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雨天rainy

73、070舞步=摔跤

　　四月十一日，圣西西利亚舞会本年度的第一场舞会在丹枫白露。
　　晚上七点，斯特林站在李公馆门口。路边灯光不是太好，李玉涵穿着宝石蓝的缎礼服朝斯特林走来，银色暗纹的羽毛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你怎么跟我一样高了？”
　　李玉涵抬起脚给他看，七寸的高跟鞋。
　　斯特林吓了一跳，看着那明显是‘立锥之地’的鞋子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不顺眼的人就给他一脚，很好使的。”
　　“……”
　　李玉涵说完，又抬眼看了一下斯特林，顿时就笑了，她指着他肩膀上的蔷薇徽章说：“地摊上买的？”
　　“地摊上有卖这个？”
　　“有啊，军五局的委任状都有地的买呢。”
　　“……”
　　“你挂那么多徽章干什么？”李玉涵问。
　　斯特林倒也不恼，说了句，“你该看看首相的肩章，都可以打一副锁子甲了。”
　　李玉涵唇角微勾。
　　两人坐着马车抵达丹枫白露，门口围着色彩缤纷的贵妇名媛。男士们则穿着毫无个性的黑衣，只是凭肩部上纹章的个数来显示身份。普蓝德也来了，他看到斯特林和李玉涵，连声招呼也没打就扭头走开了。李玉涵对这小孩子的别扭目瞪口呆，但既然他装作没有看见自己，她也只好装没看见他。
　　荧惑带着的女伴不是璀璨，而是一名身着白色礼服好像洋娃娃的小姑娘。
　　“那是的白蔷薇家族的梅菲儿，凯萨琳夫人的内侄女。”斯特林对李玉涵耳语，“这是宫廷盛宴，他不会带着璀璨的。”
　　李玉涵看着那两个人，又眨了眨眼。她一甩裙裾，将裙摆不偏不倚地抖落在白色走道上，一点也没沾到尘土。李玉涵一路雍容华贵地扫掠而过，步入社交季节的舞会。

　　灿烂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整座舞厅。身着皇家使者们端着盛着混合饮料的大银碗，透明的水晶杯折射出弯曲的金光。
　　“你怎么穿成这样！”
　　等到李玉涵脱下外面白驼色的披肩，交给侍者的时候，斯特林口吃说道。
　　她黑色的长发基本都盘了上去，却又落下两撮，勾勒出小巧的脸庞。宝石蓝的礼服中露了一小段香肩和□□，雪白粉嫩，最夸张的是藕色的腰带在她腰后松垮地打结，垂在身后。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动。斯特林在李玉涵身后盯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李玉涵惊讶于斯特林的反应，缓缓回头，送了他三个字“神经病”。
　　“啊咧咧，李公爵今天好漂亮啊。”比较而言，明辉就比较会说话，心满意足地挽着盛装的雪尔薇亚走过来。“女王殿下。”李玉涵对着雪尔薇亚行了一个屈膝礼，而某人似乎仍旧在衣服上纠结。李玉涵连头也没回，直接给了他一脚——七英寸的高跟鞋效果相当好，斯特林差点趴到地上给小女王行礼。
　　“……”雪尔薇亚目瞪口呆，“斯特林将军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斯特林好容易站直身体，正觉得无地自容地冒火，却看见李玉涵正和雪尔薇亚在商讨如何填写舞会邀请单。
　　她就是这种人。当她的注意力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不会感觉到有什么特别，但当她的目光移开——移开的那瞬间，你会很清楚地知道她的目光移开了。
　　李玉涵填写的邀请单，是她个人专属的。宫廷的舞会，入场的都是贵族要员。虽然所有的男人都试图使自己风度翩翩，所有的女人都试图使自己明艳动人，但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成效。并且这还涉及到一些身份等级和绯闻等问题。好的组织者会避开有的组合以及一些身份不搭配的组合，保证宫宴能顺利进行下去。这份工作一直是唐娜女爵士负责的，而她也一直做地很好。现在李玉涵看了看自己的单子，单子上的人不多。她其实不喜欢喧哗的场景，更不喜欢与人过于亲密的接触，现在让她状似亲密地挽着斯特林的胳膊已经大大触及底线。
　　“这样就可以了？”雪尔薇亚看她又划去几个名字。
　　“可以了。”李玉涵回答：“我身体还没恢复好，这里人多容易头晕。”
　　雪尔薇亚也不知道她真的假的，但是原本计划多拉几个人跟李玉涵共舞，好歹看看斯特林将军啥反应。但李玉涵却杜绝了这个可能，不过雪尔薇亚从来不是单线条生物，便笑道：“李公爵不下场，估计很多人会伤心的。头晕的话，不如多坐在那里休息。”于是又顺理成章地把李玉涵推向斯特林。

