃。
　　来开门的是明叔。
　　“少爷，回来了？今天还顺利吗？”他关上门，又向窗外望了望，空空荡荡的庭院里没有半个人影，只有那晶莹的水珠，随着喷水池的压强被送上天空，划出孤单而唯美的弧形。
　　熙辰将身子往沙发上一扔，疲累地阖上双眼。
　　“学菲人呢？”他沉沉地问。
　　“颜小姐一放学就回来了，她看你房里有些乱，可能现在正在整理吧。”明叔一边说，一边忙着倒水给他，却全然不知他骤然变得可怖的眼神，“少爷，喝冷水还是热水？”
　　熙辰“腾”地从沙发上跳起，不答反问：“什么？她在整理我的房间？！”
　　“是、是的……”明叔回过头，惊讶于他眼里窜起的怒火。
　　该死！谁允许她未经同意就闯入他房间的？！
　　熙辰一个转身，大跨步地冲上楼去，三步并两步地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身后的明叔被他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一度呆愣在原地。
　　来到卧室门口，他一眼就看到房里的颜学菲，她正坐在他的床上，床头柜的抽屉被打开，而抽屉内的东西则无疑被暴露在空气中。
　　“出去！”熙辰冲了进去，一把拉起学菲的手就往外甩，“滚！谁准你动我东西的？！以后不许进我房间！！”
　　他吼得又凶又响，一对栗色的眼眸瞪得直直的，瞳孔收得很紧，仿佛要把对方吃了般，又如同竖起全身刺的刺猬一样。学菲没有站稳，踉跄地撞在门板上，要不是她及时拉住了门的手把，恐怕已经狼狈地摔在地上了。
　　“辰……我……”因撞击的猛烈和突然，她痛得几乎要落泪。
　　熙辰带着极度的防备和受伤的眼神看着她：“出去！给你十秒钟，必须消失在我的眼前！”
　　“辰，你怎么了？我……我只是想为你整理一下房间，并没有要窥探你的隐私啊！”她委屈地望着他，泪水还是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好可怕，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即使是心情再不好的时候，他也不会对她凶、对她瞪眼、对她动手的，她所认识的熙辰，是个温柔而绅士的王子，决不会动粗的！他今天的反常令她害怕。
　　熙辰瞥了一眼刚刚从她手中散落下来的东西——一地的照片，眼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那这是什么？”他冷冷地问。他知道自己失态了，而且也知道他很不应该地动了手，他可以为此向她道歉，但他无法原谅她的自说自话，以及对他的谎言。他讨厌别人骗他！
　　学菲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看到了刚才因不小心而掉了一地的照片。
　　“我……”她抹了抹眼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承认，自己不应该随便翻他的东西看，尤其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但那绝对是无意的，她并没有刻意去看这些啊！
　　睨着她无错的表情，熙辰的心冷到了冰点以下：“哼！怎么？没话可说了？”
　　他早就看穿了，这些女人，一个个内心都藏着极强的占有欲和虚荣心，没有一个可以例外，除了他的若雪，但她走了，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例外了。
　　猛地一张清澈的笑脸映入他的脑海。
　　是那个也叫“灵若雪”的女孩儿。她的笑容和她的是那样的像，同样的五官，同样的纯洁，然而不同的是，他的若雪在笑的时候是活泼而充满了阳光的，但这个若雪却在笑里夹杂着些许淡淡的悠然。这也就是当初他为什么没有误认为是她没死，是她回来了的原因。
　　窗外，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窗内，气氛安静到让人情不自禁毛骨悚然。
　　学菲用手撑着门把站起来，刚刚被撞部位的疼痛减轻了些。
　　熙辰紧紧地盯着她，眼里是嘲讽和警惕的暗光。
　　房内没有开灯，黑暗中，学菲默默地抹了一把泪，她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想听这些无谓的辩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他冷冷地说，毫不留情地赶她走。
　　望着他，她目光渐渐黯淡，很轻很轻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对不起……”
　　边说，她边退到了房门外，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那悠然的脚步声。

　　熙辰捡起地上的照片，在房内开了一盏小灯。
　　幽暗的灯光照在他手中的笑脸上，影影绰绰，像有跳动的火焰在燃烧，却怎么也烧不尽他的思念。
　　那是去年夏天，他和若雪两人在海边留的影。他不爱拍照，所以每一张照片上，他都板着一张脸，酷酷的，没有表情，而若雪则不同，她爱笑，笑容纯澈得就像天使，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天使。
　　一张张翻阅，他突然发现一张被撕坏了一个角的。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张，也唯独这一张，他笑了。
　　他猛地蹲下去找那碎片，他知道一定是刚才拉扯的时候撕坏的，但无论再怎么找，都找不到。
　　熙辰有些泄气地坐到床上，两道好看的浓眉微微皱起。
　　他现在的心有些乱，只想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好好聊聊。

