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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狄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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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天色,烟雾弥漫的温泉,四周静极了。我靠着石块,闭上眼,头脑里一遍又一遍的整理着这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淡淡的硫磺味,远处的树木香,一阵阵地打扰着我。风虽暖但让人觉得很寂寞。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某种味道钻入鼻孔,我猛然睁开眼,又仔细地嗅了嗅,那是——血的腥味。我心一抽,紧跟着眼前的水面哗啦一响,随着水滴扬入空中,我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
我骇得出不了声。不是因为他很俊,而是他的眼睛——红眸,里面布满杀意!
他伫在水中,湿透的衣服使傲人的身材一览无遗,这样的美色,我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因为他缓缓举起的长刀在月色下闪着惊悚的光芒,那垂肩而下的深紫色长发更让气氛变得魅惑诡异。
“你……是人还是妖。”我哆嗦着勉强挤出一句话。
他眼一眯,长刀毫不留情的向我挥下。我惊呼都来不急,身子一避就滑入了水中。
“哗啦!”刀锋划过水面,又是一阵激响。
“伊莲,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曼华的询问声。
我顾不得去回答他了,只想着怎么摆脱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拿的是长刀,重量似乎还不轻,如果潜到深水区,应该可以阻挡他挥刀的力度和速度。
忽然腰被一只坚实的手臂紧紧搂住,本来我就屏着气,腰部忽然被箍,顿时感到眼冒金星。我挣扎着回头,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睛。我再次骇得打了一个冷颤。
他一手拿刀,一手就这样搂着我沉入了温泉底,他的刀并没有向我砍来,似乎有意看我如何被淹死。我拼命地打他,挣扎,扭动,都无济于事。
温暖的水让我觉得越来越冰凉,我注视着他冷冽的红眸,氧气就快耗尽。
怎么办,我不能死在这里,我才21岁,怎么能让大好的青春葬送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
我猛地伸手抓住他的头,嘴巴狠狠地贴上他冰凉的唇,在他没回神之际用舌敏捷地顶开他的牙齿,发狂地掠夺他的氧气。
——只要他先死,我必得生存!
他终于反应过来,愤恨的光骤然充斥整个眼眸。他抛下一直舍不得扔下的长刀,用手掐住我的咽喉,将氧气反夺回去。
窒息,胸闷,在我绝望得以为就要这样死掉时,曼华的脸出现在眼前,然后我看到他将一把短小的匕首从背后刺入了这个男人的身体。我感觉到腰部的手一颤,接着更使劲的掐住我。
我两眼一翻,被迫灌了一大口水,顿时开始连续被呛,头脑渐渐发晕。
模糊中看到曼华又刺下了两刀,眼前的水变得鲜红,就如这个男人血色的眸子。
我腰间的手松了松,然后有一双手将我解脱出来,把我往上托。
再次浮出水面,我趴在温泉边不停咳嗽,拼命地呼吸。
唉——活着真好!天灰得好漂亮,空气中的硫磺也很好闻,连爬过的虫子都长得那么可爱,真好!
我转过头正想谢谢曼华,却没见到他的身影,心一惊,难道他这么不济,这样也会挂掉?不会吧!
哗啦!水面再次扬起珠花,两个美男子出现在眼前。
曼华将深紫色长发的男人托至温泉边,但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了意识,顺着边缘往下滑,我不由得伸手将他扶好。
“伊莲,这狄焕真是有本事,”曼华喘了口气,拍了拍面前的男人对我说:“这么多兵马围攻他都能冲出来,而且还有力气撑到这儿来杀你,太不简单了!”语气尽是佩服。
“他为什么要杀我?”我脱口而出。
曼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你窃取了他们那么多军事情报,不想杀你才怪!如果不是你,天池国这场仗早就打输了。”
原来如此。
“可是,他是敌人吧?你为什么救他?”我用手探了探狄焕的鼻息,很微弱,但还活着,生命力真的很强,如妖魔!
“你今天真是不太对劲,废话连篇不说,还变得超级白痴。大王不是一直想活捉他么?不然我那几刀早就对着他的脑袋扎下去了,何必费劲捅他的背?”