　　雪尔薇亚的开场舞是和自己的叔父席尔梅斯跳的，然后又是跟达龙首相，她跟明辉跳了一支。雪尔薇亚原本年纪就轻，在场中飞跃仿佛美丽白色蝴蝶，她的热烈活跃了场中多人。慢慢地，大家不再拘谨，舞会随着音乐，开始活泼大胆。
　　大约到了第四支舞的时候，曲风换了，李玉涵跟斯特林下了场子。从李玉涵被斯特林握手的那一瞬间起，她就震惊了。“你快把我手指捏断了。”她低声抱怨。
　　看起来并不是故意的，因为男人听了李玉涵的话后连声抱歉。但随后的一甩滑步，李玉涵又差点被他甩出去，要不是她自己更换了重心，只怕当场就要被掀翻在地上了。
　　你故意的！她用眼神责问。
　　对方只是用不安的神情回答了她。
　　好吧，李玉涵心里有点谱了，这货可能是个奇葩……
　　“还真是个奇葩！”明明是很舒缓的节拍，斯特林却一直在抢李玉涵脚下的步子，逼地李玉涵都快没地方站了。李玉涵赶在他把自己抵到墙壁上时，转身翻出了出去——看来他还挺有自我保护意识的，因为他自己没撞上墙。
　　然后在旋转中，他的离心力又太大，李玉涵最后不得不把单脚抬起，将重心压在两人中间，才没有被他像断了线的风筝甩出去。
　　一连串出了这些差错，斯特林的舞步就更僵硬了，不知不觉用力也就更大。但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李玉涵瞬间从他手中溜将出去。咋一看两人配合地还挺默契，但事实上李玉涵有半数的时间跟斯特林相错而开。只是看着那么接近，其实始终隔着那么点距离。
　　她距离他很近，但却是永远接触不到的距离。
　　雪尔薇亚看他两人舞跳觉得赏心悦目，明辉眼尖，道：“怎么跟打架似的。”
　　斯特林觉得这舞跳地怪怪的，于是他为了逆转这一诡异的情形，伸出右手准备揽李玉涵的腰。李玉涵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大惊之下，施展出了月亮空翻（团身后空翻转体180°接团身前翻转体180°）——这情景，要不是跟他们站得近，都不知道李玉涵居然做出了如此高难度的空翻动作。
　　李玉涵在斯特林背后站定，她七英寸的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有一点不稳，但还是站定了。
　　恰就在这时，音乐停了。
　　“我的天，”李玉涵对斯特林说：“你也太强了吧。你这哪里是跳舞，分明就是想跟我打架。我惹你了吗？”
　　“……”听了这话，斯特林有些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不太会控制力道。”
　　李玉涵跟他回到椅子上坐下，“你哪里是不会控制力道，你根本是坚持要把我摔到地上。我刚才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糟糕。”
　　李玉涵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你以前没有跟人跳过吗？”
　　“……跟明辉练过，但是也没有……”
　　“难怪你刚才老抢我步子，”李玉涵说，“男性的跟女性的舞步不一样，而且明辉是男的，你该找位女性。”
　　“……”斯特林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过了老半天才回答李玉涵，“我把她摔在地上了。”
　　李玉涵瞪他，用一种你没救的眼神。斯特林回忆完了之后看着李玉涵，希望她说出一两句宽慰的话或者来一句我陪你练，但她没有。她跟席尔梅斯和明辉跳完两场后，又跟斯特林跳了一场，仍旧是运用自己绝佳的技艺，将所有的危机一一化解。
　　她没有提出我们来练习吧，是因为她能维持住平衡，在任何危险的情况下都不会被斯特林摔在地上。既然这样，那就没有练习的必要。
　　她凭着自己精湛的舞步和平衡感，帮斯特林弥补了所有动作上的缺憾，就像在一个竞技上，攻手再差，只要补手闪地漂亮，也能让观众看着过瘾。
　　她和他的舞，在一种微妙的巧合下，因为某些原因，显现出虚假的优美。
　　两人退场之后，雪尔薇亚和明辉拿着鸡尾酒过来，李玉涵毫不犹豫拿过一杯就喝下去了——累死了。
　　还有那七英寸的高跟鞋，这一世英明差点就被毁了……
　　“哈哈，其实我也没想到斯哥这么厉害。”，明辉笑嘻嘻地说道：“以前他找我练习的时候反正最后是打架无所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下死手哇哈哈。”
　　斯特林：“……”
　　“难怪当年你不让我跟斯哥跳舞，”雪尔薇亚笑道：“我看也只有李姐才能跟斯哥搭地来。”
　　斯特林：“……”
　　李玉涵连灌了自己三杯鸡尾酒，又被雪尔薇亚吹地有些飘飘然，再加上七英寸的高跟鞋带来的优越感，居然主动拍拍斯特林的肩膀说：“我看你也是极品了！唉，拿什么拯救你我的……”
　　她语出口方觉失言，目瞪口呆地盯着斯特林的脸。
　　雪尔薇亚：“……（自掘坟墓）”
　　明辉：“……（嗯哼）”
　　斯特林：“……（她会说什么？）”
　　所有人一瞬间寂静了，屏气凝神地听李玉涵接下来要说斯特林是她的“什么”。
　　李玉涵盯着斯特林的脸僵了好一会，总算抢在明辉等人嗤笑出来前憋出一句话。
　　“香肠小狗。”
　　斯特林：“……”