　　月光皎洁，今晚又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透着暗光的卧室内，熙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　　***

　　走出医院，若雪的思绪就有几分紊乱和烦躁。
　　她终于知道了，在文化祭之前，那个冲进教室，指使别人揍她，对着蓝翼又哭又闹的女生，就是陆媛，也就是在文化祭第一天的遭遇上，被那群女生时不时挂在口上的“媛媛”。她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要和她过不去？而她口中所说的和蓝翼的约定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都让她烦极了。
　　刚才在病房里，蓝翼指着她，用一句“她是我的女朋友”把陆媛气走，现在，她又因为心烦意乱而逃离“案发现场”，直到前一秒，她接通了一通电话，才渐渐淡忘这些烦人的事。

　　从医院出来，是一条幽静的小路，除了某个线路的公车偶尔会有车经过，其余的大型车辆都不会从这里开过。因此，这里的环境也格外的好。
　　沿着小路的这一头一直走到那一头，会看到一个很大的广场，这个广场建了有几年了，却依旧保持着它原有的样子，是欧式风格的建筑。他们约在那里见面。
　　百般无聊之下，若雪沿路边走边数着道旁的梧桐，一棵……两棵……三棵……然而记忆里的数字却越来越模糊。
　　直到有人叫住她：
　　“灵若雪！”
　　在若雪的身后，熙辰就站在那儿，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套是黑色皮衣。月光下，他的脸竟有些红，或许是被冷风吹的原因。
　　若雪惊的转过身去：“你来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问了一个傻问题。
　　熙辰走到她面前，凝着她，说：“我们走走吧。”
　　他还是那样，说话的时候，面部不带表情，但她这次着实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端倪。
　　“你……心情不好？”若雪问，有些意外。
　　熙辰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牵起她的手，自说自话地走了起来。
　　若雪跟着他，默默地走着，也没敢出声再询问些什么，反倒是他，良久之后，闷闷地问道：“那家伙……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他指的是蓝翼。
　　“呃……？”若雪不解抬头。
　　熙辰停下脚步，突然回过头望住她：“你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现在，你心里有些烦躁不是吗？”随时问句，但他的语气却很坚定。
　　若雪无语低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关于这些事，她不想说，更不想对他说，她宁愿一个人烦恼。
　　“我没事啦，倒是你，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怪怪的……啊，对了，你怎么会有我电话？”她有些奇怪，但更主要的是岔开话题。
　　“我……是你朋友告诉我的。”他回答，用手揉了揉头发。
　　若雪注意到了，每当他心里紧张或被强烈的情感所占据的时候，他都会揉头发。
　　“哦……”她微微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
　　熙辰撇开头不再看她，他拉着她走在广场上，沿着路灯，往广场中央走去。
　　若雪偷偷看着他的侧脸，那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的确很漂亮，漂亮到让人屏息。他的手很暖，一直暖到她心里。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她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脚，潜意识里将自己的脚步调整到和他一样。
　　熙辰没有回答她，一直走到广场中央的喷水池前：
　　“这是一个许愿池。”
　　若雪惊讶：“真的吗？”她走上前，看到了池底散落着的硬币，它们安静地躺在水里。
　　“哇——是真的耶！”她高兴得像个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望着她由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到专注而认真的神情，熙辰的心里涌起了淡淡的温柔。
　　“你很像一个人。”他将手插在裤袋里，眼神竟有些朦胧缥缈了起来。
　　若雪一怔，脸上的欢快悄悄溜走，只剩下越来越冷的风，吹进她的心肺，让她止不住瑟缩起来。
　　“不仅相貌一样，就连名字都一摸一样……”他继续说着，“我差点以为你就是她。”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落。
　　“她是……？”若雪小心翼翼地问，心脏忐忑不安地跳着。
　　“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他说。
　　多大的打击啊！听得她心都纠结在了一起。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她才是要给他幸福的人，她应该笑的不是吗？
　　“那她人现在在哪儿？”她轻问。
　　熙辰凝视她的背影，脸上的痛苦让人窒息：“她死了……”他的声音几乎沉到谷底，连他自己都放弃了要爬上来。
　　牢牢握住手心的硬币，若雪咬住嘴唇，她的脑海里像被炸平了般，空空的，还有爆炸后嗡嗡的余音，盘旋在那里。
　　“怎么会的？”她很轻很轻地问。
　　“车祸……”他不愿去回忆，那只会令他更痛苦和更自责。
　　听出他语气里的内疚及苦涩，她顿了顿，换了一个问题：“我……我应该怎么办？”
　　“……？”他走到她身边，侧脸疑惑地看着她。
　　“你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因为你是那样地爱她。”她咽了咽口水，干涩得几乎说不下去，极轻极轻地，“你说我很像她，相貌像，名字像……可我不是她……既然不是，那我又怎么才能安慰你呢？……虽然我不是她，但我还是很害怕看到你悲伤的样子，我想，如果是她，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吧？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熙辰惊讶地盯着她，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你不需要做什么……”他回头，直视前方在空中飞舞的水花，“因为——你永远也代替不了她……”
　　这一刻，若雪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东西碎了的声音，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啊！第一次体会就这样刻骨铭心。然而，她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一阵风吹过，她忽然静静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在冰冷的空气中只停留了一秒钟，随后无情地消散了。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右眼坠落，一直坠落……
　　若雪不再说话，她怕只要自己一开口，他就会听出她声音中的哽咽。
　　然而——
　　他已经看到了！
　　“为什么要哭？”他用手扳过她的身，温暖的双掌轻轻捧起她的小脸，眉宇间心疼得纠结在了一起。