我不吱声。
曼华跳出温泉,将狄焕拖出了水面,抬头对我吩咐:“我先将狄焕带回军营,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现在危机四伏,很容易遭到暗算。”
我点点头。
曼华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几句,才扛着狄焕离开。
想到狄焕的那把长刀沉入了温泉底,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潜入水底将它给捞了上来。
武侠书里都说剑客视剑如命,剑不离身,剑毁人亡。那么刀客也是如此吧,何况他还是一个将帅。
坐在大石头上,手里拿着长刀,细细端详。
漂亮的弧度,华丽的刀柄,神秘妖邪的光泽。——与主人一样魔气逼人。
轻轻地抚摸着流光溢彩的刀身,有一缕缕温润的气息透过指尖传入四肢百肠。真是一把好刀!我感叹。
* * * * * *
再次回到帐篷,名叫桅子的小女孩已经在里面点了一炉薰香,味道很好闻,有点桅子花的味儿,并且她还利索的打理好了两张睡铺,毡子很厚还毛茸茸的,看得出极为暖和舒服。
但我的情况注定无法成眠,让曼华先睡,自己借口说需要透透气就在帐篷外闲逛起来。
草原的夜空非常的明亮,繁星如昼,在城市里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这样的景观。
我仰着头,一边看一边走,途中遇到几个巡逻的小兵,看到我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我不由好奇,这个伊莲究竟是什么人物?听曼华的语气,似乎是个很厉害的女间谍。
思索间,看到昏暗中有红光一闪一闪,走上前一看,原来是辆囚车,里面躺着的人就是狄焕,红光从他项间的一颗红坠子中发出来。
玛瑙?红玉?还是水晶?我暗忖。
正好,他半躺着,头离囚栏很近,我凑上前伸手去抓那个挂坠,质感很冰凉,我讶然,怎么会贴着身体都没有温度呢?
指尖摸到坠子似乎有小槽,而且还有气孔,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我贴近囚栏仔细看,结果还是看不清楚。
“你想做什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抬头就触到了一双血红的眼睛,我倒抽口冷气,在他伸手抓来时,我咻地松开手,敏捷向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避开了他的袭击。
没想到他流了那么多血,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惊人的恢复力!
“哼。”他斜躺在囚车里,冷冷地睨我:“伊莲,别让我有机会,否则一定杀你!”
我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凭感觉狄焕恨伊莲,不仅是国家之间的那种仇恨,于是深吸一口气,试探地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固执的来怨恨我呢?我们各为其主,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国家,所以你怨恨的对象应该是战争。”
狄焕闻言大笑,嘲讽地说:“说得可真是大义凛然啊!如果我不是见识过你的毒辣,还真会被你的假正义给打动了。”他贴近囚栏,愤恨地说:“再说一次,别让我有机会,否则一定杀死你!”
“为什么?”我这一次问得直截了当。
他眼神怨毒,“你还真问得出口,语气可真是无辜!别再一付茫然善良的样子,我告诉你伊莲:你诱杀我哥的事,可是我哥临终前告诉我的!——怎么?这么吃惊的表情?当然了,呵呵,你可是自认为诱杀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呢!哼!”
我头痛,果然是国仇家恨一窝藏啊!看来自己前途可忧也。
压下恐惧的心情,我转身离开了囚车。
在草地上转了几圈,心情才平稳下来,想到曼华一定睡熟了,不好意思去打扰,借着月光坐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繁星,想着我的乐队,想着我的同伴,想着我的吉它和麦克风,心就凄凄然。
如此,睁眼到天明……
* * * * * *
打哈欠,想睡觉,思想不能集中,从早上骑马开始我就呈现这种状态。
垂着头在马上强打着精神,几次差点要掉下去,还好以前在马场疯狂的玩过三个月,骑术也算不错。
曼华看到我一付萎靡不振的样子,叹了口气将我从马上拉到他怀里,与我共乘一骑。
“你这样睡一会吧,前面还有很长的路呢。”他语调温和充满宠溺,轻轻柔柔的气息吹进我耳内,滑入颈里,带来一阵酥痒,我不自然地别开头。
曼华若不是伊莲的哥哥,我真要怀疑是不是她的爱人了。总觉得这两兄妹的关系似乎太过亲昵。
想起伊莲,我又想起了曼华提过的那幅宣传海报,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一定和那张海报有关,即使无关,或者也能从海报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曼华,你还记得那幅绘着罂粟的画吗?对里面的人有没有印象?”我试探着套他的话。
他一笑:“我虽然对画里的人总是记不牢,不过对罂粟还是有印象的。——所以并没有浪费你天天带我去看的苦心。”
“哦?看来你记忆不太好。”我故意地说:“你不会连那幅画放在哪儿都忘了吧?”
