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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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文清是被架到元旃床前的。
拖着硬生生被折断又硬生生被接好的小胳膊小腿,文清十分严肃地思考着要怎么才算是服侍二殿下就寝
想想自己在人间还是太子的时候,因为父皇母后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就算平时比较严厉,但心里总是爱着宠着,所以睡觉一般都是和他们一起睡,虽然常常早上起来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东次阁的小榻上……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也有伺候自己就寝的宫女和太监,晚上渴了饿了,打雷了下雨了,更小的时候尿床了做恶梦了,就指望这群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想到这里文清默默瞥了一眼不远处二殿所在的紫宸殿，一张小包子脸上满是不屑——他这么大的人了，要喝水要吃东西不会自己下来找么？难道说，他也怕下雨打雷，或者现在还要尿裤子！？
文清鼓了鼓一脸笑意的包子脸，恢复严肃。嗯，也许二殿下之所以这么难伺候，是因为他喜欢尿床，然后尿了又在闹别扭吧。
所谓服侍二殿就寝，也不过是跪在地上为元旃脱下那精致繁复的靴子，之后便再也做不了什么，因为折了的骨头虽被接好却依旧疼得厉害，只能整夜跪在床前，大眼瞪着元旃那闭着的小眼，估计一夜无眠。
临睡了，二殿闭着眼睛说：“本殿睡觉的时候，最讨厌有人也在一旁睡觉。你可记仔细了，别犯了忌讳。”
文清眨巴眨巴眼，低头一揖，道“文清谨记二殿下教诲，多谢二殿下提点。”
不敢睡，也不想睡，文清跪了一夜，就等着二殿下尿了床迷迷糊糊惊慌失措的小摸样，可等来等去，倒是把自己憋得差点尿了裤子。
好不容易偷偷摸摸溜出去尿了尿，一摇一摆的回来就看到英明神武的二殿下正气势如虹地端坐在榻上，那双放着冷箭的赤红双眼仿佛直要把文清射穿。
文清一看这阵势，腿肚子一转筋就跪了下去，心想自己不就是去出了趟恭吗，谁知道这二殿这么一会功夫就醒了过来？心里怕得咚咚打鼓，嘴上却不缓不急地说：“二殿下息怒，文清只是去出了趟恭。”
“嗯？”头顶上传来不阴不阳的一声单音节，显然某只小心眼的凤凰余怒未消。
文清不敢抬头，只是颤颤巍巍抬了抬眼，只能看到二殿下织云绣鹤的玄色睡袍，索性闭上眼睛，豁出去了：“启禀殿下，文清发誓，刚刚去出恭的时候绝对没有趁机打盹！”
“所以呢？”元旃眯了眯眼，抬起脚尖勾住文清的小下巴，就等自己一个不开心就一脚踹过去。
“所以……所以……殿下您现在醒着，我可以睡一会了吧？”说完还不等二殿反应，文清就势倒地而卧，还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呵呵，有趣，真是有趣。”二殿下强忍着不要一脚踩死地上爬着的这只小包子，只是象征性地踢了踢他，懒懒道：“那么正好，本殿又要睡了，你还是起来跪着吧。”
刚刚还一脸小人得志的文清瞬间就变成了一张苦瓜脸，忍着四肢不断传来的疼痛愤愤爬起来，默默跪好，又鼓了鼓包子脸，恢复了一脸的不咸不淡。
心中无数次地默念，嗟乎！嗟汝母之乎！
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文清都是跪着的。
早上跪着给二殿穿鞋，用早膳的时候跪着给二殿呈菜，上午跪在书房的软榻旁磨墨奉茶，下午跪在庭院的石子路上听元旃抚琴吹笛，好在如今晚上是不需要他跪着守夜了，因为傍晚时元旃总会就着文清脖子上那个没好的牙印，再一次吮吸文清那有着幽冥之霜的血，然后放文清回去自行修养，以备来日方长。
最近元旃走到哪都喜欢带着文清，看他自觉自愿软软地跪在自己身边，那垂首低眉的模样，像极了被驯养的猫，看似乖巧，却知道他的骄傲和固执，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伸出爪子挠你一下。而文清倒是越发乖觉，跪在那便是弯了眉眼，几乎不说话，也几乎不抬头，就是每次咬他的时候也只是习惯性地皱皱眉，便垂了眸来一动不动。
文清倒没发觉自己最近越发乖巧了，只是每天跪在那里便不由自主地想着从前在人间的事。父皇老是喜欢喝酒，偏偏母后是最恨他满身酒气的样子。于是父皇便经常藏了酒搬到他东宫里来喝，还不时撺掇着他也来一杯。终于有一次母后过来得巧，正碰上父皇喝了酒犯浑的时候。看着一国之君抱着个酒坛还一个劲地招呼自己儿子要不要也来点，母后这还不气？上去便一脚踹翻了酒坛子，还不待开口骂人呢，父皇倒先叫唤了起来：谁敢动朕……朕的酒？小心朕叫皇后一脚踹翻他！
文清越想越觉得当时父皇既可笑又可爱，母后也是悬着脚犹豫着该不该补第二脚，最后还是掺了父皇起来，气呼呼地摆驾回来她的椒房殿。呵，第二天父皇可是瘸着来上朝的，也不知道夜里母后又踹了父皇几脚？
每次元旃抓了文清咬脖子喝血的时候，文清总是在想，以前都听过帝王无情，天家无心，偏偏父皇就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儿子，母后也是邻国的公主，美丽漂亮却出了名的泼辣刁蛮。恰巧遇到父皇这么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儿，这十几年来硬是不纳妃嫔地独宠了她一人。所以文清的记忆里，没有兄弟相争，没有父子反目，没有妃嫔争宠，有的只是当日敌国攻入帝都，那轰然倒塌的城门，那被血染红的皇城，和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
自己平顺地活了这么多年，终是得吃点苦头吧。
如今大殿已经答应救那水生火热中的天下苍生，也许了父皇母后一世安康，文清实在找不到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便索性让这奇怪的二殿咬上几口，吸点血去，反正也死不了人，全当在天宫白吃白住给点食宿费吧。
就这样过了两月，大殿依旧没有半点消息，二殿还是继续每天咬着文清喝血。
只是最近二殿变得越发奇怪，前一刻还是好好的，后一刻便双眼赤红，两颊潮红，见人就踹，见东西就摔，好几次揪着文清一点小错就把他罚得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却也没有伤他性命，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赏赐点伤药补品，当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文清也不敢整日跪在二殿的身旁了，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便不知道怎么死了去。便想尽了办法避开二殿，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愣愣神，发发呆。
这天夜里才睡下，房门便被一脚踹开。文清掀开眼来瞅了瞅，果不其然是二殿双目赤红地站在门口。心里正儿八经地权衡了一翻，反正打不过逃不掉，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便睁大了眼，轻轻撩开衣襟，小心翼翼地问：“二殿可是难受得紧？文清的伤口并未上药，要喝血……便来喝吧……”边说还边别过了脸，真真是一副知情解趣逆来顺受我见犹怜的模样。
岂料元旃却定定站在门前，双眼赤红剑眉狠蹙。良久，才缓缓踱到床前，掐了文清的脖子埋头咬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吸血，可是咬得，比哪次都狠。
嗟乎！文清难免皱着眉头心里暗骂，这凤凰怕不是换了口味，不喝血改吃肉了吧？
想完不禁一阵哆嗦，暗下决心可一定不能长肥了，至少不能长成十分鲜美可口的五花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