　　他是在担心她吗？不会的……他只是和蓝翼一样，见不得任何一个女生在自己眼前哭罢了。那样他会感到心里不安，是的，仅此而已。
　　可在这样想的同时，她又隐约希望自己的眼泪能博取他内心的一点点同情。
　　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恶，若雪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选择什么都不说。
　　“为什么不说？”熙辰问。泪水淌到他的手上，让他有些恼怒于她的沉默。
　　若雪还是摇头。
　　“为什么不说？”他又问，“快说！”这次换上了坚决的语气。
　　只是，若雪依然摇头。她应该怎么说？说她是因为他刚才所说的话才哭的吗？说她是因为不可能成为他爱的那个灵若雪才哭的吗？说她是因为内心的寂寞才哭的吗？还是说，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哭的？她能说吗？她不能！她更不想说，因为说出来以后只会给他带来烦恼和困扰。
　　所以她抿紧唇，落着泪，却沉默不语。
　　他突然低下头吻上她的唇，然而只是这轻轻一吻，就足以让她深深一怔。
　　他睁开双眼，眼神专注地盯着若雪的泪眸：
　　“虽然你不是她，但你在我心里……一样重要！”
　　他说得很轻，就像这夜风般，脸上有温柔的笑意。
　　“你……”他吻她了！他竟然吻她了！！而且他还笑了！！！是这样温柔的笑……她的心里突然涌起异样的暖流，沸腾了她的血液，使她的脸染上一片绯红。
　　熙辰轻轻为她拭去双颊上的泪水：“告诉我，为什么要哭？”
　　若雪咬住颤抖得厉害的唇，依然可以感觉到留在那上面的他的气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矛盾极了。
　　“告诉我……若雪……”他弯下腰，认真地瞅住她，嘴里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知道原因，心底竟也有了微秒的期盼。
　　“我……我真的很像她吗？”若雪忍不住还是要问。
　　“你很在乎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嗯。”她点了点头。这怎么可能不在乎？如果她把心里话告诉他了，而他却只是将她视为别人的替代品，那她又怎么办呢？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的替代品，只会使双方一同受伤，她最不愿意看到他受伤的样子，自己也承受不起这样的伤痛。
　　熙辰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直起身，视线一直凝视着某一个地方。
　　“像。”他说，眼底有猜不透的光芒。
　　窒息的感觉……
　　“不过……”他又说，转折了语调，“她是她，你是你，纵是你们再像，也还是两个不同的人。”他笑，淡淡的，涩涩的。
　　月光下，他像是一个孤冷的王子，面对着被摧毁的城堡，和在战乱中死去的公主，他也只能苦涩地笑着，生怕将泪落下，让人看到他心中的寂寞和伤痛。
　　“那你……现在还爱她吗？”若雪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爱。”他回答得很快，也很坚决。
　　“哦……”她轻应，感觉到自己握紧硬币的手渐渐松开，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抓住这幸福的希望。当初她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那个人告诉过她，也许她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但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因为只有她才能给他幸福……
　　当时她相信了。
　　若雪打开手掌，那枚小小的硬币立刻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她将硬币递到熙辰面前：“我想，我应该把它送给你。”
　　他看了一眼这亮闪闪的硬币，又转过头去看她。
　　“这里面……本来有我的希望和幸福，但它们不可能实现了，所以我打算把它扔掉，可这样总有些可惜的，所以我把它送给你，可能你会更需要它，你可以许愿……让‘她’回到你身边……”若雪是笑着说完这些话的，她此刻表现得异常轻松。
　　熙辰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为什么什么都还没有去做，就否定掉事情所有的可能？”
　　她太悲观了，他一直这样觉得。
　　若雪摇了摇头：“原本，我也有很美的想法，但事实证实了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说完，她转过身，对着天空舒展双臂：“好美的天空，好想拥抱它，可我们谁都做不到不是吗？这是事实啊！”
　　接着，她不再说话，双臂也不再举高。
　　他凝视她。
　　她凝视天空。
　　“你喜欢我……”忽然，他说道，并不是问句。
　　“……”若雪整个人一僵，脸上最后一丝强装出来的笑意也不见了。她应该否认吗？
　　“怎么不说话？”他问得咄咄逼人，丝毫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没有……”
　　“不要说谎。”他不想听到她对他撒谎，他只想听实话。
　　若雪紧紧咬着嘴唇，眼神下意识地躲避着他的目光，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它们太美了，她怕自己会因此而泄露了心事。
　　熙辰绕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我说过，不要对我说谎。”
　　他的眼睛犹如深秋的潭，有魅人的雾气，澄澈却一眼望不见底，充满诱惑的双唇微微开启，性感得令人思绪乱飞，若有若无敞开的领口，那一道隐约的沟线传出危险而带点野性的气息。
　　若雪感觉她的脸在火辣辣地灼烧，脑袋像被轰过般嗡嗡作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能很清楚地观察到他长而上翘的睫毛，睫毛投下细密的阴影，加深了他眼睛的颜色……
　　天啊！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有兴致研究起他的睫毛来？！
　　若雪的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晶莹的肌肤吹弹可破。
　　“我……”没有说谎。后面的那半句话，她吞下了肚，她可以逃避不讲，却不能面对着他真诚的双眼编谎言偏他。
　　熙辰凝住她，将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收入眼底，心里有小小的震惊。
　　这个女孩儿脸红时候的样子，真的和他的若雪一摸一样，差点让他有了幻觉。
　　在他震惊的同时，她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他点了点头。
　　她屈指握紧了手心的硬币，声音有些颤抖：“除了你心里的那个人，你还会再爱上别的人吗？”她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连贯地把话说出口。
　　砰、砰、砰……
　　心脏跳得很厉害，就像跑完了800米耐力跑一样，为了赶在规定用时前到达终点，她顾不得心脏能否承受这样的节奏，她只想快点知道结果，知道自己能坐到的最大程度是多少。
　　熙辰看着她紧张的表情，沉默须臾后，说：“不会。”
　　……！！！
　　“至少目前，我的答案是这样。”他嘲讽地笑着，却又一边认真地说，“但我愿意去试试……如果对象是你的话！”
　　他笑，将嘲讽换成了坦然。
　　若雪瞪大双眼，难以致信地望着他。她几乎不敢呼吸，脑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突然，一个声音回荡在她的耳畔——