他轻笑:“我还真想忘了呢,可惜那幅画就放在书房里,让我每次看书都瞅到它,想无视都不行。”
我暗喜,原来那张海报是在“家”里。唉,为了那幅海报,为了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就暂时假扮伊莲吧!不过,从这里到达伊莲家需要多长时间呢?
“哥……”我才叫出口顿感背后的曼华一震,“怎么了?”我回头奇怪地看他。
曼华顿了顿,笑笑:“没什么,平时听你唤我的名子习惯了,叫哥一时反应不过来,怎么忽然这么叫我?”
糟了!我暗骂了一句,绽开一个笑脸,“忽然想这么叫叫,的确不顺口,还是叫曼华好。”
他笑起来。我也笑。
很好,不用叫他哥,否则还真是不习惯。
我漫不经心地问:“曼华,回家的时间能不能缩短?”
“如果中途没有意外,行程上可以快几天。否则,别说半个月,就是半年可能都回不去。”
听到这话,我知道了大概的时间。半个月啊,我暗叹。他指的意外之事,一定是说狄焕了,于是抬起头掠过曼华的肩膀看向囚车里的人。
狄焕此时坐在囚车内,眼光直直地盯着曼华马上的那把长刀,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抬起头盯了过来,发现是我,没有温度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
对上他怨恨的眼神,我浑身又是一抖。
不知觉日已西斜,远处,辽阔的草原上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座大山的轮廓。
“伊莲,空中出现启国战鹰,拿好你的弓箭,保护好自己。”曼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柔中透着几分沉重。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知道意外的事情出现了,而且似乎还是比较难搞定的事。
抬头,远处一只大鹰在空中盘旋。
士兵们也同时察觉到了异样,全部静下来,凝神戒备。
这时,囚车里的狄焕放声大笑,邪妄的红眸里尽是嗜血的恨意。我瑟然,知道一会打起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出囚车,否则我将性命难保。
脚下,绿茵茵一片,只有风吹着草的轻响和我们骑下的马蹄声。
一声凄厉的鹰鸣划破天穹,接着又是一声,尔后越来越多,天空渐渐黑了起来,我惊讶,那数目,估计有上百只。听到一声悦耳的哨音,未等我回神,曼华就抱着我翻下了马,躲在马肚下。
落马的刹那,我看到战鹰们迎面袭来,瞬间就把许多士兵抓入了空中,速度快得惊人。那些大鹰冲上云霄,然后士兵们便一个个坠了下来,天空中宛如下起了黑雨,眼前顿然血泥四溅。
“弓箭手快趁现在射击!”曼华大喊,然后站起来取下我马上的长弓,倏然就装上三支箭把弓拉满,“嗖——”三支箭均射向了空中,一举命中三只战鹰,然后弓箭手们的箭紧随而至,又有几只被射了下来。
悦耳的哨音再次响起,我对乐感异常敏悦,听得出那哨音有了很微妙的变化。只见那些战鹰居然懂得了避开弓箭手的密集处,对炊事兵展开了攻击。弓箭手们见状,急忙调转射击方向。
“弓箭手别乱,继续保持原地射击!”曼华大喊,可是太晚,有几名弓箭手在调转射击的方向时被战鹰抓起,其余的弓箭手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回避,这使得射击立即失去了准头,于是又有几名被抓起。
“唰——!”一声,战鹰成群俯冲而下,弓箭手被迫分散。
“可恶!”曼华拼命地拉弓进行射击。
忽然,一只战鹰向我冲来,气势汹汹,我避无可避,头脑瞬间空白,“嗖!”一支长箭没入大鹰的脑袋,中途坠落。我顿松口气。
“伊莲,给你长弓!”曼华将长弓往我怀里一抛,“箭不多了,快去地上捡几支!小心自己!”
话毕他弯身捡起了死兵身上的长弓和箭,恰在这时一只大鹰也向他飞来,我吓得啊了一声,他敏捷一翻身避过,半躺着就发了一箭,大鹰即毙。
然而,一只只大鹰开始不停地袭向曼华,他只能保持着半躺的姿势射击,眼看他的箭就快没了。
我躲在马肚下暗暗着急,眼尖的看到近处有个遗落的箭筒,我快速地扑过去,一把捡起箭筒。
“曼华!接住!”我大喊!