　　舞会结束的时候，又是人潮涌动。斯特林从侍者那里取来了李玉涵的白羊毛披肩，看着她把披肩披上。
　　两人在马车坐着有些闷热，便提前下了车，打算最后一段路走着回去。疏影斜斜的小道上，李玉涵的蓝缎发出清脆的声响，煞是好听。夜风微微吹着，吹散了的热气，但是吹不走此时静谧的感觉。
　　斯特林把李玉涵送回了李公馆，看着她进去，然后自己回了家。此时正是夜间十二点，让人容易沉醉的梦幻时刻。在宴会上，他喝了一些鸡尾酒和一些香槟，虽然不至于会醉，但却与平时有些不同。斯特林的脑子正处于清醒和混沌的复杂时刻。
　　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是冷的，但也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像方才夜风无法驱走的感觉。
　　在一种奇妙的很难解释的梦幻感觉下，他难压内心的澎湃和美好。斯特林走到客厅里，拿起了电话，“接李公馆。”
　　李玉涵正再拆卸自己今天晚会上的装束，接到了这个电话。
　　“是我。”她一边拆头上的发卡一边回答。
　　“……”电话那头却是沉默，什么话也没有，仔细听，却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一阵又一阵。李玉涵把电话隔在耳朵旁，一面有耐心地等，一面摘耳钉项链。
　　“……晚安。”过了许久，电话那头传来这样一句话。
　　“晚安。”李玉涵回答，挂上了电话。
　　姆妈替她放好了洗澡水，她要去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连公演都没有跟斯特林跳舞累人。