　　答应我……只有你才能给他幸福……
　　只有你……

　　真的只有她？这可能吗？不管可不可能，她都要试一试！
　　“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被抬高下巴，若雪红着脸问。这样，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喜欢她？或者说，会不会有爱上她的可能？
　　“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不是吗？”他眯起双眼，自负地扬眉一笑。
　　若雪惊大眼睛。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可是——
　　“你是怎知道的？”她诧异地问。
　　熙辰却不答。
　　他陡地弯下腰，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因为……你这傻瓜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啊！”
　　若雪紧张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有吗？没有啊……”
　　这一来，熙辰被她的动作逗笑了，而且是开怀的笑：“哈哈哈……说你傻，你还真是个小傻瓜啊！”
　　若雪不服地嘟起嘴：“啊——！原来你是在嘲笑我！”她恍然大悟。没天理了，亏她还那么认真，没想到他竟然是在笑她笨！呜……但她的确做了傻事。欲哭无泪啊！
　　虽然被他笑为傻瓜，但她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熙辰伸手将她圈进怀里：“你的硬币呢？”
　　“在这儿。”若雪摊开掌心，那枚小小的硬币再度放出耀眼的光芒，就像一颗亮闪闪的星星。
　　“刚刚许了什么愿望？”他问，将下巴埋在她的发中，吻着她的发香。
　　“嗯……不告诉你！”若雪有些赌气地缩，可是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一直延伸到整张脸。
　　熙辰好笑地低头看她。他败给她了，前一秒钟还泪眼婆娑得令人心疼，这一瞬间，却变得像个孩子般和他闹起了别扭！其实，她还有一点很像他的若雪，就是两个人一样多变，一样让人难以捉摸，一样总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快乐。
　　他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圈住若雪的手渐渐松开……
　　他又想起她了，每次只要一想到她，他就无法原谅自己，那是他的过失，如果那天没有带她去游乐园，也就不会发生车祸，更不会有那一幕惨剧，他是亲眼看着她躺在冰冷的医院里，然后被推出急救室，耳畔也始终有那句无情的“对不起”提醒他，他是不可原谅的！