“笨蛋!别管我,你自己留着!”
曼华急红了眼,但是箭筒已经扔到了他的身边。
“我不需要!你别担心,我没事!”我扔完箭筒,又躲入马肚下,这匹马也真怪,其它的马都四处乱窜,就它特别安静的立着,还悠悠的低头吃着草。
当我躲在马肚下时,抬眼看到曼华一脸错愕,但情势紧张容不得他发呆,几秒内他就集中精神,再次应付那些飞来的战鹰。
又有悦耳的哨音响起,这一次音质又有了变化。我竖耳听了听,朝哨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狄焕斜坐在囚车里,嘴里含着的正是那晚看到的红色坠子。
原来那是鹰哨啊!我大悟。
看着眼前呻吟不断的士兵,看着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绿草,我心头一颤,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这样下去狄焕迟早会摆脱囚车,到时我命休矣!
我咬咬牙,想了想,将长长的外裙给脱了下来,外裙的下摆是百褶式,被我一撕开,就变成了一块大宽布,我迅速的将裙子覆盖到马背上,裙子长长垂地,我挑起裙布躲了进去,凑近马颈找好缰绳,然后猫腰弓背的牵着马慢慢向狄焕移动。
就这么一个粗劣的掩护,我没有受到大鹰的攻击,而此时的狄焕正急于对付曼华,也没有留意到我的靠近。
当我不动声色的挨近狄焕的囚车时,他那深紫色长发就在眼前飘动,我的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胸口。
我静静地深吸了一口气,悄悄地捡起一把兵刀,缓缓靠近他。
轻点,慢点,不急不急。我在心里反复的对自己说着:你不是在杀人,你是在杀魔,不要怕,他不死你就不能活。
兵刀轻轻地穿过囚栏,一点点地接近狄焕的左背部,那儿接近心脏!
也许是狄焕天生有种敏锐神经,就在我快速推刀的同时,他猛然回头,看到刀刃以更快的速度向旁边一闪,我的刀尖刺入了他的右臂。
他真是好样的,闷哼都没有,左手直接向前一伸,瞬间夺走军刀,“又是你!”他怒目而视,杀气腾腾。
我骇然,跌坐在草地上。
狄焕眼睛一眯,忽然邪恶一笑,“真是天助我也,正愁怎么出这个囚笼!”话音一落,军刀便向我刺来,我慌忙向旁边一躲,避开他的攻击,等到再抬起头时,看到刀尖上多了一串东西,那是铁囚车的钥匙。
钥匙一直由我保管,而且我将它隐秘的挂在外裙的腰部,先前一定是撕破外裙时,使这串钥匙露了出来。
看到狄焕拿到了钥匙,我寒意顿生,不再多想,一把扯下马背上的长裙,翻身骑了上去,飞快的逃命。但是没跑多远,一声口哨传来,骑下的马自顾掉转头,奔向囚车。
天啊!我眼看着马儿奔向一脸邪笑的狄焕,恐惧感越来越强。正想着如何弃马而逃,脖子上忽然一紧,整个人被拉下马,摔得我呲牙裂嘴,然后就一直被绳子缓慢的往后拖,草中的小石子不断的割刮我的背部,火辣辣的疼。绳子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再也顾不上背后的痛楚,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抓住脖子上的绳,好让自己呼吸顺畅。
“哼!伊莲!你也有落在我手中的一天!”
狄焕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拖拉终于停下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一只手撑住草地努力想站起来,眼前有风一过,紫影一闪,狄焕便骑在了马上。我才发现,这匹马竟然就是狄焕的那匹赤红马,我不由闭眼哀鸣。难怪它迎着战鹰都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样,原来是一丘之貉!
“伊莲,我今天就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驾!”狄焕大笑,驰马狂奔,倏然间,我整个人被马拖了好长一段。
脖子上的绳子越勒越紧,不管手怎么用力拉都没用,我的身体在草地上东磕西碰,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痛,我觉得自己的背就快要裂开一样。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狄焕!有你的!别让我活着!否则我将十倍相还!
当眼前渐渐黑下来时,我听到曼华愤怒地大叫:“狄焕!混账!你给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