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缘·千千结》瑾瑟花开

14、十四

　　笙歌细语，灯红烛落，是这里的一派景象，轻纱藕臂，莲脸体香，是这里姑娘的一派景象。老鸨摇晃着手里的绣花手绢，对周围还未接客的姑娘们细着嗓子笑道：“姑娘们，来看看你们的新姐妹，都好生招待着，这可是我们云雨楼的新花魁咯。”

　　我浑身不知觉的抖了抖，我的样貌，难道就只能在青楼里混个花魁。一群脂粉通通围上来，抓上胳膊的抓胳膊，抓不上胳膊的扯衣服，个个笑容灿烂，分外殷切。

　　一个绿衣纱姑娘抓这我的衣袖，笑盈盈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来了我们云雨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大一家子人了。

　　另一个更为暴露的姑娘扯着我的上衣，殷切道：“姑娘以后定是这章台路一等一的花魁呢，可有的福气了。”这算哪门子福气呀。

　　浓厚的脂粉味又一次成功地呛着我打了一个喷嚏，我拉住要离开的老鸨，说：“我不做这里的姑娘，我要离开了。”老鸨听了我这话，脸色明显一变，几个姑娘推来攘去的，手中的灯笼灭了，滚落的好远，在过来往去的客人们，姑娘们的铁蹄下，灯笼顽强地牺牲了。

　　老鸨尖着嗓子，看起来完全不像刚才那般好说话，她拿手绢的手翘着兰花指戳着我的脑门道：“哼，离开，进了老娘云雨楼的大门，可就走不出去了，别给我耍什么花招，想老娘我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啊，收拾你这种小姑娘我可是行家，你看看，你看看周围这些姑娘，那一个不是老娘调_教出来的，刚干这行时，每一个姑娘都跟你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到头来，还不是规规矩矩地接待客人了，你们这些小把戏老娘我早见多了，还是给老娘规矩些，也少些苦头吃。”她这番话说的是理直气壮，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的出来，练过的，同一番话不知何多少个姑娘说过呢。

　　周身几个姑娘将我黏的紧紧的，看似是和我套近乎，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囚禁，我冷笑：“我若一定要走呢？”

　　她又笑笑，一双手在我脸上游走，“啧啧，多好的皮肤呀，要是在身上抽个几鞭子，用不着多大的力气，就可以皮开肉绽了吧，再浇上辣椒水，啧啧，痛啊。”

　　周围几个姑娘笑容有些凝固，看起来都是受过这样的恐吓，或者体验过这样的痛感的，反手将拉着我的姑娘们钳住，摔在地上，说道：“可你今天遇上的不是姑娘，是女侠。”老鸨脸色不好看，多半是没在拐骗姑娘这方面失过手，脸色不好看，周围饮酒作乐的客人们像是看管了这些，丝毫不理会这边的情况，老鸨一声吼：“都给我上，给我抓住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姑娘。”

　　擒贼先擒王，我想我是很明白的，老鸨一声痛吼，双手被我反钳在身后，周围动手的人果真都不动手了，我对老鸨说：“我不想砸你的场子，你惹不起我，我要离开这里，若你还坚持动手，就别怪我扰了你的生意，你这姑娘多，一晚上损多少银两，你应该比我清楚，何况我也不敢担保这其中不会砸了桌椅板凳，伤了客人姑娘之类的，这些再加起来，你算算，你是选择什么呀？”

　　看的出来，她面目狰狞，告饶道：“好好，你走，让你走。”

　　我拍了拍她的脸，带着调戏的意味：“真听话。”她的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紫，要多丰富有多丰富。

　　此时，二楼一间阁楼传来了拍掌的声音，清脆入耳，我抬头看，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的公子，正低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兴味，嘴角也勾起了笑，他身后坐着另两位男子，真是难得的很，这应当是青楼里唯一一间没有姑娘的阁楼，跑到青楼里来喝茶，或者是喝酒，还真是别样的风趣，当然也许是我把人家想的太洁身自好了，也许人家先是喝点茶或酒，休息休息，润润嗓子呢，什么时候有兴趣了就叫两个姑娘，没兴趣了又把姑娘打发走也未必不可。

　　对于要逛青楼的男子，在我看来，不是禽兽，还是禽兽。逛青楼的一定是禽兽，但禽兽又不一定逛青楼，原因在于，崇山的师兄弟们也有不少是禽兽修炼成形的，但他们都不逛青楼，当然这也许是因为崇山没有青楼，也许你跟他们提起青楼，他们还会问：“是卖草叶的地方吗？”可见，与我的师兄弟们相比，这些男人简直是比禽兽不如。

　　不幸的是，我看了眼不成样子的灯笼，独自在心里为它默哀三秒，拍拍手，就将它的尸骨扔在这里了。师傅说，人间有人间的规矩的规律，我万不可打破这些规矩或规律，由此可见青楼也是凡人生活中的一种规律，我也不可扰了别人作乐的规律。

　　同行之中，必有鳌头者，青楼之中，云雨楼必然鳌头也。不得不说我次次都能寻着鳌头，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但有些时候，运气好也可说是运气不好，运气不好也可说是运气好。当然，这个完全看自己怎么想。

　　跨出青楼大门，空气顿然清新，我深深深感夜路果然不好走，走夜路的不是居心叵测的，就是有事要办的，往往有事要办的就会被居心叵测的算计，由此说明有事要办的最好在白天就办了，但有些事情就只有晚上才能办，例如，逛青楼。但禽兽被算计一点儿也不足以叹息。

　　我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姑娘”的，我不确定这是否在叫我，因为这条街怕随时都有人在“叫姑娘”的，我又走了两步，身后的声音明朗起来了，“姑娘你等一下。”我转头看看，表示没看到人，但我转过身来，却突然冒出个人了，吓了我一跳，什么时候从哪里窜出来的。

　　眼前这个黑白衫的公子俨然就是方才立在二楼拍手的那位公子，也就是逛青楼的那位禽兽。我说：“我不是云雨楼里的姑娘，你别找我。”

　　他笑了一下，眉目疏开，说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方才你不也看见了，我们也没有叫姑娘。”

　　我没好气地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哪样，方才没叫姑娘，不代表现在没叫姑娘，现在没叫姑娘，不代表等会不叫姑娘，一直不叫姑娘，没准就是你们有什么鬼怪爱好。”说完我才回顾刚刚我说了什么，这下子是将路给人家堵死了，最后两句其实应该省略的，没准人家真是个断袖，搞不好我还伤人家自尊了。

　　但他好像并没在意我说的话，他说：“在下姓余，名梵川，字子枝。”

　　嗯，又是一个自报门户的人，我说：“哦。”

　　他眉头挑了挑，好笑地看着我，也没多说什么，将手中一盏宫灯递给我，这灯笼可比我那灯笼好上太多了，他说：“夜路太黑，看不清路，方才姑娘的提灯不能用了，便将这灯笼送给姑娘用了。”

　　我说：“谢谢。”难为我对一个禽兽说出这样一番感谢的话语，但好歹禽兽含有好意，也许我的感谢没准还能感化一个禽兽回头是岸，早日从那烟柳红尘之地，温柔怀抱之乡中脱离出来，多为国家社稷做点有意义的功德，也好名垂千古，以免遗臭万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