　　夜渐渐深了，广场上早已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的存在。
　　黑衣少年仿佛融进了黑夜里，只有那美丽的白衣少女，在这深色中显得格外耀眼和透彻。
　　她的周身好似有一圈淡淡的光晕。
　　“我要让辰——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随着一道银弧的划出，若雪抛出了手中的硬币。
　　硬币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身，轻盈得蹦入水中，水面顿时呈现出小小的、花一样的形状，就像她的手指般晶莹剔透，美得有些虚幻。
　　对着许愿池，若雪大声地说出心中的愿望，满意而轻柔地笑了。
　　身后，熙辰震惊地望着她瘦弱的身影，忽然在嘴角挂上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苦笑，眼底更是掩不住的歉疚。

　　硬币沉入水底。
　　夜，又深了。

　　***　　***

　　此刻已是凌晨1：45。
　　若雪怀着愉快的心情和熙辰说了道别，踏着轻盈的步伐，进了学校的宿舍区。
　　因为实在太晚了，连公车都没有，而她又坚持不肯坐的士，所以，他最终决定陪她一路走回来。
　　虽然很晚，但若雪一点都不觉得累。她太高兴了，也太幸福了。现在，她的手很暖，一直被他的大手握在掌心里，那温度，仿佛能够融化整个世界。
　　不禁，一串银铃般的轻笑溢出她的唇。
　　她笑得像个天使。
　　然而。
　　抬头——
　　一个人影斜斜地倚靠在路灯的柱子上……
　　“蓝翼？！”若雪惊呼，“你怎么没有在医院里好好躺着？”她张大嘴，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还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见她花容失色，蓝翼冷冷地一笑：“从你出了病房，我就一直更着你。”
　　显然，他已经在风里等了太久的时间，脸上浮现出两朵不正常的红晕，嘴唇苍白而干裂。
　　若雪一怔，整个人僵在那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蓝翼的嘴角虚弱地扬了扬：“本来还担心你晚上一个人回宿舍会不安全，没想到，你却是和那个家伙约会去了。”笑容变得讽刺起来。
　　不是的……话，哽在若雪的喉咙里，她心乱如麻。
　　蓝翼站直身，走上前来，眼神的冰冷中带着恍惚。
　　若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动……让我靠一下……”他喘着热气，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
　　若雪不敢动弹，也没有推开他，因为她感觉到他烧得很厉害，厉害到可能稍稍一碰就会倒地。
　　“翼，我送你回医院，你这样不行，会烧坏的。”她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吵到他，那样对他的病不好。
　　“不要……”他既任性，又孩子气地说，“就让我这样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无奈下，若雪只能答应了他。

　　昏暗的路灯下，蓝翼闭上眼，轻声说：“呆头若，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
　　“自从半年前，当我第一眼在医院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语气变得有些伤感，“可是……你却喜欢上那个家伙……”
　　“……！”
　　他微微锁眉：“那个死人脸有什么好的？他可以为你做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能为你做到，你倒说说，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了？！”
　　“……我……”
　　“听我说！”他突然打断她，“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可以勉强的，所以，你也不可以勉强我不要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而且喜欢定了！而且没有原因！”他固执地说着。
　　若雪听着他这样自说自话，顿时眼泪“扑嗒扑嗒”就流了下来。
　　“呆头若，你给我挺好了……”他深吸一口气，“我会永远守护你！”

　　昏暗的灯光下，蓝翼不再说话，他睡着了。睡着的时候，他的脸是通红的。
　　昏暗的灯光下，若雪也没有说话。
　　她……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